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上前去,看小练一脸憔悴,惊恐未定。
小练还是穿着井下的工作服,身上又脏又黑。
我们出了派出所,在街上拦了一辆小面的,坐车回到村煤矿。三叔和刘师傅下车走了,我陪着小练上了宿舍楼。
小练拿了衣服去洗澡,半小时后他回来了,然后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
我坐在床沿看着他。我知道此时小练心里一定很苦闷,也许他需要我的安慰。
我说:“小练,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好好休息,晚上我们照样上班,现在是二十号,晚上倒夜班了。”
小练不吱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又说:“这事多亏了柳红姐,是她去求独眼龙到派出所说情的,不然你没有那么快出来,关个十天半月是肯定的,坐一二年牢也有可能。”
说起柳红姐,小练终于“唉”了一声,他说:“柳红姐真好。”
也就只说了一句话,小练又沉默了。今天抓去派出所,看来对他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我看小练不太想说话,更告别了他,下楼回山上的石头房子去了。
还好,晚上十二点钟,小练照样来上夜班了。
我们推着矿车又在那与兴发矿相通的,采煤面下的巷道里休息。
我调侃小练:“你还上去偷电缆吗?现在是夜班,上面应该没人。”
小练羞红了脸:“雄伢子,你别挖苦我,你是不是想让我坐牢才心甘?”
我说:“小练,你又何苦呢?你偷电缆不就是为了去见阿霞吗?为了一个性工作者你差点去坐牢了,真是得不偿失啊。俗话说婊子无情,你爱她,她还不一定爱你呢。”
小练低着头,不说话。也许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去偷电缆,后悔不该把阿霞当女朋友。
第二天,我睡觉睡到下午二点钟,吃了午饭后我更去村煤矿找小练玩。
在二楼小练宿舍我问小练:“你偷了好多次电缆,一共卖了多少钱?”
小练说:“总共卖了三百多块钱吧,现在我总觉得这钱好脏,我们干脆去独眼龙的赌坊赌博,把钱输给独眼龙吧,就当是我对他去派出所说情的回报。”
我不置可否,小练更领着我去独眼龙赌坊了。
在赌坊里,依旧在赌桌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吆喝着,赌得很兴奋。
独眼龙见我们来了,很高兴的递给我们两张塑料凳子,我们毫不客气的坐下,准备大干一场。
小练十元十元的下,都是押赔率四十倍的特码。
特码赔率最高,无疑也是最难押对的,小练这样赌可说是白白来送钱,一个小时后,小练更输了二百多元。
小练身上还有一百多元,我劝小练不要赌了,小练却执意要赌下去,直到把钱全部输光。
半个小时后,小练更把口袋里的最后一百多元也输光了,只剩下最后二十元钱。
没有了钱,小练更痛痛快快的扑屁股走人了。
独眼龙见小练输了好多钱,也心里怀疑小练是特意送钱来了,当我们站起身要走时,他还说了句:“不赌了?要回去了?好,有空再下来玩。”
我们出了赌坊,小练提议去柳红姐那里,叫柳红姐出来玩,对她说几句感谢的话语。
我们到了独眼龙的饭店里,大厅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现在天气热,来吃饭的客人少。
柳红姐正坐在大厅里发呆,我们走上前去。小练对柳红姐说:“柳红姐,现在饭店里没客人,我请你去‘桃源人家’喝啤酒吧。”
柳红姐却不为所动,她说:“我不去,我要守在饭店里的。”
请不动柳红姐,小练心里好失落,他只好对柳红姐说:“谢谢你昨天叫独眼龙来派出所为我说情,不然我现在还关在派出所里呢。”
柳红姐坐在椅子上,笑笑说:“这没有什么的,大家都是熟悉的人,相互帮助很正常的。”
柳红姐的话语不痛不痒,听来有种冷冰冰的感觉,小练只好带着我出了饭店门,向县煤矿那边的“桃源人家”走去。
到了“桃源人家”,我们去屋子里的小卖部买东西。
老板娘看见小练,又要向小练推销阿霞。
小练却拒绝了老板娘的美意,拿着两瓶酒和好几包零食,向山上的凉亭走去。
在右手边的那个我们常去的凉亭里,我们将小店里买的吃食摆在桌子上,然后面对着远处的山峦坐下。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六月的阳光依然十分炙热,山上的植物在刺眼的阳光下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汽。
我们默默的喝着啤酒,都不说话,看着远处的山峦神情凝重。
我在想,柳红姐为什么对小练爱理不理,可能是在有意疏远他。小练太热烈了,只要他认定的女人,他就会千方百计追求,甚至不计成本,不择手段。
像这样无头苍蝇般的男人,有些女人会害怕的,惹上这样的男人就像粘上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所以最好对这样的男人敬而远之。
更何况柳红姐和小练的恋爱一开始就是在演戏,是假的。现在两人可说是分手了,柳红姐已有县煤矿的魏技术员了。
我看一眼小练,只见他默默的喝着啤酒吃着花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问小练:“看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也不说话,你究竟在想什么?”
小练回答我:“雄伢子,你知道吗?自从进了一趟派出所,对我心灵打击很大,我在想,以后我再也不可能偷电缆了,没有了这额外的收入,我就没钱去找阿霞妹了,因为这,你叫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原来小练是为这事而愁眉苦脸,我劝小练:“阿霞是骗你的,我说一万遍你就是不信,我不知道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巧呢?”
俗语说,说曹操,曹操到。正当我和小练讨论着阿霞时,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小练哥,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不理我了?”
我们扭过头,只见阿霞穿着高跟鞋,正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我们走来。
这太突然了,我们怎能想到阿霞会找到这凉亭里来?我们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无话可说。
阿霞走上前来,大大咧咧的在我们身边坐下。
我赶忙倒了一杯啤酒送到她面前。
我说:“阿霞,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阿霞瞪了我一眼:“这还用问?老板娘知道你们来了都会告诉我的。”
我也是无语了,这老板娘太讨厌,为了钱,总是泄露人行踪的。
阿霞来了,小练脸上却也高兴,尽管口袋里没钱,但人家都找到这里来了,说明人家也是有心掂记着自己。
小练想,雄伢子猜测的也许是错的,阿霞是真心实意爱自己,如果是这样,自己也不枉做了一回贼,偷了几天电缆,进了一回派出所。
为自己心爱之人,那怕是赴汤蹈火,也是值得的。这就是自己心中的爱情观。
酒过三巡,阿霞又是老样子,又去邀请小练到房子里“玩玩。”
但这次不同,小练口袋里没钱,他只好嗫嚅着说:“阿霞,不是我不想跟你去玩玩,可是我口袋里没钱了。”
一听说小练口袋里没钱,阿霞的脸色马上黑下来了,她说:“没钱怎么行呢?你知道老板娘是要抽百分之二十的水的。”
我心里想,如果是真爱,你阿霞还在乎那几十元钱吗?做一次是五十元钱,你要给老板娘十元钱,你可以免费给小练做呀,老板娘抽水的十元钱,你给她不就得了?
于是我说:“阿霞,小练口袋里确实没钱了,刚才在赌坊里输给独眼龙了,你就免费给小练一次呗。”
只听阿霞愤愤的说:“在赌博场里赌博就有钱,来我这里玩就没钱了?显然你小练心里就没有我嘛。”
阿霞说完站起身走了。
显然,这才是真实的阿霞,阿霞的本来面目露出来了,她和小练交往并非是因为爱情,完全是为了钱的!
小练看着阿霞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伤心的泪水。
看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伤心之余,小练又在庆幸自己,好在自己没有因为偷电缆而去坐牢,如果这样,自己就亏大了。
看来雄伢子说得没错,果然是婊子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