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两说着话,手上的活也没停下。直到刘氏开始去做午饭,玄妙儿才放下手里的物件去帮忙。
刘氏知道,现在的女儿和以前不一样了,想让她回去躺着她也不能同意,所以只能让她干点简单的,洗菜洗米之类的。
玄妙儿都洗好了,就开始蹲在灶膛边烧火,顺便把红木的树枝拿出来,看着这些小树枝,心里盘算着,这山里红木不能少了,大舅还是木匠,以后一定有办法挣钱。
刘氏看着玄妙儿边烧火还边笑,心里也高兴,这孩子尽管忘了些事情,可是性子好了。
玄妙儿刚从幻想中飘回来,只见刘氏刷了锅之后,从墙上摘下来一块猪皮,在锅里抹了两圈,然后把青菜倒进去翻炒。
玄妙儿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了,她想知道,这个算荤菜么?
事实也是如此,只有这一个菜放了肉皮擦锅,其余的几乎没有油水,顶天滴了两滴菜油。
吃饭时候,玄妙儿仍旧帮着刘氏端菜,这次菜样数多了,可是她却也没多想,随便的端上来就摆在那了。
只是女眷这桌,大家的目光都不太对呢,她们娘两忙了一中午做饭,这些人干等着吃怎么好像还不满意?其实玄妙儿一直想问她娘,做饭是轮着的吧,自己可不想一直做饭。
还没倒开时间问呢,不过这些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刘氏进来吓了一跳:“妙儿,你忘了,荤菜放在哪?菜怎么摆放的?”
马氏冷着眼,嘴角都不曾牵动:“就算我是后娘,这些年也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了,你看看老大家生的好孩子,把有荤腥的菜都放自己眼前了。”
玄妙儿一脸无辜,那荤菜就一个,不是要放在桌子中间的么?哪里是放自己眼前了?
玄文涛赶紧站起来:“娘,妙儿昨天醒来之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你别生气。”
四婶王氏一脸幸灾乐祸的站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不是成傻子了?”
本来她嗓门子就大,这么忽然出声,玄妙儿吓了一跳。
也不顾刘氏手里拉着她,玄妙儿站起来道:“四婶这话真奇怪,我不记得一些事情了,可是我不耽误干活,总比有些人什么都记得却懒得要死强。还有二叔随李郎中抓药时候,李郎中说了,我这是一时的失忆,以后会恢复的,不影响生活。”
玄妙儿这话还真是说了一堆懒人,可是那些懒人还真不好意思出来辩解,都不出声,理亏还好意思说什么?
玄文江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知道这是侄女说的谎话,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帮着侄女说谎,并且李郎中人好,不会拆穿他们的:“是呀,李郎中说妙儿养一阵就好了,这都是暂时的。”
这李郎中在河湾村可是有地位的,他的话别人也不敢质疑了。
“一个丫头片子,养什么养?偷了银子还不能说,说几句就跳河,这让我这做祖母的还得看着她的脸色了。”马氏的脸没有表情,可是手里端着的饭碗却碰的一声摔在饭桌上。
玄妙儿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来澄清自己没有偷银子,既然今日都在,她也想做个了断:“祖母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偷了银子?人证物证呢?”
这话音一落下饭桌上倒是少有的安静,过了好一会马氏才开口:“你四婶的放在床头卖鸡蛋的一百文不见了,除了你去买画纸,还谁需要银子去买东西。”马氏理直气壮的说道。
玄妙儿微微一笑:“祖母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就算是上了衙门也要有证据的,俗话说捉贼拿脏,没人看见我拿的,这银子可以是这院子里任何一个人拿的。”
大家都惊呆了,这个女孩是玄妙儿么?以前抬头都不敢的,现在这么与玄老太太对峙,这就算是玄家几个亲生的儿子也不敢啊。
这时候玄宝珠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质问,哪能坐得住,母亲在这个家里是祖母,当家人,自己也是靠着母亲在这个家里被宠着的,现在娘两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欺负?
玄宝珠走到玄妙儿眼前,伸手就要打玄妙儿,玄妙儿看见她过来就有防备,手里的筷子正好抬起来对上玄宝珠的巴掌,只听见玄宝珠‘啊’的一声尖叫,然后换了一只手,又想过来打玄妙儿。
刘氏赶紧拉过玄妙儿解围道:“妙儿,快给你祖母和姑姑道歉。”
马氏看着女儿吃亏了,心里的火腾地上来了:“我们可不敢要你们道歉。”说着看向玄宝珠的手。
玄清儿平时与玄宝珠关系好,所以赶紧帮着她开口道:“玄妙儿,你一个小偷还敢打姑姑,你不想活了,一会让祖母罚你跪祠堂。”
玄妙儿倒是没想这么了事:“今日我必须给自己一个清白,本来这是家事,可是现在传的满村子都说我是贼,我也不小了,一个姑娘家,名声不能毁了。”
她字正腔圆落地有声,没有一丝的犹豫接着道:“麻烦哥去请里正来,还有族长或者是咱们村有头脸的都行,我今天一定要个说法。”
四婶王氏看着马氏递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的站起来:“妙儿,别闹了,这都是一家人,咱们家里事,怎么还惊动里正了,家丑不可外扬。”
玄老爷子几次想开口,可是欲言又止,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他说话就是偏帮着,所以最后还是没出声。
玄妙儿冷笑一声:“此言差矣,既然四婶说这是家事,不能外扬,可是为什么说我是小偷的事情,不到半天就全村子都知道了,那么快,难道有人想毁了我的名声?为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吓得四婶王氏差点晕倒,他一手扶着饭桌好不容易才坐下,脸色惨白。
玄妙儿出乎预料了,这句话真的炸出了什么?真的有人故意要毁她?不过这事未必查得出来了,就算是查也需要时间和机会了。
马氏也紧张的手扶着饭桌,饭桌有点颤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
此时饭桌上只有五婶冯氏一脸清淡,完全置身事外,还再夹菜吃饭,不时地还喂身边的玄珊儿。
玄妙儿心里合计这还是有事,反正今日自己的名声必须找回来:“哥哥,快去啊。”
这时候玄文江站起来:“二郎去找里正,我去找族长。”
玄安睿刚才有点蒙,让二叔一句话叫醒了:“好,咱们这就去。”
这时候玄文涛还愣着呢,不过他也赞成玄妙儿的做法,一个女孩子这名声毁了可就不好嫁人了,再说妙儿根本不会偷东西。
玄老爷子这时候害怕了,这是要丢人丢到家了,里正和族长都来,不管是玄妙儿偷了银子,还是自己婆娘诬陷的,都是家丑啊。
可是现在他也来不及阻止了,玄文江和玄安睿都已经出去了,玄老爷子丧门着脸嘟囔:“没一个省心的,都是要闹什么,这日子没个过了。”
四叔玄文信赶紧在老爷子面前表现,过去给玄老爷子顺顺气:“爹,别生气,那妙丫头被水淹傻了。”
玄安浩尽管人不大,可是不允许别人这么说姐姐:“我姐聪明着呢,才没傻。”
玄文信瞪了玄安浩一眼:“你个小孩牙子懂什么,一边去。”
玄文宝此时也起身了,对着玄文涛带着点批评的语气:“大哥,昨天我就说你没教育好妙儿,你看看现在,哎,这孩子也真是不懂事。”说着还摇摇头,一脸失望的样子。
玄文涛看着所有人的表情,他心里最难受,不过这也坚定了他这次一定要让妙儿证明清白:“妙儿只是要证明自己没偷东西有什么不对?如果不证明就是承认了,那么她一个小姑娘就要背着一辈子黑锅,她怎么活?”
这话一说完,大家也都没话说了,是呀,这是他们逼的,如果这事不了了之,就是落实了玄妙儿是小偷。
没一会玄文江和族长先进来了,脚前脚后玄安睿和里正也进来了。
玄老爷子赶紧过来打招呼:“麻烦里正和族长这大中午的来我们家,断这家务事,真是罪过,快请坐。”
里正和族长坐在了八仙桌旁,玄老爷子让王氏和冯氏开始收拾碗筷,又让玄清儿去泡茶。
玄妙儿看着里正和族长,大方的上前行礼:“给里正伯伯,族长爷爷问安,今日是妙儿叨扰两位了,只是此事关系妙儿一生的名誉,所以不得不请两位村里最有威望的人来证明。”
里正和族长以前也见过玄妙儿,这村子不大,几乎这个年龄的孩子,他们也都知道,这玄妙儿以前特别的内向,很少说话,今日这个这么好像换了个人,不过这样子态度倒是知书达理。
而玄妙儿的话,两人都是赞同的,这名声很重要,特别是偷东西,一旦坐实了,以后谁家丢东西都能联想到你,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里正道:“妙丫头说的对,昨天你以死明志,咱们村里就都说你是清白的了,只是这说来说去都是大家传舌,你要是能证明自己就是最好的了。”
里正说完看看族长,族长也点点头:“是呀,这女子的名声很重要,那你让我们怎么证明呢?”
玄妙儿心里已经有数了:“其实很简单,我是用我娘的银镯子当的银子,那么找到当票就可以了,我那天当完了簪子就去买纸,可是纸拿回来就被祖母收走了,我恳请祖母把那纸拿出来,看看当票是不是在纸里。”
其实玄妙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当票,正常可能是夹在里边的,但也可能自己顺手扔了,不过也不担心,就算是没有,也可以去挨家当铺问的,当铺这营生本来也不多,不难找,再说事情才过去两天,这事想查不难。
听见玄妙儿的话,马氏紧张的攥着衣角,她并没去当过东西,不知道还有当票这种东西呢,以前玄妙儿那性子估计也不懂这些啊。
其实屋子里的很多人都没去过当铺,就算去过也不曾注意过当票,一般当出去的,也没想着买回来,所以当票也就不知道扔哪了。
此时玄宝珠穿了鞋,慢慢的往外挪着身子,那摞纸是马氏让她放在玄文宝的书桌上的,现在她想先去把证据找到毁了。
玄妙儿看见玄宝珠的动作,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了:“小姑要去干什么?拿那些纸么?既然是证物就不能一个人去拿,外一证物丢了如何是好?”
玄宝珠平时虽然跋扈,可是她没有那么精明,一时语塞:“我没有,我只是要出去透透气。”
里正和族长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女孩,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继续看玄妙儿。
玄妙儿也不惊慌:“那就请祖母派人去拿画纸吧。”
马氏现在手脚都有些颤抖了,她这么大年纪了,第一次被人逼得不知所措,当着里正和族长的面又不能耍横:“宝珠带人去拿吧。”
玄宝珠听了马氏的吩咐,也不敢多说了,径直奔着玄文宝的书房走去,玄文江和玄安睿紧紧跟着。
进了玄文宝的书房,玄宝珠本想找一摞相近的,可是书桌上就那么明显的防着一摞纸,玄文江走过去,拿着纸对玄安睿道:“二郎,你在这看着,外一不是这个,免得有人动手脚。”
玄安睿也聪明应下道:“我知道了二叔,你过去吧。”
玄文江拿着纸走回堂屋,把纸摞放在八仙桌上:“有劳二位了。”
玄妙儿担心这纸里没有的话,会让人对她之后的话不信任,所以丑话要说在前边:“等一下,我昨天掉进河里之后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这纸里找证据只是我得一个推测,如果没有还要劳烦里正伯伯和族长爷爷,派人与我进县城去挨个当铺查对。”
听了玄妙儿的话,里正觉得有道理:“嗯,既然要查个明白,自然是逐步排查了,你放心不会因为一个线索断了,我们就不管了。”
族长此时已经开始翻看那画纸了,很快从里边找到一张当票,上边正是玄妙儿当的一个银镯子,族长读了当票内容,宣布玄妙儿是被误会了。
当然族长和里正也是给玄家一个面子,说是误会而不是诬陷。
玄老爷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千恩万谢的对着里正和族长,还说晚上要请两位吃饭,可是那两位可是心里有数的,这玄家下午估计不能消停,他们可不在这参合。
里正站起来:“今日事出突然,我们家下午还要搭玉米仓子呢,以后有机会再来叨扰。”
族长也站起来:“我还得回家看孙子呢。”说着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和里正并肩出去了。
玄老爷子赶紧带着几个儿子跟在后边相送,一直送出了院门。
外人走了,马氏一屁股坐在炕上对着玄妙儿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现在你满意了,咱们家脸丢了,那你满意了,你个不孝顺的,我又不是故意诬陷你的,你这是要打我老婆子的脸么?”
玄妙儿规规矩矩的站在马氏面前:“祖母对不起,我只是要给自己一个清白,没说你诬陷我,只是我找到了我买纸的银子的由来。”
马氏这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心里窝着火呢,这可不能轻易的放过她们家:“妙丫头不分长幼,顶对祖母和姑姑,罚你跪祖宗牌位三天,老大媳妇管教不当,多做十天饭,之后再按原来的轮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