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洛,是阿洛!”有人欢呼起来。那最终站立着,还保留着意识并未倒下的人,正是阿洛。
没错,阿洛的最强之盾还是被陆枫离给破了,在那不讲理的舍身之击下,阿洛头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死神就在他的面前。
他同样明白,自己只要守住了,陆枫离的攻势是无法持续很久的。届时一旦他力竭,便是反击之时。
但他真的守住了吗?关于这个答案,阿洛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在方才,所有的进攻节奏都牢牢的掌握在了陆枫离的手中。而他只能被陆枫离的节奏拖着跑。而在最后失守的那瞬间,陆枫离的攻势几乎是在瞬间给予了他致命的重伤!
尤其是陆枫离那宛如魔神一般,最后那回归本源的一记直拳。瞬息之间,却令阿洛犹如隔世。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他能够看到陆枫离在蓄势,在出拳。他能看到拳头不偏不倚,朝着他的眉心缓慢袭来。但他却无法躲避,这一拳仿佛是必中的一拳般,无论阿洛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躲开这一拳。
无法存活。
这是阿洛心中升起的判断。他只有去接下这一拳,但失去防御力的他,接下这一拳只有死路一条。
“败了........”阿洛垂下了眼睛,也垂下了再无力气的双手。虽有不甘,但身为草原人,阿洛坦然的选择了接受自己的命运。
恍惚间,阿洛的眼前浮现出了许多画面,早就模糊了的幼年时的种种回忆再度出现。
“那是谁?”阿洛看着眼前一个散发着微光,却又看不清面容的美丽女子。那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令他心中百味杂陈。
“母亲?是您吗?是您来带阿洛走吗?”阿洛呢喃着,而那美丽的女子似乎也像是在回应着阿洛一般,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阿洛感觉浑身上下都变得轻盈了起来,已经断了的双手此时却又仿佛抬起来了一般,伸向那女子递来的洁白玉手。
可又在刹那间,阿洛犹如从云端坠落大地般,那失重感令他冷汗涔涔。
一切都似乎发生在瞬间,已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过的惊惧感将阿洛拉回了现实。
闪耀着光辉拳头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阿洛清楚的感受到了那铁拳上的炙热之力,犹如一柄利剑,又犹如一抹刀尖,直刺眉心。此时的阿洛已经完全丧失了防御能力,他的眉心在光拳外放的热力下,已经将他的眉心灼烧出了一道血红色的裂纹。
可以说,只要拳头再往前探去,将会如同刺进酥油块中的灼热匕首般,毫无阻碍的将阿洛的头骨刺穿,将他的脑浆煮沸蒸发。
但这拳头没有再往前一步,它就那么毫厘不差的停在那里。不知是因为那出拳之人力竭而功亏一篑,还是精准的控制住了力度。那人并没有给出阿洛准确的答案,伴随着拳头上那道象征着劲力高度压缩凝聚的光芒的消散,他也缓缓的向后倒去。
压力消失,阿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那外人看去,血色通红,宛如布满杀气的眼神,实际上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困惑感。后怕,是源于本能的情绪,随着高压的消失而被自然而然的带了出来。而困惑,则是对于气机感知极其敏锐的阿洛能够确信,那势要将他格杀的战势,在最后一瞬间极为不合理的消失了.......
“他为什么不杀我.......”强烈的眩晕感在不断的吞噬着阿洛,但他的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生死未卜的陆枫离。
“他不能死,这个中原小子,不能死,在我问清楚前,他不能.......”阿洛心中咆哮起来:“祭司呢?怎么还不来救人?”
阿洛却不知,负责裁判以及救治重伤勇士的草原祭司们,早就被二人大战之时掀起的狂暴气浪和强大战势给击晕过去。尚有意识的草原祭司也处于震惊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来得及考虑救人的事。
“救人。”一名白袍祭司第一个回过神来,他低喝一声,剩余几名祭司这才纷纷惊醒。他们一眼就判断出陆枫离正处于大出血的状态,需要立刻止血。
然而就在他们刚准备移动之时,却有一个身影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祭司们大怒,但接下来却是心中惊惧起来。那拦住他们的身影,是一个周身散发着不详血雾,狰狞着恶心诡谲笑容的巨汉。
“雅戈达,难道你想阻挠吾等救人?”为首的白袍祭司呵斥道。
“桀桀桀,阻挠?尊贵的祭司大人,我怎么敢做出如此无礼之事?”雅戈达阴阳怪气的回道。
“那还不速速让开道路!”白袍祭司怒道。
“桀桀桀,那是自然,但.......嘿嘿,方才那两人的战斗太激烈了,吓得我腿都软了,现在是想动也动不了啊。这样,劳烦诸位祭司大人从我身侧穿过,我雅戈达绝不阻挠。”雅戈达假装腿软,用拙劣的演技在那继续怪声说道。但是最后那绝不阻挠四字出口之时,却仿佛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威慑,看着那眯眯笑,却透出森冷寒芒的眼神,众祭司想到这号称血屠的怪物那不可思议的不死之身,一时间竟然是谁也不敢动弹。
雅戈达威胁的肆无忌惮,但是无论是遣词还是态度,却又显得那么恭敬。强行和他扯皮,只会耽误救人时间,虽然谅他也不敢和祭司动手,可谁也不敢保证这个疯子会不会真的在意草原祭司的尊贵地位。哪怕只有极低的可能性,但已经被雅戈达的恐怖所影响到的草原祭司们,已经不敢冒这个险。
尤其是他们要去救的,还是一个中原人。
“雅戈达..............这个毫无荣誉的肮脏畜生..............”阿洛意识模糊了起来,他的眼神中再度燃起杀意,毫不避讳看向雅戈达。而雅戈达却是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而对阿洛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挑衅动作。
至于陆枫离,他身上裂开的伤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那代表着生命的红色液体若是再流淌出去的话,便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救人。”忽尔戈眯起眼睛,轻声对一旁的天一说道。天一微微颔首,刚要迈开脚步。却只见一道如星光般的身影闪烁到了陆枫离身前。
美丽动人,纯洁无暇的少女,不假思索的将双手摁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她颤抖着,不知所措,她很害怕,却没有丝毫动摇,奋力的试图将那汩汩流淌的鲜血给阻挡住。
可是陆枫离的伤势太重了,已经不是单纯依靠挤压伤口便能够止住的了。少女没有携带止血药物,但她立刻用余光看到了一旁倒地的火把。
一个流传在斯姆格罕部族的古老止血法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少女没有犹豫,她电光火石般的拔出腰间匕首,寒光闪过,那如星光般美丽的长发竟然被她割断。
取来火把,沐星儿点燃长发,焦糊味中美丽的断发立刻化作了一团焦灰。不顾残余的火星,沐星儿捧起焦灰便揉进陆枫离的伤口。
奇迹出现了,只见原本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出血的速度很快便被遏制住。不仅如此,伤口之上还在一瞬间散发出了一道淡淡的辉光,然后消失不见,故而并未有人察觉。
“枫离,别死,你别死。”沐星儿哭泣着,焦灰的起效给了她一丝信心。即使那一头长发已经不在,可只要能够救回陆枫离,那便一切都值得了。
“发为血之余,煅烧为灰,称血余炭,外敷于伤口,可止血,只是这效果也太.......热娜扎尔这丫头.......”忽尔戈眼中闪烁着微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天一这时候也再度动了起来。
“你做的很好。”
天一白袍无暇,飘落在沐星儿身边。大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光芒将陆枫离包裹住。
“幸亏及时止血,再晚数息,此子将会失血而死。”天一观察着陆枫离,对沐星儿说道。
“大祭司大人,请您一定要救好枫离!”沐星儿急切的哀求道。
“此子伤势过重,我可保他不死,但能否恢复如初,便要看众神的意愿了。”天一轻声细语的说道。这位无论何时都是古今无波的大祭司说的平淡。但只要话从他口中说出,那就表示陆枫离定然能够保住一命。
直到此时,沐星儿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她腿一软跌坐在地,却被一股柔和力量给扶起。
“多谢大祭司大人,多谢众神庇佑。”沐星儿语无伦次的说道,而此时,她忽然发现,方才还在昏迷中的陆枫离,此时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此子.......”天一眼神平静,但他心中却罕见的升起一丝疑惑。他可保陆枫离不死,但别说是恢复如初了,这种伤势,寻常人怕是要终身残废了。
但陆枫离不仅吊住了最后一丝气息,更是幽幽醒转过来。这就令天一不得不认为,这个中原小子的不凡根骨资质。
“星.......儿.......”陆枫离看着眼前那焦急中带着惊喜的沐星儿,虽然醒来,但他依旧是重伤之躯。源于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在进入再度的昏迷前,思索出了自救的方法。
“.......箱子.......药.......”陆枫离呢喃道。在意识模糊中,他本能的使用的是母语的中原语,草原祭司们并不知晓陆枫离说的是什么。唯有沐星儿听懂了其中含义。
箱子,陆枫离此次参加天山祭战技大会的主要目的。那个即便是忽尔戈也无法打开的神秘箱子,似乎对于陆枫离来说是无比珍贵的重宝。
“枫离精通医术药理,他的箱子里说不定有可以治疗他伤势的神药。”沐星儿思考起来,陆枫离不会无缘无故的提箱子的,沐星儿相信天一能够救下陆枫离的性命,但想要让陆枫离不落下残疾,就一定要得到箱子。
然而那箱子已经被忽尔戈列为了冠军的赠物,如今陆枫离别说已经败给了阿洛,失去了夺冠的资格。即便赢了阿洛,恐怕也没有力气再应付最终的决战。
丧失成为萨穆兰的资格,这本无关紧要,然而这萨穆兰的称号恰好与箱子密不可分。这就令沐星儿感到头疼了。
如今剩下的三人,阿米尔恐怕不是雅戈达的对手,而阿洛虽然有战胜雅戈达的可能,然而却因为和陆枫离一战而消耗巨大,恐怕也将会大败于雅戈达。如此看来,这萨穆兰的人选几乎是呼之欲出。
血色屠夫雅戈达,这个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恐怕会成为最终的赢家。如果是其他人拿到了箱子,也许还有商讨交易的余地。但这个雅戈达行事作风残忍阴险,恐怕他是不会轻易把箱子交出来的。
“事到如今,只有恳求烈日格罕了......”沐星儿咬了咬牙,为了救治陆枫离,哪怕她要面对的是金帐王廷之主,整个草原最尊贵之人,她也决定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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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起来。”
忽尔戈皱着眉头,看着半跪在地,将右手放在心口,低头恳求的沐星儿。
“王上,那箱子对枫离真的很重要,热娜扎尔恳请王上大发慈悲。热娜扎尔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沐星儿语气坚定无比,虽是恳求,却又充满了倔强。
“规矩就是规矩,孤身为草原之王,更加不可视规矩与无物。破例将那箱子作为夺冠奖励,已经是破例之举了。若是那中原少年当真力压群雄,以实力夺冠,那么即便他并非草原之人,孤也会承认他萨穆兰之称号并且将那箱子正大光明的交还给他。”忽尔戈语气冷然,凝视着沐星儿道:“虽然此子一路创造奇迹,无论是其战技之强悍,还是人品之佳,孤均看在眼里,也大为欣赏此子。可他还是没能夺冠,在这众神所见证的擂台之上,这就是残酷无情的事实。”
“可是......”
“放肆!热娜扎尔,孤提醒你,若非是看在老族长的面子上,孤根本不会有如此耐心与你解释。此事已定,绝无回旋余地。还是那句话,规矩就是规矩!”忽尔戈忽然怒声道,草原之王天然的气势陡然间绽放出来,即便他只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者,却依旧掩饰不住那杀伐果决的霸者之气。
热娜扎尔被这气势震慑住,她本能的想要退缩,但心中的执念却又令她不肯就此放弃。故而她先是神色微变,却又再度屏住呼吸,竟是硬生生的抗住了。
忽尔戈心中赞叹一声,他本以为没落的斯姆格罕部族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但观这一代的双子,沐夜月是罕见的天象战魂的战技者,未来势必不可限量。而这沐星儿亦是性格刚柔并济,不输任何男子。这兄妹二人若是善加引导,日后必成草原之逸才。
可惜,忽尔戈身为草原之王,即便再惜才,他都不可能轻易的改变规则和决定。这是身为统治者所必须要有的原则,不以个人情感为优先顺位思考问题,是忽尔戈身居王位多年来的最大原则。
但这么耗下去,恐怕此事也难以平复。只听忽尔戈叹了一声气,摆摆手对沐星儿说道:“虽然这个中原少年败给了阿洛,但并非完全失去了资格。毕竟按照战技大会的规则,最终可以有一人挑战冠军。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孤已授意大祭司全力救治那少年。只要他够胆量,敢在授奖仪式前挑战冠军。那么孤可格外开恩,钦定他为挑战者。”
沐星儿闻言,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明白,能让忽尔戈说出格外开恩这四个字,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毕竟最终的挑战者只会选一人,若是有人不服,提出挑战,忽尔戈不一定非要将名额指派给陆枫离。这是在不破坏规则的基础上能做的最大限度,要不是沐星儿苦苦恳求,以及这个箱子的来历本就不那么光彩,否则忽尔戈根本不可能给予沐星儿任何承诺的。
可是这同样也是一个几乎毫无作用的承诺。沐星儿需要箱子里的药去治好陆枫离的伤势,但为了拿到箱子,就必须要陆枫离去挑战冠军。然而陆枫离要是有能力去挑战冠军,恐怕也不需要箱子里的药去治疗伤势了。
的确,在天一的救治下,陆枫离也许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同样无法恢复到巅峰战力。更何况冠军极有可能是最难对付的雅戈达。
这何止是渺茫的希望,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