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乐毅围二邑[1]，期年不克[2]，及令解围，各去城九里而为垒，令曰：“城中民出者勿获[3]，困者赈之[4]，使即旧业[5]，以镇新民[6]。”三年而犹未下。或谗之于燕昭王曰：“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呼吸之间克七十馀城[7]。今不下者两城耳，非其力不能拔，所以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耳[8]。今齐人已服，所以未发者[9]，以其妻子在燕故也。且齐多美女，又将忘其妻子。愿王图之[10]！”昭王于是置酒大会，引言者而让之曰[11]：“先王举国以礼贤者，非贪土地以遗子孙也。遭所传德薄，不能堪命，国人不顺[12]。齐为无道，乘孤国之乱以害先王。寡人统位[13]，痛之入骨，故广延群臣，外招宾客，以求报仇；其有成功者，尚欲与之同共燕国。今乐君亲为寡人破齐，夷其宗庙[14]，报塞先仇，齐国固乐君所有[15]，非燕之所得也。乐君若能有齐，与燕并为列国，结欢同好，以抗诸侯之难，燕国之福，寡人之愿也。汝何敢言若此！”乃斩之。
“注释”
[1]二邑：指即墨和莒。[2]期年：一年。[3]获：擒。此处指擒之以为俘虏。[4]赈：救济。[5]即：就。[6]镇：镇抚。[7]呼吸之间：转瞬间。[8]王：称王。[9]发：行动。[10]图：考虑。[11]引：叫来。让：指责，斥责。[12]“遭所传”以下三句指王哙传位子之一事。所传：继承者。德薄：缺少德行。堪命：胜任大业。顺：顺从，听命。[13]统：摄理。[14]夷：平，平毁。宗庙：帝王或诸侯祭祀祖先的场所。[15]固：本来。
“译文”
乐毅围攻即墨、莒两城，一年未能攻克，便下令解除包围，退至城外九里处修筑营垒，下令说：“城中的百姓出来，不要抓捕他们，困饿的要赈济，让他们各操旧业，以安抚新占地区的人民。”过了三年，城还未攻下。有人在燕昭王面前进谗言说：“乐毅智谋过人，进攻齐国，转瞬之间就攻克七十余城。现在没攻下来的只有两座城市，不是他没有能力攻下，之所以三年攻不下，就是他想倚仗长期的兵威来收服齐国的人心，自己好面南称王而已。如今齐国人心已服，他之所以还不行动，是因为妻子儿女还在燕国。况且齐国多美女，他早晚将忘记妻儿。希望大王考虑！”燕昭王听罢，下令设置盛大酒宴，拉出说此话的人斥责道：“先王倡导全国礼待贤士，并不是为了多得土地留给子孙。他不幸遇到继承人缺少德行，不能胜任大业，使国人不能顺从，齐国无道，趁我国动乱得以残害先王。我即位以后，痛心疾首，所以广泛延请群臣，对外招揽宾客，以求报仇。谁能使我成功，我愿意和他分享燕国大权。现在乐毅君为我大破齐国，平毁齐国宗庙，报却了旧仇，齐国本来就应归乐毅君所有，不是燕国该得到的。乐毅君如果能拥有齐国，与燕国成为平等的国家，结为友好的邻邦，抵御各国的来犯，这正是燕国的福气、我的心愿啊！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呢！”于是将挑拨者处死。
“点评”
乐毅而逢田单，可以说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燕王不听谗言，原因在于他但求复仇，不以乐毅称王于齐为非。良将难得，这样用人不疑的君王更加难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