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画叹了口气,“沈老爷临走前说过,恐怕,这沈家混了内贼”
柳长安默不作声,现在将沈姬放在锦官城内,有官兵巡逻,可能是最安全的吧。看来沈姬要在这小住了。
烈日当空,丝毫未减锦官城主街的人流,城门楼下,茶棚延绵。
这正是流浪剑客和深藏不露的高人们休息的好去处。当年,携陈环出城的黑骑客,就是在此,让众人羞愧。
白元画搀着柳长安,走在长街上,看着茶棚里形色各异的人,或喝着茶、或倒头大睡,丝毫不注意形象。
柳长安指了指一家棚子,让白元画扶着他坐过去。这里的摊主从不伺候人,也不主动收钱,因为喝茶的多是江湖散客,义字当先,临走也会将钱放在桌子上。
柳长安抬起残破的茶壶,倒了一杯,属实让他没法喝下去。随后他向人堆靠了靠,开始听人攀谈起来。
“要说人家那武功,咱几个真是比不了,就听当时那传来一声咆哮,似龙吟虎啸,而后就是一赤条条的汉子。
手持九尺粗木棍,硬是甩出了似剑法一般的武功,与那黑骑僵持了近百下,两人竟然都毫发未伤。”
柳长安细细听着邻桌众人中一人的言语,“但咱得这么想啊,那汉子拿的可是木棍,黑骑手里是明晃晃的剑啊!”
白元画看了看柳长安,“长安,他们说的,是黑骑那年羞遍满城剑客的事吧,没想到,也有人能让他这么不风光”
柳长安摆摆手,喝下新沏的茶水,然后才来得及说话“那黑骑打了那么多剑客,说不定是汉子捡了漏,趁黑骑累了也说不准。”
显然,柳长安没有相信邻桌的夸谈。
坐了一会,闷热的空气让柳长安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便唤了白元画,往宅子走去。
刚一起身,旁边有个穿着草衣,用草帽遮脸睡了半天的胡子大叔也跟着起了身子。
“小子,有钱没”
柳长安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光天化日,还在城内,难道有人要打劫?
“干什么,这可不是绿林,要不得你这好汉”柳长安脾气蛮硬,顶了回去。
那人嘴里衔着草棍,也穿了一身草,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来,或者不来,否则少多嘴。”这草人丝毫没有愤怒,顶着胡茬,脸上似乎也挂着刀疤,似乎久经沙场。
柳长安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又看了看那草人,只得狠了狠心般说道“等着,五天后此地,我必与你一战!”
草人也没说话,摆了摆草帽,转身就走了。
西风萧瑟,曲定重楼,谁人记,当年金戈铁马再聚首。
正是黄昏时分,草人坐在那城门楼上,肆意欣赏着落下的余晖。
而柳长安,此时正在酒馆的后院子里,提剑凝神,慢慢领悟剑法的玄妙。
时而如探囊取物,时而如巨树撼天,一吐一息之间,将陈环所教的技巧和心中所思所想的相结合。
他知道,陈环将一身本事都传给他,他知道,陈环给他留下了未来。但他不知道,陈环到底去做什么,他不知道,当年陈环狼狈而归,携回的婴儿就是他。
月染银墙,往事残阳。柳长安拭去一抹汗珠,回到屋内,继续看那本陈环的笔记。
他要将陈环的故交尽数记下,替她完成未完的恩怨。
或许数十年后,陈环还会回来,看见柳长安为她报的养育之恩。
阅着笔记,伴着昏暗的油灯,顺带着琢磨这钻研剑法不如意的地方。
怀着睡意,他想起了沈姬,那个神奇的女子,寡言少语,面容姣好,武功高强。
他决定明天去找她,找她搞清楚这最近的所有事。
第二日,柳长安照常换完药,包好伤口,然后就起身往白字镖局去。沈家已经委托白天弈一家,派镖师保护沈姬,还让沈姬与白家女眷同院居住。
此时的沈家,可以说是杂草丛生,很难说谁就是个内贼。沈姬放在城内,要比在沈家山庄安全的多。
此时的沈姬,刚刚梳妆好,准备出门问安,还没走出院子,柳长安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被柳长安拉来的白元画。
沈姬看了看狼狈的两人,竟用手帕抹着嘴唇,浅浅的笑了一下,与那日舞剑时的犀利截然不同。
柳长安摸摸头,尴尬的回了个笑,身后的白元画,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叹叹气。
院庭之中,枝繁叶茂,大把的阳光撒在其中。
屋内,三人交谈甚欢,沈姬慢慢的放下了与生人时的羞涩,与柳长安二人吐露的许多往事。
在江南道,沈赵孔王,是占据军政财三环的四角家族。而沈姬,则是沈家家主沈知文的小孙女,被视为掌上明珠。
自其幼时,常能赋诗写作,甚得沈知文欢心,为了不泯然众人,沈知文便请来了江湖人称“常青客”的松和龙虎山隐居高人李修筠二人。
而常青客因无姓,又为沈知文卖命出策,被赐名沈松。
“啊,沈松,我知道,就是那时沈知文身边手持山水画扇的书生。”柳长安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常青客。
沈姬顿了顿,又笑了一下,似乎笑柳长安的莽撞。随后,沈姬继续说了起来
这二人文武各自开弓,悉心培养沈姬,最终名师出高徒,将沈姬培养的文武双全。
但赵家与沈家的世仇,已经不是一年半载,赵家下蛊沈老太君被陈环破后,没消停几年,又眼红起沈姬的天赋。
数十年的经营,终究被沈家打破,没办法,只得逼出下策,派人暗杀。
后来的故事,就是柳长安亲身经历的那样,一人力敌三人,腹部中剑,直到现在。
但沈姬接下来的路,让柳长安甚是担心。
“可是你接下来怎么办,藏在这里,迟早也会被赵家的走狗找到的吧?”
“接下来,爷爷恐怕会找那个人,来保我周全了!”
柳长安摸摸脑袋,“那个人?谁啊”
白元画皱起了眉“难道是他?”
“嗯,只有他能护人周全了”沈姬点了点头,肯定了白元画的猜想。
柳长安听了一头雾水,“到底是谁啊”
白元画嘴角一笑“他就是,锦官城第一天才,人间逍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