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他不能对皇甫越说,只叹口气道:“想弄死几个人倒是不难,只如今我称病,想让她们自然消失又不露痕迹还是有些难的。”
两个大男人都有些苦恼,他们自然都是佼佼者,只是后宅这些事儿男子总是不擅长的,此刻只听见哎呀一声。
皇甫越目露警惕,飞快的推开门,面前的人不正是穆卿卿,皇甫越撇嘴,侧侧身,示意她进门。
穆卿卿打量皇甫晨,此刻的皇甫晨除了面色苍白,唇色已经正常了,不免更加怀疑他是装病,只无论怎么怀疑,还是忍不住担忧的看人一眼。
“你怎的出现在这里?可是来看我的?”皇甫晨感受到她的目光,心下有淡淡的愉悦升起,气质也更加柔和。
他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温和的笑道,仿佛没被她撞破要杀人的秘密,又仿佛从来没说过要杀人灭口的话。
穆卿卿思考半晌,犹豫着开口:“我方才想过来瞧瞧你们,无意中听见,若说让她们不知不觉消失我做不到,但是让她们害怕自己逃走,我是做得到的。”
皇甫越大大咧咧的开口:“不知三嫂是要来瞧我们,还是要来瞧三哥呢?”穆卿卿尽管自诩对皇甫晨没有别样的感情,此刻也被闹了个大红脸。
她有些别扭,皱眉故意凶巴巴道:“我原本是来帮忙的,如今你们既然不需要,就罢了,我倒是要去别处遛弯了,我哪里需要来看你三哥,院子里还有四个美人儿巴巴等着呢。”
穆卿卿最初只当是皇后想要报复她才这样做的,却没想到这一层,她还是不习惯这种别人的每一个行为都要去揣测的样子,实在是麻烦极了。
“九弟。不知卿卿有什么好法子?不如说来听听。”皇甫晨呵斥皇甫越,分明不怒却自威,下一秒就转向穆卿卿,笑的让人如沐春风,温和问道。
穆卿卿在心里暗自组织语言,许久开口道:“我从前在府中多受人欺负,大娘不喜我,穆绾绾更是蛮横无理,总是折辱于我,这也罢了,院里的丫鬟看惯了风头,更是奴大欺主。”
穆卿卿语速很慢,声音很轻,却无端的让听着的人都揪紧了心,兄弟二人没有一个人催促,屏气凝神的听着她继续说。
“她们从未照顾我一丝一毫,不仅如此,她们偷了我的东西去变卖,拿了我的东西去吃,留给我的都是同他们一样的清汤寡水,后来发现在我身上没什么油水可捞,不能够满足她们的欲望。”
穆卿卿回忆着,原以为自己这个后来者并不能记住这许多细节,也总觉得自己本应该是个旁观者,可随着叙述的进行,她感受到心头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有愤怒也有委屈。
“她们就想出了恶毒的法子,她们啊,呵呵。”穆卿卿顿了顿,轻笑出声。
“她们就在我院中大肆讨论鬼故事,等到夜间,就着白衣,化恶鬼妆,在我门前哭号,时常我推开窗,就能看到一张鬼脸,我心里知道是假的,可每每被吓的失声尖叫,吓出一身冷汗。”
穆卿卿目光游离,仿佛在努力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后来有一日,也是唯一一日,也许是懦弱的我第一次反抗,当我看见那张鬼脸,我抱起院中仅剩的花瓶,狠狠地砸了过去,那只鬼尖叫着倒下了,流出许多血。”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穆卿卿回来了,提到此处时,穆卿卿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能切身感受到当年一个小小姑娘,狠心伤人,却失手杀人的种种情绪。
穆卿卿继续道:“我当时是极畅快的,我恍然大悟,原来“鬼”,是会流血的,也会死,不止她可以吓我,我也可以伤她,我又十分害怕,我杀了人,会不会被送到官府。”
记忆中小小的穆卿卿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侍女脸上涂的鸭,似乎也不觉得十分可怖了,最后她一步一步上了床,决定不再理会这一地的血腥味儿。
谁知道第二日她就高热不止,口中说着胡话,有侍女发现了地上的尸体,尖叫着告诉了她的大娘,还有她的父亲。
穆卿卿迷糊中感受到她父亲来了院中,却不愿意看她一眼,只冷声道:“这丫头装鬼吓人,死有余辜,拖出府去。”
竟是看也没看床上还在唤着父亲的,小小的还在高热的她。
那一刻的穆卿卿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并不知道,也许会委屈会伤心,但现在的她回想起来,只有对穆云峰的恨意。
而侍女吓唬人本就是得了徐氏授意的,徐氏见穆云峰没有追究,更没有关心这个庶女,她又怎么会多话,只道庶小姐中了邪需要清净,留了当时年纪尚小只能做杂活的兰儿伺候。
其他的仆从早就恼怒院中的待遇,月例银子都比旁人少许多,自然欣喜的跟着徐氏离开。
从此她的院中就只有主仆二人相依为命。
尽管兰儿是个心善又知恩图报的,尽管兰儿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当时的穆卿卿,可毕竟兰儿还小,能做的事情不多,穆卿卿身子又一直不爽利……
她的父亲穆云峰再也没有踏入她的小院中,也没有唤她去正厅一同吃过一顿饭,兰儿的性子软弱可欺,穆卿卿也自卑软糯,也是从那日起,原本的穆卿卿日渐忧郁。
由于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吃喝方面又被徐氏掌握,刻意苛待了她的饭食,郁结于心,又营养不良,终于勉强撑到及笄后,郁郁而终。
穆卿卿心头烦闷,却也没有忘了正事儿,原本的穆卿卿有这样一段经历,倒是让她后面要说的话显得更加合理了些。
她继续道:“那以后,只我同兰儿在院中,梦里总是出现那张鬼脸,让我日夜不得安宁,我干脆翻身下床,偷了些丫鬟的胭脂水粉,在自己脸上画鬼脸,也许我生来就有些绘画天赋。”
穆卿卿想起曾经,她几乎已经遗忘在记忆角落中的姨娘,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母亲善画,在穆卿卿幼时也曾手把手教导她如何画画,如何配色,这姨娘与她也许是有些缘分在的吧。
“我的鬼脸越画越熟练,我也会让兰儿去替我偷些面粉,猪血等物,这东西不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兰儿得来也容易,我总是这样画,越画越可怖,甚至比从前那丫鬟草草画的可怕百倍,从那以后我才真真切切的说服了自己,世间原本没有鬼,坏了的是人心,人,远远比鬼更恶。”
穆卿卿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铺直叙的讲完了一个幼时的故事,周围静默无声,只有她的声音在空中飘着,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