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甲见李海棠亮出一把如此怪异的兵器,先是心头一紧,但很快又释然了。
武林之中,一般有大本事的人,其兵器都极为简陋。
据说,昔年广成子大仙便是怀揣一块板砖走天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后来,花果山十三太保有样学样,拿一把西瓜刀从南天门一直砍到蓬莱东路,连砍了三天三夜才罢手,把一众神佛都给杀怕了。
……
相反,所用兵器越是古怪,说明其本身功力越是浅薄,只好用别的手段来填补。
大部分人弥补功力不足的首选方法,自然便是将兵器改造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早年间,人们还只是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上纹几条龙虎,从面相上增加几分王霸之气,从而在声势上震慑住对手。
不过这种风潮走的并不长远。
很快便有人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在自己兵器上纹了堕落天使、飞升骷髅、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无量天尊等信仰图案。诡异的是,图案中的老几位素来不喜杀戮,但却被纹在刀戈之上,简直就是用信仰背弃信仰!
自此,这股风潮便开始向另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以至于后来,居然有人将西洋的“哈喽尅提”“小朱佩奇”以及东洋的“铅笔小舅”等一众吉祥物纹到自己兵刃之上。在江湖上徒惹了不少笑话。
然而,物极必反,自从一代大侠白眉刀客在自己的兵器上嵌了几个银环,并用这把金丝大环刀一举灭了九山十八寨之后,江湖中这股歪风邪气便被纠正了过来。
如今,武林豪客的兵器都越来越怪异。棍中藏剑、枪中匿针之类层出不穷。
甚至桌椅板凳、板砖菜刀也被改造一番,充斥到了街坊里道的战阵之中。
总之,武林中人将兵器打造的奇形怪状,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使对手一看之下,打心里先是怯了,气势便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功力自然也就打了折扣。
江湖之中,功力强劲的高手,死在奇形兵器下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很明显,吴越甲并不是那种轻易便怯场人物。
.....
李海棠单手握住伞柄,另一只手往那手柄上一搓,伞面便快速转动起来,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光幕。
她体型本就娇小,稍稍蜷缩,整个身子便藏在了光幕后边。如此一来,正面便再无破绽可寻。
吴越甲见状,心念电转,片刻后再次腾空跃起,长剑仍是毫无变化,直直向李海棠头顶刺去。
李海棠也不惊慌,将那伞形兵器举起,随手一转,便又是水泼不进,如同一道屏障般护住了周身要害之处。
吴越甲人在空中,已无法借力回身,眼见长剑便要与那伞形屏障相交。只见他突然手腕极抖,那长剑瞬间幻化出数点流星,迅疾飞出。
李海棠虽然察觉出一丝异样,但却已来不及做出应对。
她心中暗忖:这吴越甲看上去一脸憨厚,不料内心却细腻狡诈,开始时剑式全无变化,原来只是给自己留一个不善巧击的刻板印象,其实早已做出了周详计划,只待此刻骤然一击,让自己乱了方寸。
李海棠的芳心虽然常常凌乱如麻,但是方寸却一直拿捏的很稳。她见自己招式来不及变化,索性也就不变,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
吴越甲前边几剑快如闪电,可惜剑尖全被那伞形兵器挡住,发出几声绵密却短促的“叮叮当当”之声。
不过,那屏障再是密实,也非实物,总有疏漏。
况且前边几剑将那兵器转动之势阻挡了一番,速度更是慢了一截。
吴越甲最后一剑终于突破屏障,如灵蛇出洞般侵入到伞形兵器之后。眼见便可刺入李海棠头顶,将她像穿肉串似的插个对穿。
李海棠临危不乱,面上毫无波澜,犹自淡定笑着赞道:“吴先生,好俊的身手。”
吴越甲也想表现的泰然自若一些,正要谦虚几句,不料手中长剑落入那光幕之中后,“噼噼啪啪”几声脆响,竟像断肠人一样,一寸一段,被削的七零八落。差点化成飞粉。
被斩断的碎剑顺着那伞形兵器转动的方向,激射而出。眨眼间落入人群之中,片刻后传出几声惨叫。
陆七琅本来看的津津有味,此刻见有人无辜受伤或者惨死,心中怅然,但自忖功夫逊色,只好忍气吞声,继续当个看客。
瞥眼见那几个桃花门考官也是纹丝不动,心中负罪感便又减了几分。
吴越甲只剩一个剑柄留在手中。但此刻他正处于下坠之势,若再无办法刹住身形,恐怕深陷光幕之中,自己就要被绞成肉馅。
吴越甲只好断了说话的念头,将手中剑柄抛出,一掌向那伞形兵器的轴心拍去。想借着这一拍之力反弹而出,脱离险境。
谁知手掌刚一接触那轴心,那伞轴顶端竟蓦地冒出一只红缨枪头。
吴越甲收势不及,手便被扎了个对穿。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懈怠,叫也不叫一声,仍是借着这一拍之力,奋力越出战圈。
李海棠明显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老实人,她心中念着“痛打落水狗”“宜将剩勇追穷寇”等等一系列不厚道的世间真理,举着铁伞,迈步向前,向吴越甲继续追击而去。
吴越甲身在空中,尤未落地,再无借力脱逃之计。心说,看来此番便要身死道消了。此刻,他许了最后一个愿望:若是自己被李海棠的兵器绞成肉馅,千万别把他跟韭菜混在一起。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或蹲或坐的人丛之中,突然闪出几道人影,纷纷掏出兵刃,齐齐断喝一声,向李海棠杀去。
这几人应该早已做好了分工,一人去接应吴越甲,另外几人去阻挡李海棠的追杀。
不过,就在这几人刚刚有了动作之后,那几个桃花门考官也同时动了。
电光石火间,这几人已被桃花门考官缠住。各自施展本事,斗在了一处。
眼见那吴越甲再无人搭救,便要殒命当场。
这时应试者中已有那胆大之人,祛除了心里恐惧,抬头看起了热闹,一边不知从哪儿掏出把瓜子,吧唧吧唧的磕了起来。
陆七琅眼见四下再无站立之人,想来各方势力都被牵制住。心说,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要是假装看不见,是不是有些刻意,日后会不会背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可若是动手救人,自己这点粗浅功夫,也不知能不能起到效果。
正犹疑间,突听空中一阵啸鸣之声传来,陆七琅还没看清那空中略过的是何物,便听得李海棠闷哼一声,突的委顿倒地,不再动弹。
吴越甲安然落地,捂手痛叫一声,随即便往李海棠奔去。只一息间,已到了李海棠身前,他手中长剑已无,抬起脚来,便往李海棠头上踹去。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兀,陆七琅还未来得及分析出这事的前因后果,但眼见李海棠危在旦夕,下意识的喊道:“吴先生,且慢。”
吴越甲闻言止住脚下动作,打眼向陆七琅看来,狐疑道:“陆公子有何话说?”
陆七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吞吞吐吐半天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吴先生,三思啊!况且,你那几个兄弟还在为你搏命,你该赶紧过去帮忙才是,而不是在这里辣手摧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