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严冬拜道:“皇上如此体恤民情,乃万民之福,苍生之幸。皇上之贤明,犹比尧舜禹汤。”赵恒哈哈大笑,道:“朕其实这几日早已想过,就算无法了此一憾,应该也不耽误朕得道成仙之事。自古就有不战便行功德一说,朕不兴刀兵,岂能不是功德一件。此事朕且与国师言知,看她做如何计较。”
余严冬见赵恒说得沉醉,暗暗下定决心,道:“皇上,臣有一事请谏。”赵恒道:“严冬,朕与你从小玩到大,有什么话自顾说便是,别来那一套请谏请谏,朕听见谏字就头疼。”余严冬顿了一顿,道:“臣……恳请皇上废除国师。”
赵恒大吃一惊,瞪着余严冬,道:“你……你说什么?”余严冬拜倒在地,道:“皇上,臣知你受命天书,行功得道。但这立国师一事,实在不妥。朝堂之上,本是评政之地,怎能容一道人评头论足。此人并非皇室宗亲,却居于朝堂之上,实在有悖礼法,有辱国威。”
赵恒大怒,喝道:“严冬,你……你……”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平复气息,厉声道:“严冬,朕与你自幼相熟,只以为你最了解朕的心意,谁知你却如此愚钝。国师乃天神也,当年他与你们几名师弟金顶除魔,拯救苍生,这份功德,比之朕也未遑多让。你作为他的师弟,当极力推崇才是,莫非你见朕亲近于他,心生妒忌?”余严冬登时愕然,正要言语,赵恒又道:“如今国师能辅佐朕,助朕得道成仙,实乃朕之福。朝堂之上,国师居于朕身侧,乃是朕身侧有神明。你竟要朕将如此难得之人逐出宫去,汝等见识浅薄……”突然,赵恒哈哈一笑,表情轻松下来,道:“朕复才想起,你虽与国师同门修道,但是资质平庸,不得道法,那比得过国师得道成仙。你与外面那群愚官一样看不懂,实属平常。汝等愚钝,朕又何故生你们的气。”
余严冬被赵恒一席话惊得愣在当场,他心中只觉好笑,这个几年前还精明干练的皇帝,如今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迷信成仙的得道之说,已经让赵恒愚昧不堪。余严冬很想笑,但是也不敢笑出来,他只有强忍着,继续跪在赵恒面前。余严冬很想说这个道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二师兄,金顶除魔哪里有他的功绩,但是余严冬也不敢说。纵然说不是,又能如何?当年金顶之战,江湖中众说纷纭,愈传愈离谱。二师兄被东方青龙毁容,从此绝迹江湖。而且二师兄无家无亲,世间能有几人知道诸葛无期到底是何面容,诸葛无期到底是生是死?假若余严冬说此人并非诸葛无期,皇上信了。那七师弟花无泪便是欺君之罪,罪当诛灭九族。而花无泪到底是为何,明知道此人不是却说是呢?余严冬这才悔恨自己不该一时意气,这么草率向赵恒请谏,应该先将此事向七师弟彻查再说。
赵恒道:“严冬,国师乃是你的师兄,你不容他,便是不义。你今日说出这番话来,是阻碍朕修仙得道,便是不忠。朕念你愚钝,不予计较,若日后再如此言,朕便将你调出京城去做官,不再见你,你可知道?”余严冬只得道:“谢皇上。”谢?有何谢之有?谢皇上给自己扣上这顶不忠不义之徒的帽子?余严冬心中苦笑不堪。
余严冬拜别皇帝赵恒,出得崇政殿,带刀侍卫花无泪守候在门外。余严冬道:“七师弟,你今日能否有空,我有些事,要与你谈。”花无泪道:“酉时后轮班有空。”余严冬道:“如此甚好,你且来我府中找我。”花无泪应了。
余严冬回到余府,依然去见老父。余严冬将赵恒决定与辽不兴战事一事说了,又道出现在赵恒迷信至深,断不愿废国师,自己今晚约了师弟花无泪,想问清这道姑到底是何许人也。余效秉道:“果然是这般结果。”余严冬愕然道:“父亲你既已然料到,又为何让孩儿谏之?”余效秉道:“若你不谏言,皇上一生也只会当你是个玩伴而已。此谏言皇上虽然并未采纳,但也知道你关心国事,日后若有机会,便会重用于你。”余严冬恍然道:“父亲果然思考周全。”余效秉道:“皇上既然不愿废掉国师,此事便顺其自然,现在首要任务便是弄清这道人的底细,以免对皇上不利。”
余严冬别了老父,转去佛堂,见小琴守候在佛堂外,他复才想起厉睫玉的病不能近生人。余严冬只得叹了口气,转往书房去了。戌时时分,下人来报花无泪到了府门口。余严冬连忙吩咐饭厅准备酒菜,自己往来府门而来。
余严冬来到府门口,笑呵呵地来引花无泪进府。花无泪脸上冷峻神色丝毫没变,一路并无言语,待饭厅坐定,余严冬端起酒杯来,笑道:“七师弟,我们两个虽都在朝为官,居于君侧,这几年来几乎天天见面,但能这般坐下来喝酒,却是极少。”花无泪道:“三师兄,你既有事,直言便是。”余严冬屏退左右,道:“师弟,有一事为兄甚是不明,希望师弟能如实告知。”花无泪示意余严冬直言。余严冬道:“皇上这次在泰山上寻得的这道人,到底是何来路?”花无泪道:“此人乃是泰山冲霄观观主不言道人所荐,此事三师兄莫非不知?”余严冬道:“当真如此简单?”花无泪道:“其余倒是不知。”余严冬道:“师弟既不知其来路,为何任他冒充二师兄?我听是你承认这道人是二师兄,皇上方才能尽信之。”
花无泪沉默了一会,方才道:“不瞒三师兄,其实此人在被不言道人举荐给皇上之前的头一晚,便找到了我。他告诉我,他知道杀我全家的凶手是谁,如果我要从他那里得到那个名字,就要完成他要求的三件事。这第一件,便是要我帮助他扮作二师兄,成为皇上的国师。”余严冬叹道:“那你便答应了他。”花无泪道:“我身负血海深仇,我一生无非便是为了报仇雪恨。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机,也没查出凶手一点线索,如今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我岂能不答应。”
余严冬道:“那你因何信他?”花无泪道:“他将凶案那日现场的状况,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什么人死于什么招数,什么人死在哪里,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容我不信。”
余严冬叹道:“七师弟,我们都知道你报仇心切。但到底是谁犯了这件案子,我们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出来,此人不过是说些现场的情形,你便信他?”花无泪却道:“为何不信?”余严冬道:“那你可曾想此人既能说得这般天衣无缝,或许可能他便是凶手!”花无泪道:“或许有千百种可能,但我只有选择相信他,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余严冬道:“你既不知此人底细,又怎么敢让此人居于皇上左右?”花无泪道:“此人不过是求荣华富贵而已,皇上左右高手林立,他岂敢有半点异动。”余严冬看着花无泪,但觉对面的花无泪神色漠然,似乎并不因余严冬所想的这些问题而有半分担心。余严冬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却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