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化针,不断封锁着傀儡肉身的脉络。
精神力释放,不断攻击着囚禁灵魂的血雾牢笼。
雅戈达的不死之身,除却依靠隐藏在血雾中的,被他所吞噬的肉体所形成的原材料外,每一次的重生,他都需要消耗一个被他所禁锢的灵魂。
有多少个灵魂,雅戈达就有多少条命。所以只要将这些灵魂尽皆释放,雅戈达就再无重生的可能了。
虽然通过王庭和姆尔杜拉部族的调查情报,陆枫离得知了的确是有一个神秘人物多年来隐藏在草原之中,在做着某种可怕的实验。而也正是因为一些秘密实验泄露的踪迹引起了姆尔杜拉部族的怀疑,才有了这番追查,并且顺藤摸瓜查到了雅戈达以及穆山部族的身上。
但真正关键的神秘人的情报,却仍旧寥寥无几,只知道这个神秘人是一名毒师,名叫巫江。不过究竟是什么身份,却无人知晓。
这个神秘人无疑是个一个极其可怕的人。光是凭借他能够改造雅戈达的肉体,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怪物,就可以想象一旦此人为祸人间,将会有多少灾难发生。毕竟他可以制造一个雅戈达,就能够制造千千万万个雅戈达!若非陆枫离掌握诸般技艺,又有天生的灵气视界可以窥破其中玄机,否则这雅戈达除了将他彻底禁锢住之外,几乎很难找到杀死的方法。
可想而知,要是真的有一支由上千个雅戈达般的不死怪物组成的军队,那么可以说几乎是可以横扫一切的。
也难怪穆山部族会禁受不住诱惑,哪怕这种举动触犯了草原的底线,也愿意暗中和这个巫江毒师达成交易,将雅戈达作为实验体丢给巫江毒师改造。
看着看台上已经被以蒙顿为首的数名金刀将暗中控制住的穆山部族族长赞比拉,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赞比拉和穆山部族的行为终将受到应有的惩处,而雅戈达,也是绝对不可能被宽恕的了。
血雾越来越薄弱暗淡,而伴随着最后一丝血雾被陆枫离的精神力击破后,四周所有人都骇然的看着那血雾之中,竟然如同火山爆发般,喷出了无数黑烟。
这些黑烟是一个个人形的影子所组成,肉眼可见。而那凄厉的嚎叫声伴随着喷涌而弥漫四周,心志不坚的人立刻就有气绝晕倒的迹象。
“萨哈玛........”
一声涤荡心灵的声音响起,抚平了众人的惊恐。而只见看台上,一直沉默着的大祭司天一再度出手,他挥手间,圣洁的白光笼罩着整个天山之眠。那祥和的气息不仅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恐惧,更是仿佛指路明灯一般,将那嚎叫的人影们吸引过来。
经文声响起,在场的草原祭司们不约而同的席地而坐,共同念起了晦涩难懂,却又散发着亘古气息的经文。这是超度亡灵,抚平灵魂哀伤的送魂咒,是草原祭司们能够为那些被释放的灵魂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萨哈达........哈苏呀.......孟克区区.......越苏呀........”
众人们低头,就连一向高冷的阿洛也闭上了眼睛,虔诚的祈祷了起来。而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祷告,痛苦的亡灵们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不仅如此,那天山之眠的勇士墓地中,也升腾起了一道道圣洁的光雾。
黑影变淡,散发出了柔和的白光。一道道身影清晰了起来,而人群中,则有无数人落下了热泪。
“阿爸.........愿您安息.........”
“兄长,能再见到您,我已经没有了遗憾。”
“我的挚爱,请在众神那里等我,我会好好过完这一生,用最幸福的微笑,去与你再会.......”
他们从无数的人影中,看到了自己所熟悉怀念的面孔。而那些面容,也都对着自己曾经挚爱的人们投以解脱的微笑。
“你,是真正的萨穆兰,生前能够与你一战,是我最大的荣耀........”
一个声音在陆枫离的心底响起,他眼神一惊,立刻看向了远处的勇士墓地。
一道模糊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身影似乎在和陆枫离缓缓招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苏哈特勇士........嘿嘿.......”
.......
.......
光芒消失,灵魂消散于天地。没有人知道这些灵魂究竟飘向了何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已经解脱了。
而擂台上,陆枫离默默的站着,在他的身前,则瘫倒着一个扭曲的肉块。
这是一团令人作呕的肉块,就好似被嚼烂的碎肉拼接而成的。但若仔细看,却会发现,这摊肉块,竟然有手有脚,有人的形状。
肉块大约只有初生的婴儿般大小,浑身嫩肉,手脚极短,几乎与躯体相连。而那没有脖子的脑袋上,则隐约可以看出人的五官,只不过是扭曲在一块的,暴凸的眼珠子血红无比,鼻子扁塌,牙龈露出,牙齿犹如锯齿般锋利。
这是一个正常人看了恐怕会连做三天噩梦的畸形婴儿,但陆枫离却并没有害怕的后退,而是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
“这就是你的真身啊。”陆枫离摇了摇头。雅戈达的傀儡肉身已经因为失去灵气脉络的连接而腐化倒地,化作一滩脓水。而血雾散去后,这畸形婴儿,便是那真正控制傀儡肉身,躲藏在血雾之中的雅戈达。
“不要这么看我,不要这么看我!”雅戈达嘶哑的吼叫着。
“你以为战胜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便可无敌于天下。可惜你并不明白,你从来没有战胜过对于死亡的恐惧,你只不过是通过逃避的方式,假装毫无畏惧罢了。所谓的不死之身,让你的感官麻痹,让你不再敬畏生死。可是生与死从来都是在那里的,你以为你能躲得过,但当它们再度出现在你眼前时,你才会发现,你仍旧无法面对他们。”
“闭嘴!闭嘴!”
“你通过虐杀,来显示自己的强大。你通过挑衅,那彰显自己的力量。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向过去的自己,曾经的自己说不。你迫切的想要和过往的自己切断联系,可是当揭开这些虚伪的假面后,真正的你,仍旧是这般懦弱不堪。”
“我,我杀了你!杀了你!”
“雅戈达,坦然点吧。过去的经历无法抹灭,无论你如何逃避,它都在那,铭刻在你的心底深处。我说过,就和你记忆中那些黑色光点一般,它们会拼了命的钻进你的记忆中,你的灵魂里。无论你如何排斥,都无法抵消。唯有接受它们,才能真正的改变。”
“杀,杀........”
雅戈达痛苦的扭动着,发出哀嚎声。当他褪去傀儡肉身的强大,当他从藏身的血雾中显露真身后,他仿佛依旧如同当年那般,懦弱,胆怯,自卑,无法面对阳光下的一切,充满着怨毒的憎恨。
“杀了我,杀了我.........”
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无法言喻,雅戈达终于忍受不住,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份痛苦。
“抱歉,我杀不了你。”
陆枫离摇了摇头,他并不是同情雅戈达,也不是一时间慈悲心泛滥。而是如今他是真正的彻彻底底消耗尽了力气,就连动弹一下,都犹如钻心般的疼。
“让我死......让我死.......”
雅戈达呻吟着,但他这幅身躯是被彻底改造过的,哪怕本体彻底地暴露出来,想要死,也是很难的。
他的手脚太短了,无法和之前那般,手刃自己来解除痛苦。他动弹不得,无法摔死自己。他只能祈求有人能杀了他让他解脱,但碍于规矩,没人可以插手擂台。而唯一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那造成他此时动弹不得的伤势,也是雅戈达自己造成的。
恶果,这就是他的一切行为最终结出的恶果。也许当真如陆枫离所说的那般,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强大过。
迷离的记忆从他眼前闪过,那一个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模糊身影再度浮现。
“小姨?”
雅戈达呢喃道,那是他心底唯一的一道光。却也是早已被他忘却的光。
小姨,也许是唯一给予过他关爱的人。从粪桶中将他救出,忍受着谣言也要抚养他。
可是自己呢?自己又何曾真正的回报过小姨?
自己只有一次次的逃避,懦弱的逃避。逃避训练,逃避四周的嘲笑。自己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真正的勇气,鼓起勇气去接受不公命运的挑战。
是他自己让小姨一步步失望,一步步绝望。而最终导致小姨积劳成疾,毫无尊严的死去。而原本因为小姨的死,他应该以此激励自己,让自己不再逃避。可是呢?
他还是选择了逃,选择了屈服于恐惧。甚至因为恐惧而产生怨恨,怨天怨地,诅咒一切却又不肯真正的反抗。最终,怨毒化作精神力,绽放出绝望的黑色花朵。
他如愿的获得了力量,他如愿的成为了可以掌控命运的人。但是呢?
他还是选择了逃避,为了逃避过去的自己,他要通过杀戮来否定。为了逃避过去的自己,他开始嘲弄和鄙视曾经那些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人。
雅戈达的确是尝尽了世间的苦痛,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去理解这些苦痛。他只会逃,永无止尽的逃下去。
“哪怕只有一次,真正的面对吧........”
陆枫离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已经几乎晕厥,但他仍旧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对雅戈达说道。
雅戈达嚎叫着,声音却渐渐变小。没过多久,他的声音消失了,而那暴凸而出的血红色双眼也失去了光芒。
他死了,原本应该很难死的他,还是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陆枫离也不知道。也许是力气耗尽而自然死亡,也许是其他原因。
但雅戈达的确是死了,死的透透的,就连灵魂也没有剩下,伴随着灵气的泯灭,而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
陆枫离眼前一花,栽倒了擂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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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动吗?”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陆枫离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柔软的棉花中,又好似浸泡在热水里,浑身上下十分舒爽。
“勉强。”伸展了一下手脚,伤势还在,但已经不再脱力。
“仪式用的衣袍在一旁,换好后随我来。”
天一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陆枫离挠了挠头,他还是有些懵的。原本只是单纯的想拿回自己的箱子,却没想到,竟然挖出了穆山部族的事件。
“多谢.......”
就在陆枫离挠头时,忽然,天一对陆枫离道了一声谢,他的语气诚挚,似乎少了一些原本的空灵,而多了三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陆枫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位大祭司天一对陆枫离来说,是个极其神秘的存在。陆枫离的灵气视界都无法将他看透。照理说,有这么一位强大的大祭司在,雅戈达啊穆山部族这些触犯草原禁忌的事情,应该轮不到陆枫离这个外人出手。
“我之力,乃守护之力,非战时,不可对草原任何人出手。穆山部族和那巫江毒师之事,虽兹关草原禁忌,但我仍旧不可轻易插手。与你道一声谢,是谢你解决此事。我信你为人,望此中种种隐秘,勿与外人道。”天一难得的说了一长串话,说完后便立刻恢复往日那般空灵高远,再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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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天山祭的尾声终于到来。
熊熊燃烧的篝火直冲天际,一条铺着鲜花的大道直通辟邪之门前。道路旁,草原人载歌载舞,欢庆着全新一代的萨穆兰的诞生。
萨穆兰,意为草原最强勇士。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誉,不仅代表着冠绝群雄的战技,同时也代表着草原人的认可。
陆枫离横空出世,从众人嘲笑是个弱小的中原人,一步一步通过精妙绝伦的战技,击败一个个强敌。但最终征服草原众人的,则是陆枫离这一路来表现出的品质。
与草原人交往不卑不亢,地震中率先救人,直至与苏哈特勇士一战,相互间的尊重所引发的共鸣。
跻身十强,击败强敌,与阿洛一战,舍身之姿永刻草原众人心中。
他的每一战,都战的精彩,战的漂亮。与他对战过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感受到那拳脚伸展中的真情实意,感受到一招一式中的堂堂正正。
而他最终向雅戈达发出挑战,不仅是战技,更是用智慧瓦解了雅戈达的秘密。因为他,被禁锢的灵魂得以解脱,抚平了很多人心中的伤痛。
也许仍旧会有人讨厌他,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外乡人。但毫无疑问的是,陆枫离这一个月的表现,已经让他获得了绝大多数草原人的认可。
萨穆兰之号,实至名归。
身着神逾战袍,看着四周的欢呼声,陆枫离在努力的寻找着一些身影。
一道星光闪过,陆枫离猛然转头,只见浩瀚人群中,一位皎洁如光,散发着淡淡星芒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在向他微笑,而在她身边,一名同样散发着淡淡月华的男子,也在对陆枫离微笑示意。
不光如此,在二人身边,斯姆格罕部族的族人们,也激动万分的对陆枫离挥手。他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荣耀过,低微的草原行商部族斯姆格罕,如今宛若被捧到众神神殿中一般,受到了整个草原的瞩目。
但荣耀之余,他们又不免感到有些不安。毕竟陆枫离代表部族出战,完全是一场意外。这份荣耀,真的应该属于斯姆格罕部族吗?他们有为陆枫离做过什么吗?
似乎看出了那激动中的一丝不安,陆枫离微笑着对众人挥了挥手,随后按照之前天一吩咐的那般,一步一步朝着辟邪之门前,那身着华服,头戴王冠的忽尔戈.烈日格罕走去。
“金刀卫听令,出刃!”
步道两边,肃穆的金刀卫队们分立左右,而为首的那位,曾经和陆枫离有过摩擦的蒙顿,则深深的看了陆枫离一眼,随后朗声喝道。
金刀齐刷刷的举起,映射着篝火,散发出晃人的光芒。长刀指天,交叉成天盖。而当陆枫离经过时,长刀立时分离,为他空开道路。这是金刀卫队对于萨穆兰的最高礼仪。
“哼,去吧,这次不许再失礼了。”蒙顿和陆枫离四目对视,冷冷的丢下了一句。
“找个机会,比划比划。”陆枫离对蒙顿吐了吐舌头,蒙顿微微颤了一下,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小小的皮了一下,正了正神色,陆枫离锤了锤心口,朗声对面前的忽尔戈大声道:“斯姆格罕部族勇士陆枫离,见过烈日格罕王上!”
这一声响彻云霄,而原本还担心的斯姆格罕族人们,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集体高声欢呼了起来。
这是认同感,从此时此刻起,无论陆枫离是否诞生于部族,他都是斯姆格罕部族真正的一员,是他们所尊敬的族人。
“很好,陆枫离勇士,你一路过关斩将,摘得战技大会冠军。无论是战技还是人品,有目共睹。因此,孤,忽尔戈.烈日格罕,草原之王,众神于草原的代言人,在这辟邪之门前,代表天山之巅的众神,授予你——
萨穆兰之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