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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诶?你们看那是不是刘年?”

闫夏嗤笑“榴莲?这么重口味啊。”

郑媛羞恼的拍了一巴掌在闫夏的手臂上“是我们班的刘年!你还唱歌表白的那个。”

郑媛的话说完,其余两人纷纷转头看过去,刘年拖着个行李箱,双眼中含泪,茫然四顾一副不知何去何从的模样。脸蛋儿比读书的时候看起来稍微胖了一点,脸颊上有了些肉,终于有了些少女感,看着比以前可爱不少。

闫夏立马朝她走过去,郑媛和郑俞明互相看一眼也跟了上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没回去?”

刘年缓缓的转头看清楚来人之后,眨巴两下眼睛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声音却还有点哽咽,“我没赶上火车,现在不知道怎么办。”

闫夏笑的温和“车票可以退的,你慌什么。我带你去把票退了吧,你还要再买吗?”

刘年点头,两人朝售票台走去,“她怎么了?”郑俞明和郑媛走过来,郑媛自然的走在闫夏旁边轻声问。

闫夏摇头,“先陪她去把车票改签了。”

郑俞明突然看过来说“你去哪里?你家不是坐车就能到吗,为什么要坐火车?”

闫夏恍然大悟“对哦,你为什么现在还在市里,放假都一个多月了?你是一直没回去还是这两天又来的?”

刘年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没有回去,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有个炸鸡店里打工?”郑媛忽然道“我上次和朋友逛街路过,看到你就觉得眼熟,当时没有多想。”

刘年看看她,然后点头“我准备去B省,找人。”

郑俞明和闫夏的脑子里同时闪过一系列新闻头条,《网恋少女离家出走》、《懵懂少女被骗失足》、《少女被拐入深山当*奴》,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明白,这个事儿得管。

郑俞明想了想才开口道“你去找谁?具体的地址有没有,或者联系电话,先打电话过去问一下人家在不在呢?不然你扑个空,白跑一趟不是?”

刘年觉得有道理,但是她只知道在一个县城里,具体是哪里,她打算到了以后再挨着问,总有人会知道的,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后,惊得在场的三个少年少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过去到处问人,人家就会知道你是孤身一人了。到时候有人打你注意,把你拐卖了怎么办?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凶险,这一次明哥也是有事去外地,他都叫上我一起了。你一个女生跑那么远?”

刘年低着头“我必须去找他。”

“不会是网友吧?”

“网友?我不上网,我也没有手机。”刘年摇头。

“那你是去找谁?”

刘年咬住下唇有些难以启齿,她去找她爸爸,想让他给钱让自己上学。但她说不出口,特别是在这一群衣食无忧的城市人面前,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力量,让她羞愧,无地自容。

“诶,别问了,人家还不能有自己的事情呀。”郑媛见刘年一直低着头,感觉她弱小又无辜,忍不住生气道“你们一点都不懂照顾女生。”

刘年和闫夏排队退票,郑媛和郑俞明出去买吃早餐,回来的时候却只见到郑媛。

“这附近都没有什么可吃的,都是些包子油条,给你们买了一点,我待会儿回去吃。”

刘年吃了一个白馒头一个豆沙包喝了一杯豆浆,虽然她很想给钱,但总觉得这时候提这个有点太计较了,便想着待会儿买火车上的吃食的时候给他们也买一点吃的。她是进了车站在知道,大家都是自己准备吃的,火车上的饭,据说很贵。

排队轮到刘年的时候,她被告知没有票了。

“那明天的呢?”售票员看了闫夏一眼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啊?是我同学,但只有我一个人去,他不去。他陪我改签的,一张票都没有了吗?”

“明天有票,你要买吗?”售票员的话是跟刘年说的,但眼睛一直看到闫夏,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怀疑,只是刘年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其他的。

“要。”

“先别急,你买明天的票,今天住哪里?不如明天再过来买票,先把住的问题解决了?”闫夏循循善诱。

刘年摇头“万一明天又没票了呢?”

你的票快到时间了,我先帮你退了吧,要不要买明天的票,你可以去旁边好好想想。

刘年赶紧把车票拿出来退了,钱退了一半,她无辜损失了几十块钱,很心疼。在她低头数钱的时候,闫夏朝着售票员笑了笑,既坦荡又真诚,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刘年就这样被闫夏拉走了,理由是“你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来考虑,现在总得先解决吃饭的问题。明哥去招车了,现在应该在等我们了。”

郑媛和郑俞明坐在后面,闫夏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刘年坐在后座和郑俞明挨在一起。

郑俞明手里拿着一瓶红枣酸奶,见她坐稳了便递过来“喝点酸奶吧。”

刘年受宠若惊,“谢谢。”

车开出去一阵,刘年才想起来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明哥家。”

刘年被酸奶呛了一下“我还是去找个旅店住吧”

“不用怕,他家没人。就他和郑媛两个人住,他们爸妈都不在这边。”

“哦。”刘年还是觉得别扭,但又找不出什么理由说不去,感觉自己有点不识好歹。

郑俞明他们没在市中心,位置稍微有点远,但是环境非常好,那个地段也成为了后来市里最贵的地段之一,不过可惜,就算卖到天价也和郑俞明没有了关系。

刘年只觉得这房子又干净又敞亮,房子里还有二楼,让她觉得很新奇,但除了阳台和洗手间,她哪里都没去看。

郑媛在厨房做饭,刘年过去帮忙。

“你会做什么?”郑媛在切菜,刘年正在摘菜,愣了一下说“我做饭不好吃,上学的时候吃食堂,在家的时候吃得也很随意。”何止是随意,她家里常年吃的就是土豆、南瓜和地里的其他青菜,猪肉都很少吃,偶尔有猪肉都剁碎了放菜里,味道会足一点。

“那正好,我厨艺也不怎么好,待会儿让我哥来下厨。”

刘年震惊“他会做饭?”

“不然你以为他那么胖是为什么,自己给自己喂的。”

刘年笑起来“他也没有胖,看着还好。”

郑媛和郑俞明长得不太像,从五官、肤色、体型、身高,没有一个地方像,“你俩长得不太像。”

“因为我俩异父异母,只是他的户口在我家。他其实是我堂哥。”

刘年又震惊了,随即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她很想八卦的继续追问,但她明白大家的关系还没有熟稔到这个地步,便理智的住嘴保持了沉默。

“哎哟,我家年年这么勤快。”

听声音刘年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无奈的看着任弈秋“大哥,你能不能别别这么肉麻。”

“肉麻?难道不是心动吗?”

刘年抬胳膊给他看“看清楚了,这是鸡皮疙瘩。”

任弈秋哈哈哈大笑着,“今晚有口福了,明哥做菜好吃。走,哥带你去玩去。”

“不去,我还忙呢。”

“忙啥呀,待会儿宫敏和王婧就来了,她们会帮忙的,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哥带你去玩。”宫敏和王婧是班上的两个女生,和郑媛住在一个宿舍里,和她关系很好。

“你俩去吧,反正现在还早,我也就是没事干才来弄这些。”

刘年被任弈秋拉着去客厅,郑俞明和闫夏还有班上另外两个男生在打麻将,覃少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刘年过去打了招呼就被拖走了。

任弈秋带刘年逛街,她在市里读书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城市的真实面貌。热闹繁华的,漂亮又昂贵的城市生活,往来的人都打扮得很时尚并且都很白皙娇嫩,路过一家落地窗的时候刘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一个又黑又土的村妞,任弈秋不同,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那里也能看出他的自在和协调。

格格不入。

刘年忽然想起了了这个词语。

“走,哥带你去坐船。”

刘年第一次看到那么辽阔的江水“这是长江吗?”

“这是嘉陵江。”

江上的风很大很大,加上炽热的阳光,刘年觉得有些眼睛疼,忍不住揉了揉。

“眼睛疼?”

“嗯,感觉有东西进去了。可能是眼睫毛。”

“我看看?”

任弈秋掰着刘年的头仔细看了看,“是有一根睫毛,你动动眼珠子。”

刘年仰着头,转动眼珠,“啊,疼。我自己揉一下吧。”然后不自在的转身自己去揉眼睛。

任弈秋知道她是别扭,想躲避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垂手蹂躏她的发顶“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刘年没有回答。

任弈秋失落的转身看着远处的江水。

晚上一群人吃了饭之后没事儿干,要出去上网。几个女生不想去,就在家里看电视。刘年又被拖去上网,因为年纪太小,借用了郑媛的身份证才进到网吧。

网吧里几个男生打起游戏来风风火火,刘年就安静坐在位置上看动漫,覃少凡坐在她旁边看电影,两个人时不时的交流一下。

任弈秋觉得自己的电脑太卡了,非要和刘年换一台电脑。

刘年换过去,旁边坐着郑俞明。

见她过去,郑俞勾唇一笑,有点小坏又有点天真可爱,刘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抓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了晚上的饭菜,确实很好吃,就连她都吃下去了两片回锅肉。

刘年突然口干舌燥,感觉很想吃东西,又不知道想吃的是什么。

那一晚时不时的会回荡在刘年的脑子里,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难堪,她觉得那一晚应该会美好一些。

刘年把郑媛的身份证弄丢了。

她把身份证放在键盘下面,换了电脑之后就忘记了。

如果只是忘记身份证还没有什么事,补办就可以了。

郑媛准备转校去艺校,一周后就是她的考试,考试通过,下学期就可以直接去学校报名,这时候刘年把她身份证弄掉了。郑媛哭了很久,但她没有说过责怪刘年的话。

大家都在安慰刘年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但是刘年自己非常的愧疚,后来去网吧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刘年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她想把自己口袋里的钱留给郑媛,让她去补办身份证,但她想起自己情况,还有那么多的材料没有买,还有下学期的生活费没有着落,她就没有了承担责任的勇气。

家里的人太多,睡不下,郑俞明和闫夏两个人,一人睡了一张沙发,刘年本来打算说一声再走,但看他们俩都睡得昏天暗地,便不想打扰,想安安静静的走了。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郑俞明抱着枕头,眼睛半睁看着她。

刘年慌了一下,然后说“我准备走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把你妹妹的身份证弄丢了,我很抱歉。我也没有什么能赔的,这一百块钱就当是我的歉意吧,我……”刘年突然说不出话来。

郑俞一只手放在额头上,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不用,钱你自己拿回去。这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别放心上了。”

刘年的头垂得很低。

这一百块真的够表达她的歉意吗,不够的。如果郑媛因为自己把身份证弄丢了而错过考试,错过转学,自己做什么都不能偿还她的损失。但是她也没有更多的能给,她再次因为自己的贫穷感到难堪。

刘年忽的就想明白了,如果郑媛因为她错过了考试,那么自己就偿还给她吧。

她从口袋里把钱都拿出来,把回家的车费扣出来,剩下的几百块,悉数放在茶几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俞明被吓了一跳,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刘年的家境大家多少都清楚一点,这个钱他无论如何是不能收的。

刘年走到门口被人一把拉住手臂,“你这人怎么那么犟呢,这钱你自己留着。我们也用不上。”

“可是……”

“放心吧,不至于因为这么几百块就不能读书了,你以为她是你吗?”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算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你自己把钱拿着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出去走走吧。”

那天早晨刘年最终还是没有去坐火车,郑俞明送她到车站,让她直接回家了。

这些事情放在后来长大了再看,都不是大事,但在当时的刘年心里就是无法承受的难过。以至于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年,她都还觉得无颜再见郑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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