余严冬只吃得一口,眉头一皱,随即面生笑容。这时,一名少妇端着一盘菜走进来,此人笑容款款,目光中满是温柔。
余严冬见这妇人,道:“青姐,已是四更天了,你该好好歇息才是,何必还劳烦亲自为我下厨。”那少妇却正是余严冬的妻子朱颜青。朱颜青笑道:“大人这几日舟车劳顿,应当是好好补补胃口才是。这些年大人时常在外辛劳,奴家为大人做一顿饭,又有什么劳烦的呢。”说着便放下菜来,在余严冬身边坐下,按住袖子,为余严冬夹菜。
余严冬笑道:“青姐,无需为我夹菜,我自己动手便是。”朱颜青笑道:“大人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小时候奴家不都是这般为你夹菜么。”余严冬只得报以微笑,用起餐来。这些日哪里吃过这样美味的饭菜,余严冬不禁有些狼吞虎咽。朱颜青温柔地瞧着他,微笑道:“大人慢些吃,离上朝的时辰还有一阵子,赶得及。”余严冬道:“对了青姐,这几日玉儿她才来府上,可否有所不适?”朱颜青道:“厉妹妹每日只是在佛堂念经,奴家时常也和她聊天说话,她这般安静的性子,在这深宅内院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余严冬道:“那倒不错,先准备了一个佛堂与她,实是无错。”朱颜青不禁莞尔笑道:“大人这佛堂为厉妹妹可是准备了多年,就凭着这份心思,厉妹妹也该适应才是。”
余严冬又道:“青姐,玉儿的病情如何?”朱颜青道:“这些日都是请过几名医师为厉妹妹看病,都说厉妹妹是身子天生虚弱,只得慢慢调养,没有其他的法子。唉,只是可怜厉妹妹在路上染了风寒,竟得了咳血病,更是需要静养,辅以药物,也不知何时才能康复。”余严冬叹道:“玉儿真是命运多舛,也是我照顾不周,让她在路上染了这般重病。”朱颜青道:“厉妹妹身子本来就不好,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走来确实是太过劳累,怪不得大人的。厉妹妹现是在自己府上,有奴家和众位侍女照顾着,大人只管放心厉妹妹便是。”余严冬微笑道:“有青姐你照顾,我自是放心。”朱颜青不禁会心一笑。
待余严冬用过餐后,朱颜青叫侍女收拾桌子,自己伺候余严冬换好官服。朱颜青叹道:“大人旅途疲惫,还没休息就又要赶去早朝,也不知大人身体能不能熬得住。”余严冬却是笑道:“为人臣,便需尽臣之事。”
五更天,余严冬至殿前,一众文武百官守候殿外,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但是从一些人面红耳赤的样子来看,明显是起了争论。只是在殿前不敢喧哗吵闹,众官的声音都是压得细小。余严冬远远瞧见众官分做两拨,心中已然计较道莫非便是这国师之事。文武百官见余严冬前来,都来问候,余严冬挨着一个一个地回了礼,相互寒暄了一番。
吏部尚书上官修道:“余尚书,这几日老相爷皆因病未来早朝,不知老相爷身体如何?”听上官修一说,余严冬不禁心中了然,原来父亲是称病不上早朝。余严冬明白父亲的脾气,父亲虽然年岁已高,但身体甚是康健,父亲若是以病为借口不来早朝,必然有他的道理。余严冬当下便道:“多谢上官大人关心,家父病情已有所好转,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不过敢问上官大人,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竟惹得你们适才如此争论?”上官修道:“余大人你这几日不在朝中,可知朝中国师一事?”余严冬心道果然是这国师,口中道:“鄙人在民间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到底有何争论之处?”上官修叹道:“余大人你想想看,皇上不仅带此妖道进京,竟然还加封此妖道为国师,让此人每日早朝。皇上每说政事,都要问此人意见。此等妖孽,竟然能入殿堂之上断言国事,你说说看,这事荒唐不荒唐!”
余严冬还未说话,一旁一位大人道:“余大人莫听上官大人胡言,国师乃天神也,能观星象知天命。余大人你想,皇上圣明贤仁,让此等仙人辅佐皇上左右,助皇上造福我大宋子民,乃我大宋康运矣!”说话之人正是宰相王旦。他一说完,便有几名官员附和称是。上官修怒道:“大宋繁荣昌盛乃仁政所致,民之所安岂是道术所能?汝等竟然怂恿皇上泰山封禅,祭祀后土,大兴土木,如今又在泰山之上寻妖道蛊惑人心,乱我大宋朝纲。汝等冠其仙人名号,大放厥词,有何脸面食君禄居要职,汝辈该当卸去官职贬为庶民!”王旦还想争辩,殿门口太监高喊:“皇上宣百官入殿早朝!”众官不敢再争论,入殿门往正殿而去。王旦讥笑道:“无识匹夫!”上官修怒骂道:“奸佞小人!”余严冬连忙打圆场道:“两位大人莫再争论,入殿早朝了。”
进得正殿,皇帝赵恒端坐龙椅之上。一名佩刀侍卫立于赵恒左侧三尺外,冷冷地瞧着众人,此人神色冷峻目光漠然,正是天机门七弟子花无泪。余严冬一眼便瞧见赵恒的右后侧黄帘低垂,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影端坐在帘后。虽然隔着帘子瞧不清容貌,但从这般位置看来,此人应该便是那冒充诸葛无期的道人。只是此人如今已是国师了。余严冬心想皇上真是糊涂,封国师便罢了,还将此人置于殿上,真是遭人耻笑。
众官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恒叫了平身,众官起身。太监道:“有事表奏,无事退朝。”
赵恒瞧见余严冬,笑道:“余爱卿,老相爷可好?”余严冬出列拜谢道:“谢皇上关心,家父病情好转,静养些时日,便能回朝。”赵恒道:“朕多日不见余爱卿,甚是想念,待散朝之后,且去崇政殿候朕。”余严冬应了,退步回列。
赵恒道:“诸位爱卿可有表奏?”半晌并无官员上奏,赵恒皱眉道:“诸位爱卿难道今日无奏么?”王旦出列道:“皇上圣明,臣等无奏,正说明四海安康,岂不喜哉?”众官多出声附和。赵恒呵呵笑道:“如此甚好。”转向右侧,向那道人道:“国师,你以为如何?”那国师道:“圣上你修行得道,方才使我大宋国运昌隆,贫道能辅佐圣上这等明君,实在是荣幸之至。”赵恒呵呵大笑。众官拜倒,齐声道:“皇上圣明。”
这时,余严冬看了看身侧的上官修,却见上官修脸色气得发紫,但是他并未像适才在殿外顶撞王旦一般对皇上直言,却也是附和着表颂皇上功绩。余严冬想起刚才上官修和王旦争论的情形,心知虽然上官修气恼至极,但此刻瞧来皇上已然十分信赖这国师,上官修自然不敢去触犯龙威。
待退朝之后,余严冬径去崇政殿内守候。不多时,赵恒笑呵呵地到来,余严冬跪拜迎接。赵恒斥退众人,上前来扶余严冬,道:“严冬,只得你我二人,无需此等礼数。”余严冬起身来,赵恒携了余严冬的手,笑道:“严冬,你快来看看朕作的这首诗如何。”便拉着余严冬来到书案前。余严冬定睛一看,却见纸上题诗云:“海霞照灼散青烟,历历星榆在晓天。松韵寒烟绝世态,鹤翔高顶应鸣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