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刘年揣着一张存款百万的银行卡,有点发懵。但是转头看到闫星的脸几乎立刻清醒了,“大少爷,你去干什么?”
闫星爸爸最终还是没有见刘年,善意的安排了一个司机送她回去,原话是“临近过年本来就是各种事故的高发时段,她一个小姑娘来拿钱估计知道的人不少,难免会有人起了歪心思。你送她回去,守着她把钱交了再回来吧。”
司机老吴以为老板是不放心这个小姑娘,怕她欺瞒,便问“是让我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给自己的老师治病吗?”
闫星爸爸背对他坐在老板椅上摇头,“其实很久以前我就见过她的,是个好孩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出了意外,我于心也不安。”
“好的,我的知道了。”
所以刘年这一趟回家有了专职司机,她和闫星坐在后面,大眼瞪小眼,她以为经过昨晚的事情,闫星应该会看不起她了。
“谁跟你了?我只是过去逛逛而已,在C城这么多年早就好奇周边的县城小镇长什么样子了。”
刘年也不想劝他,“您是富二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哪里管的着。”
说完也不理他,闷头睡觉,眼睛一闭上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昨天需要他帮忙的时候自己可不是这态度呢。
刘年扶额想‘我也是个讨人厌的势利小人罢了。’
他又有什么错呢,什么错都没有,甚至,还帮了自己不少忙。如果不是闫星在县城耽误了一天,她可能就直接回乡下了,也不会知道班主任的情况,说不定就此天涯永隔,两人到死都不知道对方也离世了。
苍白的感谢,她已经说了太多太多。
“刘小姐,快下高速了,前面的路应该怎么走呢?”
“吴叔别客气叫我小刘就好,前面十字路口会有一辆面包车,和我们一起的,待会儿跟着他就行了。”
老吴点头。
刘年刚才跟老同学打了电话说了现在要去班主任老家的事情,老同学已经在家里路口等着她了。
在老同学的带领下,几个人踏上了乡村之路,虽然泥泞山路已经修成水泥路,但是绕不完的圈子和上山下坡的旅途,让闫星开始吃不消,有点晕车了。
刘年也难受,她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偏僻的路了。
闫星靠在她肩上,鼻尖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刘年皱眉侧头看他的脸,余光发现有一道目光定在自己身上,老吴探究的眼神和她冷静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碰撞了一下,刘年想开口解释什么,又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最后什么也没说。
闫星靠着也不舒服了,难受的嘤咛一声抓住刘年的胳膊抱在怀里,老吴终于收回了目光,刘年默默的转头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
她从来不知道那个奋力温暖过自己的人,也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成长。
班主任的家庭条件也并不会十分优越,是什么让他那么义无反顾的帮助自己呢。
山路十八弯,也终将有尽头,刘年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吴叔说“刘小姐,到了。”
刘年半眯着眼睛看窗外,一排排贴着洁白瓷砖的小洋楼和老旧的青瓦房同时存在在这个遥远的山村里,突兀又和谐。
临近年关,年轻人基本都已经回来了,所以村庄虽然看着宁静但也带着不少人气儿,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新对联,还有几家门口挂着一米大的红灯笼,喜气洋洋。
“这儿风景还不错嘛。”刘年的头顶上传来的悠闲语调,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刘年微微侧身,发现自己正靠在闫星的肩膀上,难怪睡到后面脖子舒服了很多。
闫星睡得很好,现在精神满满,衬托得她越发萎靡。
刘年一行人的出现,就像落入这个平静村子的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浪花。一路走过去,家家户户都探头张望,还有几个老年人凑在一起讨论“这是谁?”
一行人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闫星了,高大帅气的少年,穿着件浅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层牛仔外套,最外面罩了件羽绒服,一般人这样混搭,稍不注意就显得有点神经,但是闫星的脸长得不错,气质清贵,即使走在乡间田埂的小路上也自信得仿佛在走T台。
不神经但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所以格外的引人瞩目。
果然,没多久,出来张望的老年人都变成了年轻人,女孩儿占了大半。
“班主任家在这条路后面的山上,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雨,泥巴路还没干透,可能有点是滑溜,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老同学走在前面提醒,他的话刚落音,刘年就脚下一划像把铲子一样朝前面铲过去,来不及收势一脚把闫星踢倒,闫星没有防备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她踹翻,下意识的用手撑了一下,但也没什么用,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刘年的身上。
只听刘年一声惨叫。
闫星立马翻身爬起来道歉,刘年想说‘没事,是我自己弄的’,但是说不出话来。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人扶起来,刘年的肋骨被闫星的胳膊肘杵了一下,吸气都痛。只觉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的肋骨,上次被郑俞明杵一下痛了半宿,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我觉得我的肋骨可能断了。”
刘年的脸皱在一起,左手按在肋间半天站不起来,呼吸都不敢用力。
闫星急了,下意识的去摸她的肋骨,刘年也没力气制止他“别摸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吗,一摸就知道断没断?”
闫星听她语气责备但声音轻得像蚊子嗡嗡嗡,想必痛得很了,扭头跟老同学说,“大哥,你们和吴叔去把老师接出来行吗?我和刘年在外面等你们,待会儿一起去医院。”
老同学点头,“那我们先进去,你扶她回车里等一等吧,大概四十多分钟就能出来了。”
闫星转身蹲下,“背你回车里。”
刘年摇头,“太痛了,压着胸口估计更痛,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刘年坐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冷了,“还是回车里吧,我感觉好冷啊。”
闫星扶着她慢慢的往回走,刘年觉得这件事应该算的近几年发生的最糗的事情了,忍不住笑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
“我在想,那些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英雄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凡人能比的,我现在还没插刀呢,都觉得痛苦不堪了,真的来一刀估计会痛得连朋友不想要了。”
说完又觉得好笑,哈哈哈的笑出声来,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痛的她龇牙咧嘴。
闫星则安静的搀扶着她,对她的研究发现不置可否。
刘年回头看了一下走出的距离,十分钟走了十来米。像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在散步一样,恍惚道“你说我们老了之后是不是也这样,一个搀扶着另一个,颤颤巍巍的走在路上。”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你六十大寿的时候我才五十三岁,还算中年人。”
刘年默默的看他一眼,感觉内伤更重了。
终于到了车里面,刘年冷的手脚都打颤了,手指冰凉像雪糕一样。闫星把后车窗的窗户降下来一些又开了空调,一时半会儿暖和不起来。
刘年脸色惨白的靠副驾驶的椅背。
左脚冻得都不像她自己的了,才想起来刚才摔跤的时候她的脚滑到水田里了,鞋子袜子全都是湿的,她想把鞋子脱了,但又不想动了,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把鞋子袜子脱了缩在椅子上。
脚上还有水汽。
闫星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萌翻了。
小小的一团缩在椅子上,露出的半截脚板还在努力想要缩进外套的下摆里,一点看不出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一个人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可爱又柔弱。
闫星从背包里把围巾拿出来搭在刘年的腿上,遮住她暴露在外面的双脚。
暖气的渐渐产生作用,刘年觉得没有那么冷了,胸口的痛又清晰了起来。
眼睛睁开以后又会变成那个独立要强的刘年了。
刘年觉得有点热了,开始脱外套。
闫星闭着眼睛在休息,听到她的动静,转头就见她在脱衣服,一把给她按住了“你干嘛呢?”
刘年眼睛半睁,神情不甚清明“好热啊。”
闫星伸手探她的额头,有点低烧了。摸出手机给吴叔打电话“吴叔,你们还有多久呢?”
电话那头的吴叔也很头疼,“刘小姐的老师不想去医院呢,大家伙儿正在劝,估计还得等等。”
闫星蹙眉“告诉他,再不出来刘年可能就要走在他前面了,刘年现在发烧了,估计肋骨是真断了,得赶紧去医院。如果十分钟他还是不肯出来。我就只能带刘年先去,你留在这边帮忙照看一下,等刘年稳定了我再过来。”
“这里的路不好开,你等我出来,我来开车。”
“等不及了,刘年开始说胡话了,就这样,我先走了。”
老吴还想说几句,他是真不放心让闫星开这里面的路,而且这么绕他能找到怎么出去吗,但闫星的性子也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只能期望别出意外才好。
老同学看出老吴的脸色不太好,忙问出什么事了。
“刘小姐的肋骨恐怕断了,现在发烧了。少爷送她去医院了额,我们也得赶紧。”
一直在僵着不肯去医院的班主任,听说刘年也去医院了以后反而安静了下来,“刘年,怎么了?”
班主任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盖着一床十几斤重的棉被,脸颊凹陷面色发黄,双目却依然清明。
老同学把来的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班主任沉默了一瞬“她来做什么呢,无端端的拖累她。”
“您这是说什么话,大家伙儿谁不知道您对刘年比她亲爸爸还上心,您生病了她来看看您,不是应该的吗。”
班主任摇头,清明的双眼里充满了悲伤。
“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了,再动手术也没有什么用,我何必再浪费她的钱。这么多年,她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又帮不上什么忙,又怎么能拖她的后腿。我儿子老婆这辈子算是被我给拖累了,我不能再耽误刘年了。”
站在一旁的师娘鼻子一酸,转头去深吸一口气,随意擦了擦眼泪。
老吴是这件事里唯一的外人,他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仍是唏嘘不已。闫星的电话打了过来。
“少爷?”
“刘年她自己不肯走,一定要等他老师出来,你们动作快一点,如果不愿意出来就直接抗出来吧。”老吴把原话转述了,班主任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大家把他抱进轮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