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杨,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你。”尹小朵的声音在高木杨的耳边响起,高木杨睁开眼睛,面前是活生生的尹小朵,她俯身在他的床前,齐肩的长发,一脸的平静。
高木杨立马从床上撑起来抱住她,“小朵,我知道这是在做梦,你告诉我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问题都有我给你解决。”
尹小朵伸手摸他的脸,接着她望着他淡淡的笑。
高木杨更用力的抱紧她,“你在哪里?这五年你在哪里?”
尹小朵把头埋进他的怀中,“不管我在哪里,请你好好的生活。”
高木杨抓住她的肩膀,“尹小朵,你始终欠我一个交待。”
尹小朵推开他:“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说完她准备起身离去。
“你敢走,你留下来——”高木杨大叫。
高木杨跳下床走到门边停住,房里没有任何动静,门窗紧闭,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室内,将室内白色的床单被套映衬得耀眼。
“我又做梦了。”高木杨拍拍自己的头,走回床边拿了眼镜戴上。眼镜是刚刚配的,最近他开车时不太看得清远处的路牌,面对电脑也必须贴近才能看见屏幕上的字,科里的助理医生凌霄霄说是他近视,他还不相信,结果昨天去眼科一查视力,左右眼都是0.3,立马给他配了副300度的眼镜,戴上后发现果然不一样,世界清晰可见。
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一点五十分了,他本来只是想在办公室打个盹,居然睡了一个小时。
伸了个懒腰,他穿上白大衣,别正了白大衣上的胸牌:“公安医院骨科主任高木杨”
三年前博士毕业,他毅然的选择了来到公安医院组建骨科。这是个公安系统的医院,属于事业编制,主要对公安内部系统服务,规模和格局和之前他所在的医科大学附院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父母对他的做法完全不赞成,他们一直希望他留在附院的骨科跟着裴骁光施展拳脚。但高木杨却很坚决果断的选择了这里,在这里,他不用依靠任何人,没有父母所说的关系网和权力网。这里的骨科原本是空白,是靠他一手一脚的招兵买马来组建,在这里,他就是骨科的重心。
两年的时间,在他的带领下,公安医院的骨科已经从原来的没有到有,从开始的十张病床扩展到六十张病床,从简单的接骨手术发展到治疗疑难骨病,复杂正骨手术。
高木杨很明白自己,他不是追求名利的人,来到这里,更多的是追求一种心安。没有负担的工作,更能让他投入。
还有一个秘密的原因,只有他自己自己才知道,这里离尹小朵住过的那幢旧楼很近,下班路过的时候,可以过去看看。五年前,自从尹小朵离开,那所房子就一直空着没人理会过,其中的一把钥匙在高木杨手中,每次上楼去打开房门,他总有幻觉,感觉他们只是去上班上学去了,他还会听见尹浩叫大哥哥,听见尹小朵叫高木杨。
就这样,他也可以在房里待上一两个小时,偶尔擦擦书桌上的尘土,也掸掸挂在衣柜里的几件衣服上的灰。
“高主任——高主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高木杨听出这是护士长张云的声音,立马打开了门。
“什么事?”
“高主任,43床术后有点吐,一小时前我叫凌医生看了看,她说暂时不处理,现在吐得更厉害了,所以叫您去看看。”
高木杨随着张云到了43床,那是锁骨骨折早上手术植入钢板的的病人,给病人检查后,他对凌霄霄说:“麻醉反应还没过,静脉滴注灭吐灵,暂时还是禁食,持续补液。”
凌霄霄点头,“我马上开医嘱。”
走出病房,12床的病人站在门口等着他,“高主任,我这都好了,能走路了,你就让我出院吧,我家里还有事呢。”
“再等两天,拍个片子看看,如果骨痂线长的好,就可以让你回家了。”
“好好好。”高木杨望着12床满心欢喜的走回病房,正准备回办公室,一个声音从科室入口的走廊传来。
“医生,孩子的手一拉就成这样了——麻烦你们看看是不是断了。”一个老人的声音着急的说。
高木杨忙走过去,护士站里,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男人用手护着孩子的右手,孩子在他的怀中,表情痛苦,手似乎很痛,他却咬紧牙齿在忍耐着不吭声。
“让我看看。”高木杨蹲在他们旁边,轻轻的摸着孩子的手臂问他:“是右手痛吗?”
孩子点头:“是。”
“我现在给你检查,摸到你最疼的地方你就跟我说。”高木杨顺着孩子的肩膀往下摸,摸到肘关节的位置,孩子紧缩一下,“痛!”
高木杨问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是什么情况弄成这样的?”
“孩子摔地上了,我拉他起来,一用力孩子的手就成这样了,一直喊痛。”
“肘关节脱位了。”高木杨说,“没事,我马上给他复位,我抱他到治疗室里面,家属在外面等就可以。”说着高木杨从中年男人的手中接过孩子。
“凌霄霄,你跟我一起。”
走进治疗室,高木杨让凌霄霄侧身抱着孩子,露出孩子的右手手臂。
“会有一点痛,一下子就好,不用怕。”高木杨跟孩子说。
孩子眼睛紧闭,“我不怕,我妈妈说男生要勇敢。”
“真棒,是男子汉。”高木杨赞扬他,为了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他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义——”孩子回答。
“小义,是义气的义吗?你几岁了?”
“嗯——不是——”孩子显然对汉字还不熟悉,“我四岁!”
高木杨趁机将他脱出的关节按回去,他叫了一声,眼泪从紧闭的眼里滚出,小嘴却不停的自己安慰自己说:“不痛不痛,一下子就好了。”
高木杨和凌霄霄都忍不住笑起来,高木杨怜爱的看着孩子,黝黑浓密的头发,胖胖的小脸蛋,扑闪扑闪的长眼睫毛。
“已经好了,小义。”高木杨跟孩子说,“你可以睁开眼睛了,现在叔叔给你打个绷带吊着右手,这两天不能乱动,过几天再来医院检查,如果已经长好了就可以拆掉跟以前一样了。”
小义兴奋的睁开眼睛看着高木杨,“谢谢医生叔叔。”
孩子睁眼的那一刹那,高木杨突然有点恍惚,那眼睛和神态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于是他问:“小义家住哪里?”
“住——”小义愁着眉头,“我也不知道,以前不住这里,在好远的地方,要坐飞机来的。”
“好远的地方——”高木杨笑笑,是自己又多想了吗。
给小义调好绷带后,高木杨抱着他走出治疗室交给门口的中年男人。
“已经复位了,过两天来再来拍片,如果长好了,就可以拆绷带,记得这两天不要让孩子乱动右手。”高木杨跟家长交待。
“谢谢医生。”中年男人抱着孩子,“现在公安医院有了骨科真方便,我们也不用跑那么远去看病了。”
“您是住在附近吗?”高木杨问。
“是的,我离开了很多年,刚刚回到本地,还不知道咱们的医院都有骨科了。”
“叔叔是警察吗?”高木杨问。
“是的。”中年男人长叹一口气,脸上带着很多故事。
“您是孩子的——?”
“他是我外公。”小义抢着说:“妈妈说,外公抓了好多坏人。”
高木杨笑笑,“孩子正在成长,平时不要用力拉他的手和脚,尤其是关节的位置,很容易造成脱臼,还有,注意给孩子补钙。”
“好的好的,今天是我疏忽了,谢谢医生。”中年男人说。
“小义再见,记得要听话,不能乱动喔。”高木杨说。
“医生叔叔再见!”
高木杨站在原地目送着爷孙俩离去,凌霄霄拿着处方和医嘱过来让他签字,他低头看看处方上的人名问:“尹亦?”
“就是刚才那个孩子的名字。”
“尹亦——”高木杨念着这个名字,原来小义是小亦,是“亦真亦幻”的亦,他竟然姓尹,这个姓,总是能牵动他的某根神经,难怪他对那个孩子有特殊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他姓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