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末尾的时候是东州最好的季节,初春的湿凉已经散尽,仲夏的躁热也还没有漫开。池塘边的柳树把茂密的枝条垂进水里,水面上是刚刚冒出尖芽的荷叶。不时有鸟儿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声。
叶千星站在自家的庭院中,持剑而立,对面是他的哥哥叶千阳,旁边则是他的妹妹叶千月。
“老规矩,千星千月,你们一起。”正屋门下,一个中年男子对着庭中的三人喝道。
叶千星和叶千月听到令声,两人贴身而上,一左一右同时攻向叶千阳。
不同于叶千星手里的三尺轻剑和叶千月手中的四尺长剑,叶千阳手里的是一柄四尺三寸的重剑,剑身青黑,有龙磷状的斑纹在阳光下时陷时现——墨龙,这把看起来并不寻常的剑是叶千阳十七岁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出师礼。
看着奔自己而来的弟弟和妹妹,叶千阳熟练地横剑格开叶千月的进攻,紧接顺势刺向了叶千星。叶千星出剑架开,剑身搭上哥哥的重剑的时,那剑仿佛就成了一张网,牢牢地防住叶千阳的攻势。叶千月则绕到了大哥的背后,和二哥形成了包夹之势,两人一前一后围攻叶千阳。
三兄妹中叶千阳剑术最强,要力量有力量,要章法有章法。
“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这是他师父对叶千阳的评价。
“强的跟个怪物一样!”这是叶千月的说法。
叶千月排在第二,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动起手来绝对是个不讲情面的,招式蛮横凌厉,气势上甚至不输大哥叶千阳,只是倒底是个女孩子,先天力量上就有些吃亏,加上性子又急,因此气势有余之外,稳重却是不足的。
叶千星是三兄妹中最弱的那一个,同时也是叶千月最喜欢的……陪练。因为叶千星自幼体弱,不适合练习本家的种剑。所以他练的是太极剑轻剑,几乎没什么进攻性,全靠巧劲卸力以守为攻。不过叶千阳不得不承认,动起手来的时候,弟弟叶千星要比妹妹叶千月难缠的多。叶千星那一手太极轻剑练的其实一点都不逊,叶千阳试过几次强攻,以他的力量全力出的招能接下来的人其实不多,但叶千星是其中之一。所以兄妹三人练剑的时候,都是叶千星负责防守,叶千月伺寻找破绽进攻。
几轮交锋下来,叶千月又按不住性子了。她脚下微微开弓,借势发力,一记重刺攻向了叶千阳的后背。
叶千阳看了妹妹一眼,高高地抬起他的重剑,挥手一记重抡,震开面前的叶千星,而后顺着力量的走势把剑轮圆,重重地磕在叶千月的剑上。
“砰!”地一声重响,叶千月的剑差点脱手而出,她盯着哥哥叶千阳咬咬牙,紧了紧被震的发麻的手指,握死手中的剑,又上前迈了一步,左手也贴上了剑柄,合全身之力硬把被磕开的剑再次推了上去,变刺为斩,硬是拿剑使出了大刀的招式。
“完了……”叶千星心里说道。
叶千阳看着来势汹汹的妹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唉,还是这样的急性子。然后他拖住手中的重剑,往回一拉,接着往上一挑,这一次他把叶千月连人带剑一起给磕飞了出去……
“停!今天到此为止。”叶秋挥手示意兄妹三人停下,然后走到他们中间说道。“千阳我就不说了,千星身子弱,不适合我们本家的剑法,只能练外家的太极剑,有现在这个成效也还算不错。”叶秋说完,欣慰地看了看两个儿子,笑着微微点点头,叶千阳和叶千星听完父亲的评价做了个揖退到一旁。
然后叶秋脸一沉,转过头一字一句地大喝道:“叶~千~月!”
“爹~女儿知道错了……”叶千月连忙缩了脑袋。虽说性子急躁了一点,可到底是女孩儿家,这低头认错的乖乖女模样,任谁看了,都不能不心软。
“你一个女儿家,出招比你大哥还狠,还全是些不要命的招式!”叶秋虽然还是板着个脸,可是语气已经软了好几分下来。“当初就不该教练剑,让你娘教教你女红,好好收收性子!”
“女儿知错,下次再不敢了”叶千月说着,咧嘴笑笑,立马跑到叶秋的身后轻轻地给他锤着背:“爹你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好了好了!”叶秋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拿这个宝贝女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于是他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同样的话叶秋其实已经训过她很多次了,这样的叹息叶千月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第一次觉得有些疑惑,自己的错真的有那么严重么?
“爹,你怎么了?”叶千月有点担心。
叶秋摇了摇头,“没什么。”然后他又走到女儿跟前,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说:“总之你这性子要尽力改,为父总不能守着你一辈子的,明白吗?”
叶千月看着父亲,点了点头:“嗯!”。
“千阳过几天就要回秋叶城了,明天起不用练剑了,你们兄妹一起好好玩几天吧。”叶秋说完,走出了庭院。
叶秋离开之后,叶千阳忽然发现妹妹正鼓着脸气乎乎地瞪着自己,于是咧嘴笑笑,对刚才让她难堪表示一下歉意。叶千月只“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了,不一会儿,她又回过头来:“哥哥你要回秋叶城了?”
叶千阳点点头:“是啊,下个月初就要报到,还有十天不到我就得出发。”
“怎么比去年早了许多。”叶千星不解。
“说是有重要的事,今年要提前回去。”叶千阳解释。
叶千月撇撇嘴:“才回来又要走。”
“没办法,军令如山啊!”叶千阳也很无奈。“我也想多陪陪你们和爹娘。”
“略~才不信你呢”叶千月伸伸舌头:“我约了小凤去城外采花,先走啦。”说着把剑挂回房了房里就要往外跑。
“路上小心一点。”叶千阳大喊。
“知道啦!”叶千月一边跑着,一边回应,然后转眼消失在了叶千星和叶千阳的面前。
“哥哥,要打仗了吗?”叶千星看着叶千阳问。
叶千阳摇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剑阁禁止各国征战,他们想打也不敢的,放心吧,现在是太平盛世,不会有征战的,最多也就是去打打山贼土匪什么的。这种事,你哥哥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担心的地步吧。”
叶千星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哥哥很厉害,不过……总还是小心一点好。”
叶千阳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道:“你这个性子,要是跟千月换一下就完美了。哈哈哈!放心,我会小心的。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谋一个前程了,哥哥知道你很聪明,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可你总顾虑太多,这不是一个男了汉该有的品性。有什么想法告诉哥哥吧,哥哥看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你是我弟弟,接受我的照顾是应该的。”
叶千阳总是这样,他是大哥,也习惯于尽大哥的职责,所以他从小就护着弟弟和妹妹,这一点在他剑术有成之前就是这样。
叶千星七岁那一年被其他小孩抢了糖葫芦,蹲在角落里哭。叶千阳看见了,一把拉了他,找到了对方。叶千阳看着那人只问:“是你抢了我弟弟的东西吗?”
那人愣了一下,看到了旁边还在抹眼泪的叶千星。又看看叶千阳,足足比他矮了半个头。于是抬了抬眼说:“是又怎么样!”
叶千阳没有再说话,他冲上去抱住那人一把把他顶翻在地然后死死地把他压地上,大声叫道“千星你过来。”
叶千星连忙跑上去帮哥哥按着那个人。
“不是叫你干这个。”叶千阳说“他不是抢了你的东西吗,你去抽他两耳光,问他下次还敢不敢欺负你。”
叶千星只好松开手,跑到那人头旁边蹲下看着他。那人看叶千星脸上还挂着泪痕,柔弱得跟个小女孩似的,于是瞪了一眼要吓他。
结果叶千星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那人有些怒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揍他,可叶千阳死死地摁着他,他根本起不来,只好转头恨恨地瞪着叶千星,叶千星也在瞪着他。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这样互相瞪着,谁也不肯服输。
后来嘛……小孩子打架,大人收场,各自家长领回去训斥一顿了了事。
叶千星看着哥哥,说:“爹希望我能帮他打理家里的店铺,让我跟着账房先生在学算账。”
“你怎么想?”叶千阳问。
“其实,我想去当剑师。”叶千星原本不想说出来的,可是叶千阳问他的话,他会下意识地如实回答。“可是……”
叶千阳看着弟弟,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可是,你想做什么大胆去做,其它的,有哥在!”
犹豫了许久,叶千星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
夕阳斜着撒下来,两兄弟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却紧紧地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