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可的笑容里，当然还带有一丝期待。
唐宇，会是你吗？
“嘟嘟嘟”手机忽然响起，韩可歉然对众人一笑，接起了电话，“喂，是我。”
只是片刻，她的瞳仁蓦地睁大，倏然站起，连带着打翻了方卓然身前的酒杯。
“小可，怎么了？”方卓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轻声问道。
“卓然哥，出了点急事，我必须立刻赶回去……拜托你在这里，我……回头联系！”说着，韩可不暇对众人抱歉道别，就匆匆跑了出去。
这些年来，韩可已经很少不顾礼仪地离席而去，方卓然收拾不安的心情，对众人解释了一番，当然以临海传媒的地位，也没资格真往心里去。
出了什么事？方卓然发过一条简讯，韩可却没有回，他不禁开始犹豫，是不是有必要去陪她，正在踌躇之间，门重新打开。
“哦，小汤，你来了！”刘董事长居然已经喝得有些吐字不清。
这句话令方卓然心头一震。
方卓然收拾心情，抬头打量着来人，只是一瞬之间，他就脱口而出：“唐宇！”
汤宇怔了怔，没料到精心的改装居然能被一眼看穿。但他还是装作有些疑惑地耸耸肩，有些好笑地说道：“这位就是方总了吧？我姓汤。”
他内心的惊诧与动摇不过片刻，却丝毫没在脸上表达出来，这就是三年前燕京商界王者的演技。
方卓然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汤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是的，除了装扮、发型、肤色这些可以经由时间改变的地方，他和唐宇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已经过去三年，如果唐宇还是像过去那样没有变，那才奇怪。
如果此时韩可在场，那么多半已经情绪失控地喊出声来，但方卓然对汤宇的心情更加复杂，他只是微笑着，凝视着汤宇的眼睛。
汤宇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一边伸出手去，与方卓然亲切握手，显得一见如故，“早听说方总年轻有为，我本以为这个‘年轻’好歹该是三十出头，没想到看上去比我还年轻。”
方卓然在他的目光中看不出闪烁与犹豫，再听他说话，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了人？唐宇总是板着张脸，说话霸气凌人，全不给人余地，这个汤宇却脸蕴微笑，说话得体客气，不卑不亢，给足贵客面子，气质上可说截然不同。
但，三年可以改变这些！方卓然坚持着自己的判断，试探道：“不会吧？没记错的话，汤总该是与我同岁！”
他当然不知道汤宇几岁，但是他知道唐宇和自己同龄！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要暗示眼前的男子，我知道你是谁！
他想在汤宇的脸上，看到一丝动摇。
但汤宇只是笑了笑：“方总真是有心人，为了和我们临海合作，竟然把相关人员的年纪都调查清楚了。足见方总的诚意，刘董，小蝶，我们敬方总一杯！”
说着，他接过小蝶递来的啤酒，一饮而尽。
方卓然怔了怔，不免在心里生出一丝自我怀疑来，此时刘董的酒杯已到了面前，他不能不喝，只好和众人碰杯。随即，他不死心地凝视汤宇，“汤总，看资料你不是燕京人吧？怎么口音这么像本地人呢？”
汤宇还没回答，门外便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孩笑声：“我心想听着耳熟，原来是方公子。”
“蓝小姐？”方卓然连忙起身问好，将蓝涤尘迎进屋内，临海传媒众人也纷纷起立致意。
蓝涤尘来得最迟，似有意似无意地坐在汤宇身旁，方卓然他知道蓝涤尘与唐宇的关系，想在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看着二人言笑无忌，却又像是一般的合作关系，不由心中怀疑起来。
“蓝小姐，你觉得汤总像不像一个人呢？”方卓然问道。
蓝涤尘不能说“不像”，因为她和唐宇青梅竹马，连方卓然都觉得像，如果她竟然全不察觉，那只能说明这是她和唐宇合伙欺骗自己。但她如果说像，不免引起方卓然再一轮的追问。
蓝涤尘看着汤宇，笑得似乎有些勉强。
汤宇也不由得好笑，因为方卓然见到她后会这么问，是刚才他就猜到的，所以，他早就对蓝涤尘交代了应对词汇。
“方总不瞒你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怎么会将天茂的业务给他呢？”蓝涤尘有些妩媚地，伸手搭在汤宇肩上，语意暧昧，言辞更是暧昧到了极点，连临海传媒众人都面红耳热起来。
说完，她恨恨地瞪了汤宇一眼。
但这一句回答，却打消了方卓然心中大半疑惑，蓝涤尘的意思显然是说“这两人很像，却不是同一个人。”
蓝涤尘与汤宇神色暧昧，却又不像是旧情复燃那种，而纯粹只是互相欣赏。
难道我真的认错了？方卓然不由得想道，他兀自有些不甘，心想如果韩可在这就好了，如果这个人是唐宇，以唐宇对韩可的感情，如果韩可真的情绪失控，那么他不可能好整以暇。
此刻也不能用手机给汤宇拍照，再传给韩可。
忽然之间，方卓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他提及汤宇年龄与自己相当时，汤宇那全然不动声色的表情。
按理说，如果汤宇真的不是唐宇，那他怎么也该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吧？无论怎么镇定，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情绪波动。
那个镇定简直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类似问题，所以有了心理暗示一样。
蓦地，方卓然笑出声来，唐宇啊唐宇，你要是稍微显得吃惊，我还真就被你骗过了，可你聪明过了头啊！
他确信眼前的男子就是唐宇，只是，唐宇既然会如此精心准备来欺骗自己，那说明他根本不想和燕京熟人相认，更不要提韩可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韩可担忧起来。
“汤总，有些可惜呢，本来你可以见到HK的韩社长。刚才她有些事，前脚一走，你就来了。”
方卓然抛出这么一句。
汤宇仍是顾自夹着菜，但频率动作却有些变化，“韩社长？她……她来了？Hk出什么事了吗？”
韩可那丫头会出现在这里？和方卓然一起出现？就是说他们本来是要等我的！
想到这里，汤宇的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波澜，他望了蓝涤尘一眼，心想以现在韩可的器量，明明决心来见自己，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可能先行离开？
“HK出什么事了？”汤宇低声问道。
蓝涤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显然韩可曾在这里的消息，也令她有些吃惊。
她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希望汤宇和韩可这么快相见。
两个人的反应都落入方卓然的眼中，此时此刻，方卓然忽然感到愤怒，唐宇，你知不知道消失三年，小可有多难过？要不是碍着临海众人在场，他早就上去狠狠揍唐宇一顿了。
就在此时，正刷着微博的小蝶忽然惊呼出声：“啊！HK的厉前社长秘密回国，途中好像急病复发，住进医院了呢！”说着摇晃手机屏幕，示意大家来看。
咣当一声响，汤宇的筷子拿捏不住，掉在了火锅里。
“原来韩社长急急离去，是要探望厉前社长啊！”刘董事长恍然大悟地说道。
方卓然有些意外地望着汤宇，心中一阵歉疚，他猜得到此刻对方的心情。
“服务员，替我……换一双筷子。”汤宇摘下眼镜，擦了擦被热气模糊的镜片，沉声说道。
韩可飞快地冲进自己办公室，反手甩门。
“啊！社长，这是做什么？”男秘书的额头恰如其分地挨了一记，“虽然若馨前辈请一个月的假，可……可我是接待处的，不懂助理的业务啊。”
“就因为你是接待处的我才要你来演秘书。”韩可一边深呼吸调整情绪答道，“好啦，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接待处的都比较帅。
天啊，刚才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居然在他面前演得那么像。
想到唐宇一脸错愕诧异的神情，韩可不禁暗暗好笑，隐隐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唐宇，你既然装得不认识我，那么我们就比比看，谁装得像一点。
她昨晚给临海传媒的刘董打了个电话，透露出HK“有可能”与临海合作的意向，料想刘董很快就会派人前来，不出意外，那个人就是唐宇。
只是一个联络性质的电话，这不算出卖Hk谋取私人利益，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安了很久。
之后，她给几个昔年唐宇在HK关系交好的董事挨个去了电话，告诉他们，如果唐宇找他们帮忙，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果然不久张董就来了电话。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刚好就在门口遇见呢？
“喂，保安处吗？刚才那个男人，以后他要是出现在国际天成，给我密切留意他的动向，我要知道他在国际天成的一举一动。”韩可布置道，然后拿起一叠厚厚的文件开始浏览起来。
一早上出乎意料的好心情，但同时也有些不安的情绪那家伙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社长，报告。那个男人，现在正坐电梯向顶楼过来，他是不是要往你办公室去？”
“啊？”韩可一阵紧张，险些将咖啡泼在文件上。
“需要我们拦住他吗？”
“不……不用了。”韩可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在打颤。
不能害怕，韩可，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韩可了，何况你根本“不认识”他。
韩可努力镇定自己的心神，将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却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难道他不是来我这里，只是来顶楼上厕所吗？切，怎么可能啊？
“喂，继续报告，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韩可小声对着对讲机说道。
“那个男子现在就在您的办公室外，用耳朵贴着门，很可疑的样子……”
韩可还没来得及蹦起来，就听啪嗒一声，门适时打开。
“啊！”韩可一声惊叫，差点扑倒在男子的怀里。
“你你你……唐……汤总，你来做什么？”韩可向后连退了三步，拿桩站定。
“社长需要这么紧张吗？”汤宇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哪有？不……你才是可疑吧？为什么突然来我这里啊！”韩可心跳陡然加快，单独与汤宇相处，这种压力感急剧上升，还要竭力保持那种“才刚认识”的疏离感。
“哦，是您说的吧，临海的事与其找董事帮忙，还不如找您，那我一想没错，就来找您了。”汤宇满不在乎地笑笑。
哎？自己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但那不过是一句挑衅的言语而已，这家伙不会当真了吧？
这个男人是想做什么？行贿么？
汤宇四下看了看，很自然地带上了门，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离开这么多年，总经理室的变化。看到他随手带门的动作，韩可心中一跳，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为什么竟然会有三年前的感觉？那个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汤宇是在楼下仔细思索后，才决定来找韩可的，他是不愿意面对韩可，但既然已经见到了，既然先前的计划泡汤了，倒还不如来见见她，或许会有一线转机。
她并不认识自己。
汤宇带着这样一丝难以言喻的自伤，觉得心里莫名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如果此刻不能找一个口子发泄，他觉得自己会憋出内伤。
韩可，你怎么可以认不出我？就算没有别的，我可是……我可是害死了你母亲的人啊！
“韩社长，你英俊帅气的男秘书呢？”他忍住不悦，不经意地问道。
额，该怎么回答呢？哪有男秘书。
“你问哪一个？”韩可眨了眨眼，答道。
“什么？还有很多个吗？”汤宇嗡地一下，表情就不自然起来。
“恩，不少的……”韩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样一句火上浇油的话来，事实上她内心也确信，这一句话定令对方抓狂。她就是很想见到对方生气的样子。“说真的汤总，临海传媒的各项指标都不是太突出，明年竞标的情况不乐观。”
我怎么会说实话呢？韩可望着对面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不禁心里一痛。
韩可，你要忍住不能心软，对面这家伙都消失三年了，他害得你心痛，害得你彻夜难眠，甚至回来了还装作不认识你，这样的家伙，你不用顾忌他的感受。
“汤总，HK的制度很严格，所以即便你找董事说情也没用的，所以……”
汤宇不由得笑了，这个丫头不论是什么时候，不论有没有认出自己，都是一样地会惹人生气啊。“是吗？那我要怎么做才行呢？既然社长开口让我找你，想必是有什么主意，不是么？”
他的笑容让韩可有些毛骨悚然，即便三年不见，她也明白唐宇面部肌肉的僵硬，某几块肌肉不动的笑容就是他要发飙的先兆。
可恶，我为什么会怕你？现在HK可是我的！
“你错了汤总，不是看我怎么样，是看你怎样做。”韩可竭力地露出一个性感的笑容，顺手褪去了外套，缓缓地走到汤宇面前，有些暧昧地凝望着他。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更不要说汤宇。
汤宇黑着脸，眼中射出几乎是几万伏特的电流，这个女人原来变得这么开放么？看我怎么做？是好男色吗？这些年来你都是这么做？置公司利益于不顾吗？
“意思是，不管我怎么做，韩社长你都会照单全收？”
觉察到对方言语里的危险，韩可一边提醒自己淡定，一边倔强地保持着先前的媚态，“这有什么关系呢？”
韩可变了？汤宇觉得心里一阵撕扯的厌恶，几乎想要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忽尔，在对方眼中寻到的一抹调皮戏谑让他怔住。
他扬起嘴角，顺势将她拥在怀里，另一只手向她后背掠去，不经意地，拂过胸衣的扣带。
韩可只觉得背后一阵酥麻的电流划过，连忙挣开汤总的怀抱：“唐……汤总，请你自重。”尽管仍保持着笑意，不似几年前那样会惊叫出声，但表情的闪烁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慌。
汤宇锐利地捕捉到了一切，觉得开心极了，这个丫头还是没有变，不管在人前是怎样从容大方，内里却并没这么开放。
“自重？可是刚才是韩社长自己说没有关系的吧？”汤宇有趣地进迫道。
该死，这头暴龙这几年过去，还是没有学规矩啊。
“我是说看你怎么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