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家已经凌晨十二点了，我推开房门，看了看床上那道身影，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叫道。
“好了！知道你没睡，别装了！”
见程萍没有说话，我又说道，“真睡了？哎！那我也去睡了”
我正准备佯装去睡觉，一道身影立马爬了起来，然后眼睛死死的看着我。
“靠！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我们俩一起长大，就你还想骗我”我笑道。
“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等你”程萍枕着手说道。
我笑了笑，也枕着手靠在他旁边。
“真怀念这种感觉啊！”两人就这样靠着，就这样靠着，心却非常安静舒适。
良久，程萍开口道，“你知道吗？这次回来，除了看一下我父母，主要还是回来看一下你，担心你！”
“担心我啥？怎么了？在远方飘泊惯了，想我啦！”我没好道。
“哎！不知道为啥，到了这个年龄，心总是想要有一个归宿，不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程萍低声说道。
“这话你应该跟她说啊跟我说干嘛？”我没好气笑道。
见程萍没有回话，我继续说到，“怎么？你俩又闹矛盾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有时候总感觉她跟我想的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我就想有个家，可她…她好像心思更多放在她事业上…”
“你们现在不已经在一起了吗？怎么不是一个家吗？”
“那不一样，还没结婚就是不一样！”
“也对！毕竟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三十了！也该结婚有自己的一个家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对啊！也毕业这么多年了，在外面累了！”
我心中突然对程萍有些心痛，程萍从小就跟我玩到大，在这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我还了解他了，从小他爸妈对他做各种事情都不怎么支持，当初初中毕业去当兵他父母也不怎么支持，女朋友…可能也不理解他，所以程萍这么想要一个归宿我是理解的，哎！他无非就是缺少一些爱！
作为好兄弟的我突然特别想为他做点事！
“你还在等她吗？”程萍突然开口道。
“你应该知道她已经…她已经不在了！”程萍哽咽道。
“不会的！她还在，我能感受到”我眼神看向远方笑了笑。
“哎！渐宇，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能不能面对现实，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们就不心痛吗？可生活还得继续啊！”程萍用力大声道。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做梦时常梦到她，感觉她就在我身边一样，只有这样我才感觉我还活着，才像一个人，不然…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烟雨虽旧事，心事胜昨日！”
我看了看旁边憔悴的程萍，时光终将我们磨去的棱角，留下一身的伤痛。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了”我拍了拍程萍肩膀。
这些年我在这座小县城里面呆的的确够久了，每天彷徨如昨日的生活我也有些厌倦了，也该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渐宇，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去做了！”程萍不信道。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也想明白了，不该在这些沉迷自己，我准备去外面走走，去看看她曾经走过了地方，感受她曾经所经历的事……”
“这就是你说的知道怎么去做？”
“对啊！这就是我现在想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让若生咋办？你有没有想过人家的感受，人家若生在这里工作为了谁，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对得起人家吗？”程萍嘶声力竭的说道，那唾沫星子直接喷我脸上。
我看着那尽乎发狂一样的程萍，眼睛一红，声音也顿时嘶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若生是个好女孩！我对不起她！可是这些事我不能不去做，我的心里始终存在着那个眼睛像跳舞的精灵般的女孩子！”
“初宇…”我捂着头喃喃道，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一般。
程萍没有再说话，我感到一双手抱住了我，紧紧的抱住了我，耳边也传来一阵抽泣声，我知道，这些年，程萍当兵吃的苦不比我少。
良久，“想好了吗？”程萍开口道。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分开了程萍。
“好了好了！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因为我终于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程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对了！跟楚霄秦晨他们有联系吗？”
“有啊！不过这两小子过的比我好多了！”程萍笑道。
“是嘛！快跟我讲讲他俩，我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我们边喝酒边聊”我从柜台下面拿出几瓶酒道。
“还喝啊！晚上喝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就只有我们哥俩喝！不一样”
“那再喝点！放心！他俩要是知道你能走出来应该会特别开心，楚霄经营了一家工厂，干的还不错，秦晨就别说了，学习这么好，在北京一学校当教授呢？混的那是相当风光，哎！可怜我们哥俩了。
毕业这么多年，曾经的形影不离最终各奔东西，各自奔赴自己的命运，不过能知道他们都过的还不错，内心也是蛮高兴的。
“楚霄这小子，打小就跟我玩的好！一起闹，一起逃课，这小子心思不在学习上，没想到开起厂来了！没看出来啊！”我笑到。
“那是，这小子现在别提有多风光了，上次我去找他，足足在外面等了足足好几个小时才见到，哎呦！那气派足啊！”
“真的假的！小时候跟我们一起玩泥巴，现在这么厉害！”
“那可不，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了”
“啧啧！那我得抽个时间去看看！”
“哈哈哈！”
“你决定了吗？”程萍一口讲杯里的酒喝掉，叹了口气道。
“决定了！”
“那祝你好运！有空来我那找我”说完之后程萍便没再说话了。
“一定！”
寂静的黑夜中俩个孤独的身影正相互取暖。
………
第二天早上，等我起来的时候，发现程萍已经不在了，我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看到桌子上面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渐宇！看到你能走出来，我真的很高兴，希望你可以找到在心里最珍贵的那个人，我先回家去看看我爸妈，到时候就直接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对了，如果你想好了，就好好跟若生讲清楚，不要伤害人家”
你最好的兄弟：程萍
我反复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最好的兄弟那几个字样，如同一道光一样，射进我内心最深处，看着看着眼睛忽然就湿润了，看向程萍离去的方向，轻声的说了一声：珍重！
“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我轻叹一声，收好那张小纸条，然后便起身打扫好屋子，收拾好一些必要的行李，最后装了一个行李箱，我看着以前比较脏乱的房间被我这一整理，突然原来东西不多啊！
最后，我翻开放在柜子里尘封已久的那个相册，里面有着我和初宇的回忆，有些还有和程萍楚霄秦晨几人的合照，我已久很久没有打开了，我一张纸翻着这些照片，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曾经的我们是多么美好啊！
良久，我将那相册也放进的行李箱，再看一看这屋子，竟然发现空荡荡的，我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几只小猫又在下面丛林里嬉闹，我看了看钟，快十点了，这个时候方老哥应该也回来了。
果然，当我站在大门口时，刚好看到方老哥开着他那个早餐车往回走，这些年生活上去了，方老哥直接买了一辆车，专门做早餐，有时候还可以用这接二娃或者回家之类，方便许多。
我朝方老哥挥了挥手。
方老哥下了车，看到我，也笑了起来，这些年方老哥明显比来之前更加轻松了许多，再过些年二娃都长大了，他这当爷爷的应该也卸下担子了。
我看着方老哥眉头间舒展的皱纹，笑到，“老哥！刚卖完早点啊！”
“嘿嘿！渐宇，我跟你讲，最近生意不错呢？我大清早开出去买，这不到九点就已经卖完了，然后老哥我去市场买了点好菜，都是你喜欢吃的，等会来我那吃饭”方老哥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里面有着一些小龙虾，肠子，还有几斤牛肉。
我看着方老哥，有些艰难道，“方老哥…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啥？渐宇！啥告别？”方老哥一惊。
我将我要外出的事情告诉方老哥，临行前交代一些事情。
“渐宇！你说你这孩子，咋做事脑子一根筋呢？以老哥我过来人的身份来看，你应该早点走出来，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不过你要是想去做的事情，哥我也不拦着，有什么困难告诉老哥我！能帮的我绝对帮，这些年在你这也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老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我经常来你这吃饭，是我麻烦你才对，我这次不是出去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可能更久，我这不不在吗？我就想让老哥你照看一下这房子”
“你看你这说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方老哥拍了拍胸脯道。
“那谢谢方老哥了！”
“不要再说什么谢谢之类的了！多见外”
“好！”我笑到。
“那中午来我这吃个饭，当作为你饯行了，顺便叫上若生那孩子！”
“嗯嗯！”我点了点头，说起若生，我心里顿时十分复杂，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我想，我最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应该就是若生了。
若生是多么美好啊！是多少男生梦寐以求的归宿啊！
我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想着该怎么跟若生说这件事，她会不会接受不了，不知不觉，等我已经走到校门口了，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很好去讲的办法，但我想，直说就好了！
我拨打了若生的电话，铃声没响几声对方就接了，耳边传来若生那轻柔的声音：“渐宇！有事吗？”
“若生，我…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有空吗？”我声音有点低沉。
“有啊！刚上完两节课，等会没课了！你现在在哪呢？”
“就校门口！”
“好！你在那等会，我整理一下就马上出来！”
“好！”
不一会就看到一道倩影从校门口走了出来，若生虽然和我差不多大，但是却丝毫看不出她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依旧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身材各方面也保养的很好，听说她们学校有不少男老师在追求她。
我迎了过去，“等会有事吗？方老哥买了一些好菜，等会一起去吃饭？”
“没事啊！哎！每次都去方老哥那吃饭，我都会不好意思了。”若生不好意思道。
“哎！你还不了解方老哥那人啊！就那样，好客”
“我们聊聊？”我继续说道。
“好！”
我们又去了上一次那个江边，那里风景着实不错，凉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我们并排的走在江边那小道上面，享受着最后那一宁静。
“我要走了！”我开口说道。
“走？去哪？”
“去外面一趟，在这呆久了，是时候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了”
“决定了吗？”若生轻声道。
“嗯嗯！”
“你准备去多久？”
“我也不清楚，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会更久”
“没事！我等你回来！”
“若生…”我看向面前那道美丽的身影，内心实在不忍伤害她。
“若生！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我们…我们不适合……”
“什么是不适合？”
我接不上话来。
“我心里有其他人！”
“我知道！”
“你这样做不值得，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我已经毁了，你不应该像我一样”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告诉我！只有弱小的人才会觉得自己人生已经毁了！”
我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我知道以若生的脾气，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我们俩就继续走在江边，若生也没有再说话，偶尔眼神投向对方，然后闪躲而去。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我跟初宇的时候，也喜欢一起在安静的小道上面走着，彼此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我喜欢走在后面，看着初宇那背影，让人心醉，让人安详，每当走累后我可以清晰的看到初宇那颈部流出那微微的汗珠，晶莹剔透，我下意识抬了抬头，看向了若生那颈部，若生的颈部很白，让人不禁想咬一口的冲动……
“嗳！若生，听说你们学校有挺多老师追求你啊！怎么？没合适的？”
“关你啥事？”若生没好气道。
见状，我也不好往这话题上引。
又坐了一会，我收回思绪，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该回去了！
“走吧！若生，方老哥应该弄好了，我们回去吧！”我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发现若生并没有跟上来，我转过头看向背后若生，此刻若生眼睛有些泪珠莹莹发光。
我不禁有些慌了。
“可以…不去吗？”若生哽咽道。
“对不起，不过我…我必须得去，有些事逃避不了的，要不然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嘶哑道。
“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看看我，我长得这么好，说话待人也温柔，身材也不错，难道…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吗？”
“她没有离开！她还在我心里！”
若生呆呆的看着我，以一种近乎于崩溃的眼神看向我，良久，若生突然大叫道，“渐宇，你就是一个疯子！”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我站了一会，也抽身离去……
餐桌上若生没有再跟我说话，偶尔和方老哥闲聊几句，仿佛没事人一般，我偶尔眼神投向若生，看见她正大口大口的吃饭，我也收回说话的心思，然后继续跟二娃闲聊几句。
“哥！你要走了吗？”二娃突然开口道。
“对啊！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也许几个月就回来了也许久一点咯”
“那老师咋办？”
二娃的话突然让我有些尴尬，我眼神看向若生，若生没有看我，依旧在吃饭。
“你这孩子，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吃你的饭去”方老哥训斥道。
“没事没事！二娃你好好学习啊，希望等我回来你成绩可以更好！”
“放心哥！肯定的，你回来瞧好了”
“嘿嘿！二娃真棒”
……
午饭之后，我一个人去了火车站，我没让他们送我，一个人挺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眼泪老是经不住泪点。
临行前，我看向若生，若生也看向我，我感觉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我也能感到她也有话想对我说，但最终俩人都有说啥，只是说了一句：“保重！”
我没有回头，生怕我会忍不住哭了出来，后来我从方老哥口里了解到，那天我一走，若生便将刚吃的饭全部吐了出来，然后坐在地上一个人便大声的哭了出来，方老哥怎么劝都不管用，声音之大，连一些路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我记得那时候当我听到那一消息的时候心中突然非常非常痛，眼泪就这样不自觉的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
我想，若生应该跟我一样忍了好久好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