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接着上一篇开个勤王英雄谱二三四五六的,但一想那样写东西太循规蹈矩,估计有的读者会不耐烦的,于是本章先暂时搁下京师保卫战不表,咱们来谈一会风月--就是当时名士与名......女人们的故事(鉴于名男女们太多,可能要写上个两三章)。
有人击案曰:就知道你要写吴三桂陈圆圆了!
不,我偏不写,急死你!
都请坐下,蓑笠翁要开始讲故事了。
十多年以前蓑笠翁买过一本书,沈复的《浮生六记》,此书写的是才子与佳人美好的爱情故事,书后另附一文,名曰:《影梅庵忆语》,约莫四千字,是明末清初大才子冒襄写的怀念亡妾的文章,情真意切,让人不禁泪目。几年后蓑笠翁一位曾经熟识的好友结婚,便买了一本单独的《浮生六记》相赠--因为此《影梅庵忆语》中的亡妾名为董小宛,而她位列“秦淮八艳”。
这“秦淮八艳”就是明末清初在南京秦淮河一片以色艺闻名的的八位名......女人,她们是:柳如是、顾横波、马湘兰、陈圆圆、寇白门、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
大约二十年前,在上海读大一的蓑笠翁去南京寻老同学玩,经指点游玩的第一处景区就是秦淮河。遥想四百年前,这秦淮河是怎样的一片景象呢?
明朝末期虽然北方与山陕河南一带兵乱迭起,但是作为南都或称留都的南京却相对还是过着比较安逸的生活,歌舞升平。“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作南宋的此诗句放在五百年后此时的南京也是一样适用,而且因为经济与商业的发展,此情景应该尤为甚之。蓑笠翁记得以前读过专门研究中华艳情史(严肃学府派的那种)的著作,讲过明清这一阵子的秦淮情景,说是很多女子很小时候就被卖进青楼,要学习琴棋书画、歌舞等多样技能,学艺多年后才会出来接客,那些色艺俱佳者常常门庭若市。而且据说那时候的青楼女子不是你有钱就可得,金钱只是让你有了被挑选的资格,先交上订金,青楼中的美人还会择题再考察对方的诗文才情,被看上的才会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许多人会批评说此些青楼女子们只是富豪、风流才子们的高等玩物--呃,有些事情为何要说的那么露骨无情?
中国此时的青楼倒是跟欧洲所谓的“沙龙”文化有的一拼--道德家们看到此句又要开骂了:人家那是名媛贵妇、达官贵人、各种文化名流交际的方式!对,欧洲沙龙是有其正面的积极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其时盛行“情人”文化,如果硬要道德批判,比之中国青楼,已婚男女们的龌龊事恐怕更不堪吧!
接下来我们就具体讲一讲那些人那些事吧。
首先讲一下董小宛,她生于1623年,名白,字青莲,苏州人。董家是苏绣世家,小时候家境不错,但在其十来岁年纪家道中落,因生活贫困而沦落青楼,来到秦淮河畔的画舫中卖艺,改名小宛,渐有名气。后来可能是因为家中母亲生病,董小宛返回苏州。为了生计,她从事着一种类似于今日“伴游”的职业--陪人游玩,出门就十天半个月的,据说她一直“只卖笑不卖身”--当时的有钱人也是闲的蛋疼。这个时候,二十九岁的冒襄冒大公子(字辟疆,《清史稿》列其为“四公子”之一,不知道比之如今所谓“京城四少”谁的名头更响,只不过当时比的是才,如今比的是“财”)因听友人侯方域等对董小宛十分赞赏,心向往之(一帮老色友在一起哔哔赖赖,只不过人家那可都是一时之俊杰),踏遍南京、苏州等地终于见到了董小宛,并且一见倾心。董小宛因喝醉了,“懒慢不交一语”。这是二人第一次相见,时年董小宛十六岁。
此后,多情的冒大公子与陈圆圆还有了一段不了情,自己承认的,记述在《影梅庵忆语》里--这个该如何评价呢?渣男!!不过怎么说呢,才子佳人事,不加那么多道德评价了--“杜郎俊赏”的杜牧,“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柳大词人等等等等,你会因为其在这上面的“渣”而否定其才情吗?人生苦短,人无完人,但得一晌贪欢,又无碍旁人,贪杯酒,无论男女,做个清秋美梦何乐不为!
在陈圆圆之后,冒公子和董小宛开始了正式的交往,相互倾心,董小宛主动提出愿意跟冒襄在一起,托付终身。
冒襄在真正迎娶董小宛的时候有犹豫:“且姬吴门责逋甚众,金陵落籍,亦费商量。”--钱的问题(身逢乱世,家道中落的冒公子家也没有余粮了,也可能是其父不愿意出资,因为董小宛在冒家外面住了四个月后才正式嫁给冒公子,“姬在别室四月,荆人携之归”)。恰在此时,钱谦益偕同柳如是游历苏州,柳如是是董小宛当初秦淮河时结识的好姐妹,钱谦益也曾与她有过一定交情。这钱谦益时年六十上下,东林领袖,做过礼部侍郎,听说他俩的故事后,大手一挥,解决了他们的问题--有钱就是牛逼啊!
《影梅庵忆语》后面的记述就完全是在撒狗粮了,天呐,单身狗可看不得啊,种种美好!而且冒襄正妻对董小宛也是真的好。
不过美好的生活仅仅过了一年她俩就因战乱流离。历经劫难返回家中后生活也显困顿,并且冒襄多次生病,董小宛一直在其身旁伺候。
颠簸之苦,生活困顿,再加上一直劳心劳力照顾冒襄,董小宛病倒了。1651年,清顺治八年,嫁给冒襄九年之后,一代佳人玉陨。
董小宛颇有文采,在此与诸位分享两首,第一首当然要撒把狗粮:
与冒辟疆
事急投君险遭凶,此生难期与君逢。
肠虽已断情未了,生不相从死相从。
红颜自古嗟薄命,青史谁人鉴曲衷。
拼得一命酬知己,追伍波臣做鬼雄。
绿窗偶成
病眼看花愁思深,
幽窗独坐抚瑶琴。
黄鹂亦似知人意,
柳外时时弄好音。
上面的故事既然讲到了柳如是与钱谦益,那我们接下来就继续讲她俩的爱情。
柳如是生于1618年即明万历四十六年,浙江嘉兴人,据说本姓杨,其名取自辛弃疾诗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柳如是幼年不幸,自小被辗转贩卖,身世不清。十岁的时候被江南名妓徐佛收养,教导其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其实就是从娃娃抓起的典型。
据说1632年十四岁的柳如是嫁给年逾花甲的大学士周道登为侍妾,同年周道登死后,柳如是被迫离去,重操青楼旧业。
此后柳如是流落上海松江(松江!就是蓑笠翁如今所处之地!),先后结识了松江当地名士李待问、宋征舆、陈子龙。柳如是与宋征舆相识时候两人年纪相仿。宋征舆的家人反对两人来往,而且松江府此时驱赶“流妓”,柳如是便问宋征舆怎么办,其答曰:“姑避其锋。”柳如是认为其软弱无能便与其断交。宋征舆此人后来官至清朝副都御史。
此后柳如是邂逅了松江大才子陈子龙(号称明朝第一大词人),他比柳如是大十岁左右,据说二人相处甚欢以致于引起陈子龙正妻陈张氏的强烈反对,无奈之下,两人分道扬镳。
(写到此处,一条小团团又露脸直播了!!!蓑笠翁看小团团去也~~)
1638年,明崇祯十一年,二十岁的柳如是结识了钱谦益。钱谦益28岁就考取了全国第三的好成绩--榜眼。两人相识的时候他时年56岁,被视为明东林党领袖之一,因政治斗争刚从礼部侍郎任上退下。
1640年,柳如是和钱谦益两人开启了文化人之间的恋爱,此处查到太多狗粮,就不具体详述过程了--太虐狗了。
1641年,钱谦益娶柳如是为妻,而且是大操大办。请注意,此处是“妻”不是“妾”!鉴于二人身份及年龄差异(柳23,钱59),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引起当时社会轩然大波,不过,二人皆不以为然--NB!!
也就大概是在这个时候,钱谦益夫妇解了董小宛与冒襄的大难题。
据说钱谦益对这个小娇妻很好,不阻止她继续与才子名士蓝颜知己的来往,给了柳如是充分的自由和尊重。钱谦益为柳如是在虞山盖了华丽的“红豆馆”和“绛云楼”(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有“绛云轩”,估计就是以此命名)。二人婚后柳如是后生有一女。
钱谦益后来做了南明的礼部尚书。1645年清军兵临城下时,据说柳如是劝钱谦益与其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说:“水太冷”,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钱谦益给硬抱住了。
许多人以“水太凉”讽刺钱谦益,说他“失节”。蓑笠翁认为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又不是守城大将,为何要城破身死?难道期望人人都是孙承宗那样的大英雄?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就是因为其能为别人所不能,若人人皆国破身死那现在还有你的存在吗?!而且逼着别人去送死,无耻!U can you up啊!
不过抗清失败投河身死的是有其人,他就是柳如是之前的松江情郎陈子龙!陈子龙其人,有大才有大勇有大气魄,实为一代人杰!
子龙兄,同处松江,何日可同饮一杯?
之前与柳如是交好的松江名士李待问也因抵抗清军被杀--柳如是交友很挑人。
钱谦益降清之后暗中从事反清复明活动,多次入狱,每次柳如是都积极援救。
1664年(康熙三年)5月24日,钱谦益去世。钱谦益去世后,族人欺负柳如是一介女流,聚众欲夺其家产,情激之下柳如是上吊自尽,时年四十六岁,美人香消。
本章大诗人、大才子太多了,蓑笠翁无诗云--蓑笠翁作的不是诗,只是上下句字数一致的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