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戈的眼神古怪了起来。
以他看人的本事,自认为不会看错。这个小子可不是什么贪婪的人,虽然说萨穆兰的特权是可以满足一个愿望,且这个愿望只要不涉及底线,哪怕是当众揍他忽尔戈一顿,忽尔戈都需要答应。自然,索要金银财宝,名声地位等,更是不在话下。
说实话,忽尔戈其实也不想答应赐婚,只是查尔木木部族似乎逼的有些紧,他以退为进,答应下来,以斯姆格罕部族为棋子,来继续与查尔木木部族周旋。他明白巴罕是个什么样的人,热娜扎尔这样的姑娘落入他手中,必然不得好。故而他早就有打算,暗中决定了要在正式赐婚完婚的那天,做主婚人,并且收热娜扎尔为自己的干女儿,赐予其草原公主的称号。这样热娜扎尔至少在名义上就是尊贵的草原公主了,届时不仅可以安抚斯姆格罕部族,毕竟这也算部族变相的出了一个公主,从此和王族攀亲,也能够安抚查尔木木,毕竟也让他们和王族沾了亲。同时最重要的,就是有了这个名义,谅他巴罕也不敢对热娜扎尔乱来。就算他敢,至少在如今还没翻脸的局面下,乌尔巴姆也会尽力去控制住巴罕,不要去招惹热娜扎尔。
因为一旦成为名义上的公主,热娜扎尔在查尔木木部族一旦出事,就等同于得罪了金帐王庭。到时候忽尔戈有一百种手段可以借题发挥,来削弱查尔木木的力量。这便也是他同意赐婚的另一层理由,就是安插一颗钉子进查尔木木部族,来牵制住查尔木木近日来的不安份。同样,也正是因为陆枫离的活跃表现让斯姆格罕部族受到了草原的关注,这样也可以营造一种金帐王庭想要扶持斯姆格罕部族的表象,为收干女儿以及赐婚等事提供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过若是陆枫离提出取消赐婚,其实也是好事。这样不仅可以名正言顺,更是可以再度利用那并没有秘密的斯姆格罕部族,利用其【可能存在大秘密】的可能性谣闻,去继续控制和掌握乌尔巴姆的意图。
正反两面,对于忽尔戈来说,即便不赚,也绝不会吃亏。只是他没想到,陆枫离居然没有按照他的预案来行动,故才会觉得有些古怪和意外,反而想要听听这小子想要提出什么要求。
“斯姆格罕部族一直四处游牧行商,居无定所,在草原上难有立足之地。所以难得有此次良机,愿王上能够赐下一块牧区,令斯姆格罕部族能够有地方牧养我们的牛羊。”陆枫离诚恳的行礼道。
“唔.......这个不难办。”忽尔戈的眼神古怪,不由得追问了一句:“这可是你与穆格扎尔商量的结果?”忽尔戈想知道这是陆枫离单方面的意思,还是说已经得到了沐夜月的同意。
“对,不仅是夜月大哥,星儿也赞同了这个提议。斯姆格罕部族如今最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和物资,来支撑族人度过寒冬。”陆枫离此话说得无比实在,令人难以反驳。的确,草原的冬季本就漫长,充足的物资和属于部族的牧区,可以保障一个部族有安身立命之所,减少因游牧和行商而造成的不必要的危险和消耗。
“热娜扎尔也赞同......”忽尔戈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问道:“也就是说,那丫头并不反对赐婚这件事?她真的愿意嫁给巴罕?”
“不。”陆枫离忽然摇了摇头,道:“巴罕此人毫无荣耀廉耻,暴怒嗜杀,其恶行令人发指。星儿是绝不会愿意嫁给这种渣子的。”
陆枫离此话说的果决无比,忽尔戈停下了脚步,皱着眉看着他,越发的不理解这个中原小子到底在图谋什么了。
“既然如此,你的大可提出愿望,令孤取消赐婚的成命。而不是向孤索要牧区和牛羊。难道你又想要牧区,又要想孤撤回成命?若是如此,此念头还是趁早打消吧。两个愿望只能选一个。”忽尔戈沉下脸来说道,他的意思在明确不过,要么要财,要么要人,两者兼得这种好事可不会随他心意。
陆枫离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看向了大祭司天一。
天一的神色依旧平淡,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布包,又淡淡的看了一眼陆枫离。不发一言,却是飘然而至陆枫离身前,接过了这布包,缓缓的将其打开。
忽尔戈好奇了起来,能让天一感兴趣的东西可不常见,也暂且放下了其他事,静静地观察着了起来。
天一缓缓打开布包,只见布包里是一束用洁净的白布条扎起来的一束头发。头发是深棕色的,虽然已经被剪下,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知道发质极其的柔顺健康,是取自少女的一束秀发。
天一的眼睛中渐渐的出现了一丝光彩,只见他向一旁的金刀卫要来一柄匕首,竟是伸出手,在手掌心中割除了一道口子。
鲜血立刻就从刀口中渗了出来,四周的人无不震惊,谁也没想到这大祭司天一竟然会自残自己。在印象中,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大祭司受过伤,别说是重伤了,在他的身上,似乎就连一道疤痕都看不见,更别提流血了。永远都是一袭白袍,好似洁白的雪莲般,不染丝毫尘埃。
但今日却亲眼看到了天一流血,这位神秘的大祭司也和普通人一样,流着殷红的鲜血,只不过这鲜血之中,竟然还隐隐泛着一丝淡淡的金光,蕴含着玄妙的灵气,落在雪地之上,却是落地成花,在单调的天山道中,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花朵。
下一刻,天一已经用刀尖挑起那束长发,灵气涌动,长发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焦灰,正是【血余炭】。天一将血余炭按在手掌的伤口上,流血很快就被止住了,更有甚者,这伤口竟然还慢慢的愈合了起来。
灵气再度涌动,一股柔和的气息笼罩在天一的手掌上,散发出氤氲的光华,在这道光华的照耀下,手掌的伤口很快就愈合,连一道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果然没错.......”天一抬起头,直视着陆枫离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道:“她可愿意?”
“若是大祭司您没有意见,星儿自然是求之不得。”陆枫离行礼道。
“这条路不容易,至少在短时间内,即便是她,也没办法得到真传。而且一旦步入此道,从此就要担起守护整个草原的重责,在完成训练之前,世俗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天一再次确认道。
“我无法真正的为星儿做决定。”
“我明白了,之后我会亲自考校她的资质和决心的。”天一点点头。
二人的对话就好似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多言语。忽尔戈起先是一头雾水,直到最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忽尔戈不由得击掌起来。陆枫离化解此事的方法的确令他眼前一亮。若是顺利,的确是一石二鸟,二者兼得的结果。
原来,陆枫离所谋划的方案,便是让对医道产生浓厚兴趣的沐星儿,成为一名草原祭司。
草原祭司本就是一群精通医术药理,除却侍奉众神之外,也承担着草原医疗力量的存在。来自草原各个部落的他们,无论男女,也许并没有很高的战技天赋,却能够通过修行,掌握高深的医道知识。对于在医道上意外的有着天赋的沐星儿来说,成为一名草原祭司,将一身奉献给草原医道,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草原祭司们是在天一的领导下而形成的草原上的一大组织。其职责是守护整个秣兰草原,是不接触各部族势力争斗的中立存在。故而对于草原祭司来说,虽说没有明确禁止婚嫁,但基本也是和世俗隔绝。尤其是在训练期间,本就是让他们学会如何脱离尘世的影响,专注于侍奉众神,这段期间是明确禁止与世俗接触的。
也就是说,只要沐星儿被天一所接纳,成为其弟子,接受草原祭司的训练的话,不管之前都有过怎么样的婚约,都会被谢绝。哪怕是忽尔戈的赐婚,也会因此取消。
所以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即便不特地提出,那赐婚之事也会顺势破产,乌尔巴姆再嚣张,也不敢对天一指手画脚。忽尔戈也不必再费心此事。
但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天一愿意教导沐星儿的基础上。不过在这一点上,陆枫离却是很有自信。通过灵气视界和观察,以及自己身体中那还残存着的一丝气息,陆枫离越发的发觉似乎在沐星儿的体内,有一股别样的灵气在觉醒。这股被陆枫离称作【星光】的灵气,似乎带着一种可以加速伤口愈合,为受伤的躯体带来生机的治愈之力。虽然当真犹如星光一般,并不如阳光般绚烂,也不像月光般静谧。但正是那淡淡的光芒,却在无声中温暖着他人。
陆枫离没有藏私,他所学的医术,的确没办法一一传授给沐星儿。所以只能教其一些共同的基础。陆枫离相信,这神秘的星光,势必和草原秘术等有所关联,而大祭司天一,正是整个秣兰草原中研究草原秘术的宗师,比起毫无研究的自己来说,沐星儿跟随天一修行,才是最适合最好的选择。
而陆枫离也同样坚信,天一不会不对拥有如此天赋的沐星儿动心。相传星光女神本就是亦温和,慈爱等形象被传颂的。作为星光女神的后裔,沐星儿体内的觉醒星光,也许多少就和那星光女神有所关联,解开其中奥妙的地方,也非草原祭司组织不可。
天一看到取自沐星儿的那束秀发时的目光就已经说明一切了,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只要天一对沐星儿产生了兴趣,那么他就会是沐星儿在这草原上,最坚实的靠山。到时候别说是巴罕了,就算是乌尔巴姆亲自提亲,也不会被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