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是时，方士及诸神巫多聚京师，率皆左道惑众[1]，变幻无所不为。女巫往来宫中，教美人度厄[2]，每屋辄埋木人祭祀之；因妒忌恚詈[3]，更相告讦[4]，以为祝诅上[5]，无道[6]。上怒，所杀后宫延及大臣，死者数百人。上心既以为疑，尝昼寝，梦木人数千持杖欲击上，上惊寤，因是体不平[7]，遂苦忽忽善忘。江充自以与太子及卫氏有隙[8]，见上年老，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9]，因是为奸，言上疾祟在巫蛊[10]。于是上以充为使者，治巫蛊狱。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11]，捕蛊及夜祠、视鬼[12]，染污令有处[13]，辄收捕验治，烧铁钳灼，强服之[14]。民转相诬以巫蛊，吏辄劾以为大逆无道；自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
“注释”
[1]左道：邪道。[2]度厄：度过、躲避灾难。[3]恚詈（huìlì）：发怒咒骂。[4]告讦（jié）：告发攻击。上：即汉武帝。[5]祝诅：祝之使沮败。[6]无道：大逆不道。[7]不平：不适，不舒服。[8]江充：武帝时任直指绣衣使者。与太子有嫌隙，诬太子行巫蛊。太子不自安，收充杀之。太子后事败，自缢。卫氏：卫皇后。卫青姊。太子的生母。[9]晏驾：皇帝驾崩。[10]祟：病因。蛊：毒虫。巫蛊：巫师使用邪术加祸于人。[11]偶人：木头人。[12]夜祠：夜间祭祀祝诅。视鬼：巫师自称能够看到鬼魂。[13]此句意谓血污某地，伪造祭祀现场，坐实罪名。[14]强服之：强迫嫌犯招供认罪。
“译文”
这时，方士和神巫们多聚集在京师，都以邪道迷惑众人，无所不为。女巫往来于宫中，教宫中美人躲避灾难的办法，每间屋里都埋上木头人，进行祭祀。相互妒忌吵骂，互相告发对方诅咒皇上，大逆不道。武帝大怒，将被告发的人处死，后宫妃嫔、宫女以及受牵连的大臣，死了数百人。汉武帝产生疑心以后，有一次白天小睡，梦见几千个木头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他，他霍然惊醒，从此感到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记忆力大减。江充自以为与太子及皇后有嫌隙，见汉武帝年纪已老，害怕皇上去世后被太子诛杀，便定下奸谋，说皇上的病是因为有巫蛊作祟造成的。于是汉武帝派江充为使者，负责清查巫蛊案。江充率领胡人巫师到各处掘地寻找木头人，并逮捕了那些用巫术害人，夜间祷祝及自称能见到鬼魂的人，又命人事先在一些地方洒上血污，然后对被捕之人进行审讯，将那些染上血污的地方指为他们以邪术害人之处，并施以铁钳烧灼之刑，强迫他们认罪。于是百姓们相互诬指对方用巫蛊害人；官吏则每每参劾别人为大逆不道。从京师长安、三辅地区到各郡国，因此而死的先后有数万人。
“点评”
巫蛊一案，充分地暴露了君王性格的猜忌和残忍。专制帝王永不满足的权力欲，加上方士和巫师的推波助澜，制造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狱，株连无数，死者达数万人。所谓杀人如草不闻声。百姓被称为“草民”，不是没有道理的。在皇帝的眼里，百姓的命从来是像草一样不值钱的。历来的史家喜欢将罪恶记在江充之流的头上；其实，封建专制才是真正的元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