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啪”的一声点着了一根女士香烟,额头微微一皱,出现了一些好看的抬头纹,不声不响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来,在烟雾缭绕中有一张迷人的面孔。他就坐在她的对面,肩膀略微低一些,脑袋也一直低着,身体拘谨地坐在沙发里,看上去给人一种囵的感觉,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在她面前会是这副囧样,对此形象她早已习惯。
这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见面,约在了离她工作最近的一家咖啡厅,他等她有半个钟头了,终于又见到她了。却连一声问候都没有,自己坐在这里面对悠闲地抽着烟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们之间此时并不是隔着一张桌子,而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到达彼此的身边还要穿越千山万水,他们以前相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他们是在大学的社团里认识的,那时候都是大四学生,眼看别人都是在毕业的时候分手,可他们俩却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牵手,她那时候是系里数一数二的系花,许多男生都梦寐以求的对象,而当时的他不过是一个爱好写情诗的文学青年,整天除了背一首徐志摩的诗就是写一些故作矫情的文字,在低头与抬头之间寻找着一些合适的角度,可也就是这些故作矫情的文字打动了她,让她晃了神,像灌了迷魂汤一样让她选择了他。更荒唐的是,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她以前的追随者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傻了眼,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俗话说得好“赖汉娶花枝”,还真是应验了。
他在她面前总觉得矮一截,到了结婚的时候又好像矮了一截,以为一切可以像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美女和野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谁想到,生活打破了这一切,才结婚两个月,她就决定和他离婚了。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被幸福狠狠敲了一下脑门儿,对于这始料未及的事,他心理上还没有太多准备,她从之前的感性转向了理性,她只是被他的才华打动,而并非爱上了他这个人。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想找一个她爱的人,于是,她决定宣布“一切结束”。
这几个掷地有声的字仿佛在他的头顶上闪了一下电,把他写的那些东西劈成了两半儿,顺时坠入了深渊,他的神经有点脆弱,也许文人都有点神经衰弱。
现在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一声不响。好似不在同一个空间里一样,一个自顾自地抽烟,一个持续地神经衰弱。
“你……”他终于还是先开口了,“最近好吗?一个人还习惯吗?”
“我们办完离婚手续不过一个星期,不要说得和一年似的好不好,我现在感觉很好。”说完,她把烟又狠狠地吸了一口。
“嗯,那就好。”他推了推快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他们又陷入了各自的世界中。
他今天起床的时候刮了离婚后一直没刮的胡子,在家门口的理发店修剪了头发,给他剪发的小妹是一个东北人,一直“大哥大哥”地叫他,叫得他都不好意思了。出来时付了理发的钱,还给了小妹一些小费,看着理发后镜子中的自己精神也恢复了一些,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快速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去赴约了。
她今天早上头有点儿痛,可能是昨晚和朋友喝了太多酒的缘故,遇到姐妹难免会说一些心里话,敞开心扉又难免会喝一些酒。自从他们离婚后,她就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自己以前租的房子中,两人过着互不相干的生活,她觉得他们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失败的,由于她的年轻无知,过于感性,选择了自己并不爱的人,也从未考虑过什么是婚姻就仓促地建立家庭,在婚后的日子里,面对真正的生活之后,问题也随之出现,发现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的所爱,即便被爱,也无法满足她的心理,这不是时间可以解决的事情。
她昨天接到他的电话,约周六上午在咖啡厅见一面,他说只是想看一眼对方,生活得是否还好,她觉得也没什么,只是见个面,就答应赴约了。
“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他先开口了。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她反问道。
“你就是那么讨厌我吗?”他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和讨厌没关系懂吗?我们不合适,性格、爱好等等都不一样,我在我们的生活中找不到交点,也许,我承认,我曾经被你的才华打动,可那并不是爱情,那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对文学的崇拜,那顶多是一种欣赏,并不是结婚的理由。”她染着橙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将烟掐灭。
“这是一种分手后的借口,不爱了之后人们通常都会说出的借口。”他抬头看着她的头发,上面的发质有些干枯。
“我们这样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已经起身了。
“没有挽救的可能吗,我们的婚姻。”他也站了起来。
“没有。”她转过头,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坚定地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