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在厨房做着晚饭。她特地杀了一个走地鸡,炖了一碗味道鲜美的鸡汤准备给爷爷吃。
英子将鸡汤端到爷爷的床前,轻声的呼唤着:“爷爷,爷爷。”
爷爷睁开了眼,英子舀了一汤匙鸡汤送到爷爷嘴边,“爷爷,喝鸡汤。”英子说。
而爷爷却没有张开嘴,他只是轻轻的摇了一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爷爷不想吃了。”
“不吃饭怎么行呢?”英子又急得哭了。
站在旁边的我也说:“爷爷,你要吃鸡汤呀,吃了鸡汤病才会好呀。”
这时爷爷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浑浊的老泪,他嗫嚅着说:“英子,芽儿,过来……”
我忙蹲在爷爷床前,一脸悲伤的看着爷爷。
爷爷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床头的席子底下拿出一本年代久远,页面发黄的线装书来。
他颤颤巍巍的将这本书伸到我面前,以极低的声音说:“芽儿,这是我家祖传的医书,送给你,你要好好学习,将来有一技傍身也好。”
我接过书一看,只见黄褐色的封面写着《陈氏骨科精要》。
这无疑是一本骨科方面的民间绝版书,拥有它,认真学习,假以时日,也能像爷爷一样,成为远近闻名的骨科民间医生。
这本书太珍贵了,我拿着它,把它拥在胸前,对爷爷说:“唔,爷爷,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它的。”
爷爷看了蹲在我旁边的英子一眼,又对我说:“芽儿,我知道你喜欢英子,以后英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听了爷爷的话语,我震惊了,想不到爷爷在最后时刻,会把英子托负给我。同时,我又觉得太幸福了,没错,我爱英子,如果说我以前怕考上大学,与英子有隔阂,但现在没有了,我腿受伤了,我上不了大学了,我可以毫无顾虑的爱英子了。
于是我含泪答应着爷爷:“唔,爷爷,我以后会照顾好英子的。”
我边说边将英子的手攥在自己手上。
爷爷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时爷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咳得他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
一陈剧烈的咳嗽过后,爷爷竞然吐血了,爷爷张开嘴,将大口大口的血液吐在地上,弄得地上一片鲜红。
看他那痛苦的样子,我和英子急忙坐在床上扶着他,慢慢敲打他的后背。
看着地上鲜红的血液,我和英子都哭了,我们知道,爷爷一定是内伤过重才吐了这么多的鲜血。看来爷爷真的会不久于人世了。
爷爷吐完了血,身上已没有一点气力了。在我们的扶持下,重新躺回了床上。
爷爷最后看了我们一眼,从此安祥的合上了眼睛,永远不再睁开了。
我和英子哭喊着:“爷爷!爷爷!”
但爷爷永远不会答应我们了。
我和英子流着泪,用一张被单把爷爷的尸体盖好,更一同去村里和煤矿叫人了。
不久后,石头房子里更来了许多爷爷的亲戚和煤矿的工人,石头房子没有电,他们更在坪地上燃了一堆火,为爷爷通宵守更。
三叔,三婶,运生师傅,和小莫,柳红姐也来了。他们一同走进房间,看了看爷爷安祥的遗容,也都嘤嘤的哭了。
第二天,村里的主持丧事的主事来了。他带来了一支“八音”队,罗鼓,唢呐,二胡等吹奏了起来,悲伤的曲子更在山谷间徊荡,山谷中的所有事物,包括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和人一样,沉浸在悲痛中了。
在房前的坪地上,早有几个年轻人在用彩条塑料布在搭遮阳篷。
遮阳篷搭好后,又在坪地边上用白色的布幔围了个灵帐,爷爷的尸体移到灵帐里,整个办丧事的场地就布置好了。
灵帐里放了爷爷的床铺,爷爷就躺在床铺上。床铺上挂着蚊帐,爷爷的遗容依稀可见。
灵帐里的泥地上铺着稻草,坐在稻草上哭的都是爷爷的亲戚,他们头上都戴着白色的“孝布”。
但是我也坐在灵帐里,哭得伤心欲绝。我自认为我也是爷爷的亲人,于是也很自觉的讨了条白色的“孝布”来戴在头上。
我就坐在英子身边,那些亲戚也知道我是英子的男朋友,也就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我,不感到奇怪了。
第二天,从山下抬来了一具黑漆棺木,一同来的还有四位腰间缠着红布的下葬师傅。
吉时一到,放了一挂鞭炮,那“八音”吹吹打打起来,“孝子”们更放开嗓门哭喊。这时更有许多人走进灵帐来,将“孝子”们扶出灵帐。那几位“下葬师”将爷爷换好寿衣寿鞋寿帽装进棺材里,爷爷也就入殓完毕了。
再在棺材头上点上“长明灯”,孝子们又纷纷被扶了进来,坐在稻草上哭了。
也就哭了那么半个小时,又一阵鞭炮声响了起来,那“八音”又吹吹打打起来。这时又有一群人进来,把“孝子”们扶出灵帐。
装着爷爷的棺材被那四个下葬师傅抬了出来,放到了坪地上的两张长凳上。
这是见爷爷面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孝子”们悲痛欲绝,扶着棺材哭得死去活来。当然这其中哭得最伤心的是我和英子。
我和英子跪着来到棺材头,看了最后一眼可亲可敬的爷爷,更哭得涕泪横流,不省人事了。
那下葬师傅看孝子们哭得差不多了,更拿起锤子和四枚长长的棺材钉,把棺材钉死了。
钉死了棺材,再缠上竹篾,更用长长的抬杠抬起棺材,更往山上下葬的地方,也就是那片板栗林走去了。
在抬着的棺材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送葬队伍,走在最前面的是手里捧着爷爷遗像的英子。
英子太伤心了,失去了爷爷对她来说太难于接受了。跟她相依为命二十年的爷爷就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把她整个人都击垮了。
她眼泪都哭干了,已经没有眼泪了,她就这样干号着,头发凌乱,满面泪痕,目光呆滞,机械性的跟着队伍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