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雪知道了消息，已经是闻雅办完离职手续的一个星期后了。
倒不是闻雅刻意瞒着她，而是这过去的一个星期里闻雅做了一件大事，足足被扒了两层皮，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为了给然然一个她理想中的安全、完美的生活空间，闻雅劳心劳力地做完了房屋大改造。
今日白雪登门，便是她“旧貌换新颜”的小屋第一客。
至于改造成果——白雪用呆滞的表情给予了回应。
该怎么形容呢？家徒四壁——有点儿过了，极简风格——又不足以概括。
白雪放下满手的礼物，问道：“你们家客厅呢？”
印象里，闻雅的这处婚房和大多数新婚小家庭的格局是相似的。无论厨房、卫生间在哪个位置，客厅一定都是家里的绝对主角，它占据了最大的面积，承载了最多的功能——无论多小，沙发电视少不了。
“这就我们家客厅啊。”闻雅跟过来说，她的手向前一划拉，指向了白雪面对的空荡的开间。
“哦……”白雪下意识地在脚掌上用了用力，脚下的1.5厘米厚的爬行垫回应了些许弹性。
“我们家现在只有矿泉水，你喝么？”闻雅问道。
“喝。”白雪接过闻雅递上来的水，实在是憋不住吐槽，说道：“你怎么把家搞得跟世界宝贝一样。”
“我就是要一个完全适合孩子探索的空间，但我能做得比世界宝贝好，我这里没有任何不安全因素。”
闻雅得意地介绍道：
“我的爬行垫是全屋铺的，然然马上就要开始学走路了，摔到哪里都不会疼。”
“我这个房子小，最大的地方就是客厅，但原来的客厅太不适合小孩子活动了。”
“不合适的家具我已经果断淘汰掉了，淘汰不了又不好移动的，全部包好防撞条。以前我们家那个沙发也有点儿高，孩子跳沙发太危险了！你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因为跳沙发骨折的孩子，所以我就给卖了。”
白雪的视线转到闻雅婆婆张冬梅的身上，高大魁梧的张冬梅正坐在一只懒人沙发——学名豆包袋上，窘迫地朝她微笑。
“这两只懒人沙发，是给妈和杜书奇准备的。要不是怕他们不习惯，我都想全部搞成榻榻米。”
闻雅越说越兴奋，她指了指残留着一排插座的大白墙继续说：
“电视机搬走了。孩子真的不能沉迷看电视，一定要看书。这面墙等我找到合适的环保材料，就全部改成书柜。”
白雪伸手戳了戳闻雅，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才从“客厅”来到了闻雅的主卧室。
“嚯！幸好这里没怎么变，我感觉我都要窒息了。”白雪随意地瘫倒在闻雅的床上，低声感慨道。
“为什么？现在外面比以前宽敞许多啊。”
白雪爬起来，伸出一只手盖在闻雅的额头上，说道：“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闻雅拨开她的手，说道：“我现在每天都可开心了。”
白雪耸耸肩，说道：“杜书奇对你确实还是不错，你婆婆也可以。你把家里搞成这样，我看人家都没说什么。”
“你要有什么建议你说出来，我一个人难保有什么想不到的。”
白雪歪过脑袋看了看严肃认真的闻雅，无语凝噎。
最终她拍拍闻雅，说道：“好，很好，特别好，你开心就好。”
她站起身，走到闻雅房间的飘窗前，探着身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膝盖上方接触在软软的防撞条上。
“你不上班了，他们也没意见？”
闻雅跟到白雪身边，坐在了飘窗上，顺手拿过一个狗仔抱枕，回道：
“反正接受了。”
“你妈没骂你啊？”
闻雅不作声，抬起眉毛，一双乌黑的眼睛盯住了白雪。
白雪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不禁吃惊地问道：“你别跟我说她还不知道哦？”
闻雅正要回话，门铃突然响起来。
白雪预感不详，问道：“……曹操……来了？”
果然，张冬梅爽朗的声音和陶小青内敛的声音相继传来。
“亲家！你来咋也不说一声，在家吃饭啊！”
“不不，我看看然然就走了。”
白雪朝闻雅做了鬼脸，低声说：“我跟你妈上辈子绝对是交过手的，这辈子还纠缠不休。每次咱俩只要干了错事，我一提你妈，你妈就出现，偏差不会超过5秒。”
她抓住闻雅的手又说：
“我要走了，我帮不了你。人生中无数次经验已经告诉你我——我在，你妈揍你揍更狠。”
白雪整了整头发，拉住闻雅的手重重地握了握，鼓励道：
“你可以的！加油！记住一条宗旨：忍。做都做了，能耐我何！”
临要出门，她又不无沮丧地转过身说道：“我本来还要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事儿呢，算了，回头再说吧。”
闻雅想要留她，但白雪还是坚定地抱拳告辞。
“阿姨好！阿姨再见！”
白雪咧着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迅速从同样被变样的房子震撼了的陶小青身边闪过，夺门而出。
陶小青根本反应不过来，等目送完白雪，她一扭头看到了从卧室里出来的女儿。
“你今天不上班？”陶小青下意识问。
于是三个女人面面相觑，一动不动地杵着，杜潇然则在闻雅布置好的空间里开心地爬来爬去，他对即将爆发的世纪交战还一无所知。
也幸亏有杜潇然的存在，陶小青才忍住了拍桌子的手，但怒气让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胡闹！你怎么这么愚蠢！跟谁学不好，学白雪当阔太太。她是富二代，整日混吃等死就可以了。你行么？！闻雅，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妈，你说我就说我，带上白雪干什么。”
张冬梅是第一次见识到亲家母的霸气，有心打圆场，好心插话道：
“小雅那工作太辛苦了，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孩子累了，想歇歇也没事儿。你放心，我们都支持的。”
却没料到，陶小青听了她的话，顿时站了起来，质问道：
“支持？！闻雅从来不是家庭主妇，她有她的社会价值，她依靠她的聪明才智赢得社会地位。为什么要用家庭绑架她？！你们怎么能这样？！”
张冬梅显然是听懵了，除了急急否认，又不知该如何辩白。她夹在她们母女中间，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我是怎么教你的？女人一定要去找到自己的价值，广阔天地，女人和男人一样能有作为！”
“闻雅！这么多年你的书都白读了么？！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啊！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竟然会蠢到要依附男人去生活。我告诉你，等待你的就是所有人的鄙夷，到最后你自己都会看不起你自己！”
一直在忍受的闻雅足足被陶小青骂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忍不下去，抬起头说道：
“妈，你别再跟我讲什么男权、女权，能不能给我点儿人权？我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陶小青闻言，怒极反笑，她言辞恶毒地回道：
“被人圈养的叫动物，配谈什么人权？！你明天就出去找工作去，孩子我过来帮你带，早上七点我就过来！”
“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带。”
闻雅咬了咬牙，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陶小青，往母亲心上戳了一刀：
“你不用来，我绝不允许然然重复我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