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一阵阵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气,秋水打了个哆嗦从地上爬了起来。搓了搓手臂,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秋水转过身,惊呆了。
本来他清楚的记得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土丘,因为他经常一个人跑到这里,安静没有一点喧嚣。但是现在,那个土丘消失了,原来那个巨大的树桩也消失了,秋水面前的是一个至少数十米深也有数十米方圆的巨大深坑。
秋水怔怔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巨坑,他本以为是自己小说看多了做的梦。他把手伸进口袋里,一颗如同白玉的小圆球被他拿在了手里。秋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巨坑的边缘,巨坑呈现一个还算规则的圆形,但往下看去,坑壁上面,还有些一个个深邃的大洞,坑底光线不好,想必也是这样。
秋水又慎重的将小圆球放回口袋,打开手机,清歌早就发来了晚安,笑着回了一句,打开手电筒转身沿着小路快步消失了。坑底好像有什么反了一下金光,只是没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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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秋水推开了满是铁锈的大门,转身将门锁扣上,又拿一根木头顶住大门,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透过窗户,看向对面那个男人的房间,没有光亮,他看不到什么,只是那个男人肯定还在窗口看自己吧,现在他才总算可以安心睡下了吧。
秋水关上了灯,这个农村小院被黑暗笼罩着,天空没有一点星光,或许这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着。
第二天一早,秋水被闹钟叫醒,他该去上班了。走出房间看到一个身影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提起一杆大枪,仅仅靠着左手的力量就能把一杆大枪端的笔直,常人看到肯定会惊叹不已,秋水却并没有多看一眼,径直去一边洗漱去了。
男人收回了长枪,一手持枪,做着简单的刺收,枪扎出去并没有十分有力,却很稳当没有抖动。只是简单的重复这几个动作,男人就已经大汗淋漓,他收枪立于一旁,秋水也洗漱完走了过来。
“要不,你也再练会儿吧?毕竟这是你爷爷留下来的。”
男人的声音很轻,秋水也习惯性当没听到一样走进了房间,他大概已经有一两年没碰过那杆枪了,收拾好东西,就走出了大门。
看着秋水出去,男人低头沉默,然后拔起旁边的大枪,撑着拐杖柱着枪杆,一步步走向了房间。
“那个,你还喝酒吗?”
周浮水的身体停住了,他拄着拐杖,想转过身,但是转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好,好啊。”
声音依然很低,还多了一丝颤抖。
“好,晚上回来给你带。”
说完,大门嘎吱一声被关上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周浮水转过身,已经略显老态的脸上,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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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上班的地方离镇上还有一段距离,一起上班的人大多骑车去,也大多数都是一些年纪大的中年人或者十几二十岁打包装的小姑娘。
大约三四公里的距离,秋水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刚好压着时间到了厂里。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养牛场,不过一两百头奶牛而已,却也是这个镇上最大的厂子了,算上草场不下于百亩的地盘,算是这个镇子的招牌企业了。
打完卡之后,那些小姑娘老阿姨大多去了车间里,那是生产牛奶的地方,而秋水和几个中年汉子则去了深处的牛棚里。
说实话,牛棚真不是个好地方,扑面而来的牛粪味,还有怎么也驱赶不完的蚊虫。
走到牛棚门口,几个人一人推起一辆小推车,拿起一把长杆木叉,推牧草喂牛是他们每天工作的开端。等到所有人拿完工具离开,留给秋水的是一辆一侧有个破洞的推车和一把沉重的铁叉。
秋水没有意外,推起车子就去草场推牧草去了。
别人都是满满一车的牧草,而秋水却只是装了个大半,因为他负责的牛比别人的要少一半,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除了正常的奶牛,他还负责着一只怪物。
推车停在了一间房子的前面,与别的牛棚四面露天不同,这是一个三面围墙,一面铁栅栏的监狱一样的牛棚。
秋水打开门,用铁叉叉起牧草放进栅栏下边的石槽里,喊到。
“吃饭啦,老黑。”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站起,迈步走向石槽的瞬间,似乎地面都在颤动,一双弯曲如刀的巨大牛角先暴露在了光亮里,这绝不是一只奶牛能拥有的。随后这只怪物完全走了出来,这是一只健壮的黑牛,秋水也一直不知道到底是水牛还是什么品种的野牛,只是听说别人寄养在老板这里的,农村人也没多少乐意管闲事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什么野生动物的,在大多数人看来,那不就是养牛场里的一头牛吗。
看着这只浑身肌肉虬结的怪物秋水突然想到了扶桑说的力量等阶,一阶的猎豹肯定是干不过这只黑牛的,至于狮子老虎,秋水也不知道,不过想想外面推车上的大洞,想来应该也真不一定谁干的过谁。
黑牛走到了秋水的身边,歪着头看着秋水,本就有些瘦小的秋水在这只身高两米开外的庞然大物旁边,显得更加渺小,甚至丝毫不用怀疑,如果这只黑牛突然低头顶他一角,大概率的是他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还好黑牛只是看了一会儿,就低头吃起了牧草。
把剩下的所有牧草都放进了黑牛的石槽里,秋水推着车就离开了,他还要打扫这些牛棚。幸运的是,他只负责了别人一半的区域,也曾有人眼红他的工作少,想跟他换,只是那只黑牛一脚把他踢进了医院,还好那牛角顶在了推车上,旁边的人又赶紧拉他出来把门关上,才让他捡回来一条命。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人羡慕过秋水的工作了,毕竟大家工资都是一样的,人家拼着命少干点活似乎也不算啥,只是本来就有些孤僻的秋水,却也因此被更多的人排斥。也无所谓,他曾经在别的地方上班也是,活泼逗比一点别人觉得你好欺负,沉默不说话又觉得你有毛病,总之不趁他们心意就是不好。秋水也懒得想这些,活着已经很累了,他不怕死的跟这只黑牛天天这么亲密接触,或许也就是在期盼着黑牛哪天发疯了吧。
不过半天的功夫,秋水就结束了工作,平常他都是依然留在牛场里,能多混两顿饭。不过今天,他想早点回去了,他说了要给那个男人带酒喝的。
说来也神奇,农村的房子虽然大都是独家小院,像秋水爷爷留下的这套宅子却是真正的独家,因为方圆几百米都没有一户人家,秋水有时候也想,是自己那个没见过面的爷爷清高爱静,还是被人不喜才被逼在这村子外边建了房子。
秋水晃了晃脑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自己最后的一片立足之地了。手里提着两瓶酒,几袋凉菜,有荤有素。
推开门,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大白天的还在睡觉?秋水从自己房间搬出一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将酒菜都放在上面,然后去敲了敲对面的门。
没有人答应,也没有声音。秋水推开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这股味道甚至比起牛棚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秋水皱着眉走进房间,床铺到还算整齐,房间本就没什么家具,一张桌子,一个旧衣柜,一览无余。臭味是从床底下传来的,秋水弯下腰,掀开床单。面前的是一堆脏衣服,上面满是污渍和泥巴,还有一个床单,如果没看错,那床单上应该是沾染了人类的粪便,而且应该是拉肚子了。最右边是两个肮脏的白袋子,上面依稀可见什么大米的字样。臭味大多是这里发出的,秋水皱着眉头拉出了一个,打开挽的结,里面的东西让秋水愣住了,里面是一些沾满了灰尘的馒头和烧饼,甚至其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是被啃过甚至吃了一半的,有些上面还已经有了霉点,一股股酸臭的味道翻涌着。秋水颤抖着拉出另一个袋子打开,里面被饭店倒出的米饭,和一些剩菜混合在一起,相比于馒头,米饭和这些带着一点汤水的剩菜味道更加可怕。
秋水怔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竟然过得是这样的生活,他都这样了,还这么拼命的活着为什么?秋水想到了扶桑让自己看的那个画面,十二点了,这个男人还不睡觉站在窗边看着大门口。这一瞬间,秋水的眼眶红了,他可还记得这个男人曾经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每场比赛万人瞩目,他总是能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对手。他似乎就是一个真正男人形象的标准,高大威猛无所畏惧。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样,吃这些嗖掉的饭菜,甚至不舍得扔掉。秋水又看向那个臭烘烘的床单,整天吃这些,又只有一条腿的他怎么可能来得及上厕所呢。
秋水站起身,他想把这些都扔掉,如果他愿意养,这个男人怎么也不会一点体面和尊严都不剩。他环视了一圈房间,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衣柜里,那就把所有的都收拾收拾吧。
秋水打开衣柜,看到里面的东西,泪水汹涌而下。衣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单薄,一套厚实,秋水跪倒在地上,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每次看到周浮水,总是这两身衣服,是这两身干净的衣服维持了他身为一个父亲在孩子面前最后的体面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