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破晓,天龙帝国王城以北百里外的一条驿道上,五人十骑疾驰而过。
天龙帝国三皇子白宇霖黑袍裹身,满脸凝重,不时抡起马鞭抽打在马身上。
“驾”。
胯下骏马犹如离弦之箭,划开无尽晨幕。
(两个时辰前,天龙帝国皇宫正殿。)
天龙帝国的帝王白朗大帝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在大殿中央,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跪着声嘶力竭地讲述着什么。
白朗大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过了好一阵子,跪着的人抬头望了一眼白朗大帝,再次哭哭啼啼起来。
白朗大帝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地上跪着的男人吃力的站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白朗大帝脸色一沉,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
白朗大帝闭目沉思,偌大的正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白朗大帝才微微侧头,看向肃立在一旁的皇太子白宇基,低声道:“宇基,你怎么看?”
白宇基向白朗大帝微微躬身施礼,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果真如徐监军所言,儿臣以为此事重大,牵连甚广,而且还涉及到皇室姻亲,处理不当,可能危及社稷安稳,所以.....”
“说下去。”白朗大帝追问道。
“儿臣以为,此事发生得有些离奇,而且也不能只听徐监军的一面之词,在事情还没彻底弄清楚之前还是先以安抚和维稳为主,防止再发生一些过激的事。”
白朗大帝轻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说道:“过激的事?还有比全军叛变更加过激的事吗?”白朗大帝说完,狠狠地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硬是将这宽大坚实的扶手生生拍断。
“还请父皇息怒,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眼下想好应对之策才是当务之急。”白宇基道。
“说说你的想法?”白朗大帝稍微收敛一下怒气,沉声道。
“儿臣以为还是将此事交予绝对可信之人去办,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处理也不迟。”白宇基说道。
“绝对可信之人?”白朗大帝闻言道。
“孩儿以为,应该派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人。”
白朗大帝闻言,稍作思虑沉声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宇霖吧?”
“孩儿确实认为三弟是最佳人选,身份和地位都合适,最重要的是三弟性格秉直,行事稳重,这点我想父皇应该是认同孩儿的。”白宇基诚恳地说道。
白朗大帝闻言,脸上微变又马上恢复过来,点点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还有,此事暂时不要传出去。”白朗大帝又补充道。
“儿臣以为此事瞒不了多久整个大陆就会知晓此事了。”
白朗大帝瞟了一眼白宇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与宇霖虽非一奶同胞,但自小感情还算要好,作为兄长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就争取一点吧!”
白宇基闻言,小声说道:“父皇的意思是.....?”
白朗大帝微微正了下身子,用凌厉的眼神看向白宇基,缓缓说道:“徐监军快要走远了!”
白宇基闻言也看向着白朗大帝,四目对视过后,白宇基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道:“儿臣明白了。”语毕行礼后便快步离开了大殿。
片刻之后,偌大的皇宫正殿内,白朗大帝一人倚坐在王座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如影,让宇霖速来见我。”
一道黑影从大殿梁上一跃而下,风一般地从窗口跃出,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白朗大帝这才缓慢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空旷的大殿,过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王上,大可不必如此,可能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一个妇人的声音轻悠悠地传来。
白朗大帝闻言也不吃惊,也不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指着满头的白发愤愤地说道:“别安慰我了,结果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坏的多。”
“你确实比以前悲观了不少,我开始还不相信他们说的,今天我信了。”妇人的声音道。
“啊,他们这样说了吗?可能还真是。”白朗大帝长舒了口气,接着问道:“宇基这个太子做了多久了?”
“有二十多年了吧!”
“偌大的基业,也确实该有新的主人了。”白朗大帝低声道。
大殿里不再有声响,白朗大帝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卷宗,随意地翻阅起来,过了好一会才低声沉吟道:“她还在恨我,是不是?”
“她,她前些天已经去了。”妇人声音低声道。
白朗大帝闻言,翻阅卷宗的右手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又装作无所谓地样子低声说道:“也好,也好。”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怎么一下又释怀了?不想知道她留下了什么吗?”
“还有意义吗?人都没了!”白朗大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如果王上还念着点,我想总归还是有的。”
“若兰,你几时讲话也开始学她的样子了?”白朗大帝合上卷宗,转头朝着卷帘处看去。
一个身材尚好半老徐娘模样的妇人轻靠在帘柱上,双手很自然的把玩着卷珠,浅笑道:“这几年没在你身边,也弄懂了些东西,该放下的还是放下的好。”
白朗大帝缓缓点点头道:“也对,也对,该放下了!”
白朗大帝说完话风一转,认真地问道:“刚才这事你怎么看?”
妇人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一眼白朗大帝,戏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心里怕是比我还要清楚,又何必问我一个外人?”
“外人,好一个外人。”白朗大帝苦涩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你倒是很想和我撇清关系。”
“哎,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让人听了,我脸上都臊得慌。”妇人淡淡说道。
白朗大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有些失落地说道:“这么多年的...的朋友了,难道......”
白朗大帝话还未说完,耳边就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白朗大帝随意说道。
很快,一个全身黑袍笼罩的人走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黑袍人道:“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这里并没有外人,这么晚叫你过来,就想问你一句话。”白朗大帝边说着慢慢走到黑袍人身边。
“父皇有什么话尽管问,孩儿一定如实相告。”黑袍人依然跪着道。
白朗大帝围着黑袍人边走边说道:“禄林王前些天反了,你应该也知道些了吧,对于你的这个老丈人,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黑袍人闻言,身子也是一颤,连忙说道:“这些传闻全是子虚乌有,定是一些奸佞小人想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还望父皇彻查此事,以免错判忠良。”
“传闻?忠良?呵呵,我现在就告诉你,就在三天前,羌同关,石磨关已经被你所谓的忠良攻破了。”白朗大帝盯着跪着的人大声呵斥道。
“父皇,这绝对不可能,禄林王世袭六代为臣,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从来不曾越雷池半步,这么多年来镇守边陲从来不曾怀有异心,父皇还亲封禄林王长女为孩儿的王妃,孩儿以为,此事必有蹊跷,还望父皇彻查。”
白朗大帝闻言,怒气稍微减退了一些,伸手将跪在地上的黑袍人扶了起来,轻声道:“这样吧,我派你前往禄林王的封地泰泽城,查清此事弄清原委,不知道你这个帝国三皇子敢不敢走上一遭?”
“儿臣愿往。”黑袍人语气坚定说道。
“明早就动身,你回去准备下。”白朗大帝拍了拍黑袍人的肩膀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黑袍人。
“孩儿告退。”黑袍人拜首后起身离开。
“等一下,霖儿。”白朗大帝温和说道。
黑袍人连忙停下脚步,问道:“父皇还有何吩咐?”
白朗大帝走到黑袍人面前,伸手将黑袍人的头罩推了下来,一张清秀俊朗的脸蛋出现在白朗大帝的眼前。
“父皇,有什么事您就直说。”黑袍人道。
“是这样的,你母亲前些天...前些天...说想你了,办完事回来去见见她。”白朗大帝道。
“恩,孩儿一定尽快完成父皇交待的事情。”黑袍人坚决地说道。
“好了,去吧,路上小心点。”白朗大帝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道。
“父皇保重,孩儿告退。”黑袍人礼毕转身戴上头罩疾步离去。
大殿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白朗大帝在大殿里独自踱步沉思,猛地一抬头,对着台上卷帘处的妇人说道:“赶紧给宇霖带个口信。”
一道绿光直扑而来,稳稳落在白朗大帝的身边,来人正是被白朗大帝唤作若兰的妇人,妇人身着一条翠绿色及地长裙,绿色织锦腰带将那纤纤楚腰束住,给人一种十分简洁而又高雅的感觉。
若兰将耳朵凑近到白朗大帝的嘴边,白朗大帝嘀咕了几下,妇人满脸认真地连连点头。
“快点去。”白朗大帝言毕,催促道。
“还有事?”白朗大帝见若兰并未表现出立即离开的意思,忙问道。
“恩。”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以后就不回来,宗门的大长老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
“怎么了?”白朗大帝惊讶问道。
“累了,想歇歇了。”妇人轻轻说道。
“是她给你说了什么?”白朗大帝良久低声问道。
“其实我见到的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过她给你确实留了点东西。”
若兰说完将一张折叠着的白色丝帕放在白朗大帝的手上。
“看不看,你自己决定。”
“你想好要去哪里?”白朗大帝连忙问道。
“不知道,或许找一个山间隐居下来,也许.....走一步算一步吧。”妇人也不想再说下去。
“既然你已经决定,想必也是留不住了,这块青龙玉配随我多年,你拿上,留个念想。”白朗大帝说完,从腰间扯下一块精美的玉配递了过去。
“走了,再迟怕真要误事了。”若兰脸上微微一笑,麻利地接过青龙玉佩,几个腾挪闪转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