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沿着红袖的脸颊滑落在枕头上,湿润了好大一片。红袖闭上眼睛,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又翻过身子,思绪还是难以平复,她索性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地从窗口处爬出屋子。
月海滩涂,月光明媚,红袖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望着远处涌起白色浪花的海面,莫名的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静静地坐在在红袖的身旁,看着远处也不说话。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红袖毫无表情地问道。
来人没有回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周围的沙地里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地上缓慢的爬行,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红袖看向她所处的岩石边,几只绿色的小乌龟从沙子里钻出头来,出于本能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便开始拼命向月海方向爬去,不多时离她稍远些的海滩,放眼望去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绿头小海龟。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声,接着一大群贼鸥飞快盘旋在这片海滩上,寻找到各自的猎物后俯冲而下,一口一个直接吞了下去,这些刚出生的小海龟立刻就成了它们的腹中之物,在这群贼鸥面前,这些小家伙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这不是红袖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但每次看到这么一幕,红袖心里还是有些震颤,虽然她很早就知道弱肉强食是这个大陆的生存法则,但是这血腥残忍场面,还是让她身心感到极度不适。
“一个种群的延续总会有个体的牺牲,同样家族的延续更加需要族人的付出和努力,别说只是付出时间等待,哪怕是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未尝不可。”来人冷冷说道。
“八叔,您不会觉得这样很残忍吗?”红袖说道。
“残忍,当然残忍,为逼你爹就范,帝国鹰犬围谷三天,烧杀劫掠,连出生几个月的婴孩都不放过,不够残忍吗?那些老弱妇孺被当着你爹娘的面一个个被活活烧死,这些不残忍吗?”来人有些激动地说道。
“八叔。”红袖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孩子,有时候人活着比死还要痛苦,因为活着的人责任更大,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使命。”来人放缓语调。
“八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加入你们,我好想和你们一道救出我爹。”红袖说道。
“现在时机不成熟。”来人立刻反驳道,“虽然你爹被抓后的十年,他们稍微放松了些,但近来新皇上位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对我们加大了追杀力度,就在前些天,我们就有两个据点被他们摧毁,八个兄弟被他们活活折磨惨死。你要记住,你和君阳不仅是幽兰谷的希望,也是我们复盟的希望。”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们?”红袖问道。
“这个问题目前我也没办法回答你,我只是听说你们的身体里可能藏着某个神秘的信息。”
“神秘信息?我怎么不知道?”红袖问道。
“都说了,是神秘信息,那这么容易让人知道,再说了,我是说可能存在。”
“你们一直保护着我们,值得吗?”红袖问道。
来人转头看了一眼红袖,缓缓说道:
“当年你娘把你们姐弟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顾全你们的安危,在没有确保安全之前,我宁可让你们平凡一生,也不想让你们再次涉险。”
“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躲下去?”红袖问道。
“眼下确实需要如此,现在大陆各国表面和平相处,实则各怀鬼胎,天龙帝国内部管理慵腐,前段时间还发生了政变,几位天玄级强者陨落,整个帝国已呈现江河日下之势,而且近来我得到消息,各宗派势力也在暗中结盟,招兵买马,势必会有大动作,如果此时冒然现身,一旦你们姐弟二人遭遇不测,我们多年的努力可能瞬间化为虚无。”来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
“好好活着,保护好你和君阳比做任何事情都重要。”
“八叔,我爹现在...?”红袖问道。
“还被困在囚龙顶的龙牙狱里,你爹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八叔,他们到底想要从我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来人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幽兰血脉。”
“幽兰血脉?我小时候倒是听我爹娘说过,但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红袖问道。
“这是幽兰谷的秘密,只有历代谷主才知道,有传言得到幽兰血脉的人不仅能快速提升武学修为,甚至能延年益寿,逆天改命。”
“我身上可能存在的神秘信息会不会是关于这个幽兰血脉的?”
“应该不会,据说幽兰血脉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是男性,而且还要是魂元体。”
“魂元体什么东西?”
“所谓魂元体,简单说就是身体精元未发育的一种罕见体质,几乎就是一个废物。”
“精元未发育会怎么样?”红袖追问道。
“你这丫头,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好,索性今天给你说一下。”
“精元,就是体内产生精气的源头,精气你应该是知道,是施展武技所需要消耗的一种能量,精气的多少也是衡量一个人武学修为高低的重要指标,目前已知的精元种类主要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类型,因此也就决定了大陆上的精气种类主要有金性精气、木性精气、水性精气、火性精气、土性精气这五种。”
“为什么是主要有五种?难道还有别的种类吗?”红袖疑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据说有的人精元很特殊,为风性精元或者雷性精元,不过有这两种性质精元的人非常非常罕见,而且很容易走向两个极端,强的人,那真是厉害,比如不久前陨落的南傲国第一强者百里重阳,就是雷性精元,据说修为达到了天玄级三才境,而弱的就太弱了,修习不了任何功法武技。”
“哦,还真是很奇妙。”红袖闻言感慨道。
“还有更奇妙的。”来人有些意犹未尽的继续说道:
“人体内的精元可不只有一种,有的人有一种,两种,三种,最多的有五种。”
“哦,还有这样的事,是不是体内精元种类越多越好?”红袖问道。
“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体内有一种精元的称为一元体或者为纯元体,有五种精元的称为五元体或者为混沌体,这两种人的比例都很稀少,绝大多数人体内有两种、三种或者四种精元,至于是不是体内精元种类越多越好,现在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但是总的来讲,纯元体应该是最好的,目标明确,可以最大限度精修一类功法,现在很多宗派核心人物都是纯元体,精元种类越多的人,修为越难提升,有种杂而不精的感觉,当然,这不代表全部,也有个别例外的。”
“哦,是这样啊,那八叔的精元有几种,是什么性质的?”红袖问道。
来人伸出右手,运转精气至手心处。
“看仔细了。”
这时一团跳跃的火苗就出现在来人手心处。
“咦,是火性精元的纯元体嘛?”红袖叫道。
来人收回右手,笑了笑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其实是火金二元体,但我的主要精元是火性,刚才你没有仔细看,如果你仔细看了就会发现,火中还有一样东西,就是一小块点被烧得通体发红的铁质。”
“八叔,您能看看我是什么性质的精元吗?”红袖问道。
“你是木水二元体,木性为主。”来人道。
“您怎么知道?”红袖问道。
“你看。”来人伸手在红袖的鼻息前抓了一把,把手摊开,就看到一滴水中躺着几颗小种子的画面,但很快就消失了。
“咦,怎么没有了?”红袖问道。
“你体内的精气本来就少,呼出的气息含有的精气就更加微弱,能持续到让你看见,已经很不容易了。”
“君阳的呢?”红袖问道。
来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君阳这孩子的精元还不错,是水性纯元体。”
“我可以把我的精气送给君阳吗?”红袖问道。
“你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好姐姐。”来人笑了笑继续说道:
“每个人体内的精元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产生的精气也是独一无二的,姑且不说你们两人的精元性质不同,就算相同,都是同样性质的精元,产生的精气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即便传过去,也需要秘法重新转化吸收,排除掉一些不同的成分,当然,同性质的精元产生的精气转化率是最高的。”
“还有,每个人体内容纳的精气是有限的,就像一个水杯,杯子满了,就装不下更多的水,多出的水就会溢出跑掉,精气也是一样,体内的精气满了以后,就会从你身体的毛孔、脏器等地方外溢,如果想要装更多的水,就需要换一个更大的容器,你的身体就是这个容器,只有不断的锤炼你的身体,提高修为,才能容纳更多的精气。”
“这似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是当然,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抓你爹了吧?”
“如果那个幽兰血脉真有这么厉害,幽兰谷也不会被毁了。”红袖叹气道。
“贪欲往往会让人相信一切传言。”来人沉声道。
“对了,八叔,君阳马上十岁了,您能不能也传授他一些基本的武功,至少让他能自保,今天他被毒蛇咬伤了,幸好我及时处理。”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人一改刚才温和的语气,严肃说道,说完又觉得语气有点重,又缓和了下语气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另外再次提醒你,千万千万不要使用幽兰谷的武技,连名字都不要提,虽然如今龙域大陆上还知晓幽兰谷武学的人已经极为稀少,但天下藏龙卧虎,万一被人识破,后果不堪设想。”来人郑重说道。
“红袖明白。”
“孩子,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但你要记住,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才有希望,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来人拍了怕红袖的肩头说道。
红袖点点头。
“对了,这次过来是要告知你,岭南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必须要过去一趟,这些天你们别乱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如果真有什么急事,就到月海郡兴隆米铺找人,但要记住暗号,对店里的伙计说,能不能赊两斤陈米,店伙计如果说店里没有两斤陈米,你就再问有几斤,如果店伙计说有半斤,那你就跟着店伙计进去,如果店伙计说别的,不管是什么,你都要借故赶紧离开,一定要记住这个暗号,千万别忘记或者说错了。”来人郑重说道。
“恩,红袖记住了。八叔,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不准我学武?”红袖有些疑惑道。
“这都是你娘临终前特意嘱咐我的,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在这僻壤之地有个会武功的姑娘,这样会不会更加引人怀疑呢?”来人笑道。
听到娘这个字,红袖又有些难过。
“好了,别难过了,我觉得你学学医术也很好,下次我再多带几本医书过来!多保重,我走了。”来人拍拍红袖的肩膀,便疾步走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望着来人消失的方向,红袖心里却苦闷起来,觉得自己好无用,幽兰谷的武技绝学除了还记得几个名字,其他的一点都不知道,医术倒是还记得一些,那是她母亲南宫璃口口相传的,病因病理早背的滚瓜烂熟,和渔村里的赤脚郎中顾大叔学到的也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见草药知识,说她是个半吊子都有些夸奖她了。而就在刚才又听到八叔的一席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救出父亲,报得了这血海深仇。
红袖轻叹一声,觉得好无奈,每每想到这些都好想放声痛哭一场。
红袖看向远处那些还在欢快猎食的贼鸥,又看着那些惊魂未定拼命逃窜的小海龟,突然间觉得自己和这些小家伙的命运是那么的相似,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红袖彻底迷茫了,像发疯了一样,在海滩上拼命的奔跑驱赶那些海鸟,直到她累得一头栽倒在松软的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