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事实是个愚昧的选择,因为它除了伤疤以外什么也掩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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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零死死地盯着他眼前的这个衣着怪异的生灵,眼底的冷光不停地闪烁着,同时脑海中进行着超高速的推算。
但越看他的眉头越紧,且不说看不出他的生命量和魔力量有多少,单单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他难以捉摸。
(通过分析,他的身高是二点零零米整,体重是二百斤,惯用双手,表面性格随和,过于自谦,举止大方。)
(年龄未知,生命量未知,魔力量未知,没有弱点。)
(思考他的动作……)
(思考他的话语……)
(思考他可能隐藏起来的另一面……)
(综上,他的种族应该是……是……是……)
(是……是……)
他发现自己竟然分析不出他的种族!
目光逐渐凝重,他越发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灵有问题。
(看来只好暴露出一点实力了。)
随着力量的觉醒,他的眼眸深处涌现出两个颜色截然不同的小光旋,左黑右白,而后它们彼此凭空联通,颜色迅速趋于一致。
于是——
他昏过去了。
……
“零零?零零?”
许久他回过神来,只见世棠的小脸正对着他,看到他醒来后,她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嗯?发生了什么?)
对此江零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靠在了世棠的右肩上。
“——呼,零零你刚才突然一下子昏过去,差点把我们给吓坏了。”
看到他这副罕见的发懵状,世棠便向他解释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嗯?什么?我昏过去了?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昏过去!)
但在起身之后,他发现周围的族人们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两个,脸色顿时微微一怔。
(自己好像真的出事了……)
世棠再度笑嘻嘻地向在场的一众生灵弯腰行礼,口中还不断地说道:“抱歉,零零又给各位添麻烦了。”
但心中却是无比地凌乱。
(零零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变心了?)
(不行不行,以后我一定要看好他!)
江零也被迫行了道歉礼,不过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或者说,他此时的心思不在此处。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们。”
只见那个名为阿克夏耶的生灵这么说道。
“但还是请你们稍微节制一下吧,毕竟年轻并不是肆意挥霍的资本。”
一句话,将原本要表示感激的世棠给打回深渊了。
环顾四周,果然听到这话后在场的长辈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还贴心地附带上了配音和解说……
最后,他们都爱怜地看着她身旁那位“弱不禁风”的少年……
(所以,你们到底想象出了什么?!)
(算了,反正应该不是坏事吧?)
“世棠,我昏过去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
听到江零的传音,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从头到尾你都很不正常好吧?)
但这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了。
“你好像一直在盯着阿克夏耶大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
江零一愣,继而将目光放在了那张纯银色的面具上。
那是一张绘着五官但却没有一丝缝隙的面具,仅仅在两只眼睛的部位上是微薄的。它的上面镌刻着七个白色立方形框架状纹路,环环相扣,这给整体带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神秘感。
而就是这种神秘感,令他内心十分不安。
(不对,虽然我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敢肯定,我最初注意到的并不是他的面具,而是其他的地方。)
(但,究竟是什么呢?)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被世棠拉着坐在了那个神秘生灵的对面,因为他们都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打算,所以这种行为使得这个圈子的间距缩小了。
……
(真是太美好了。)
轻嗅着左右两边愈发浓郁的香味,我不禁在心中感慨道。
左边的香味清新但略显稚嫩,右边的香味典雅成熟,但总体上两者皆是上选。
(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啊!)
看着他们之间那种亲密友好的交流,我突然有些不太想努力了。
对于我而言,前世遭受过那么多的不公,现在有能力过上这种生活已经很令我满足了,毕竟我再也想象不出比这还要美好的生活画面了。
(但很可惜,我走的这条路,是不允许停下来的。)
(我唯一能做也唯一要做的只有赢得胜利,胜利对我而言才是一切。)
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赋血权戒,上面的秘石还在散发着一种他们都看不到的暗红色光芒。
(或许这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吧。)
我耐心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同时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
艾米:“有了侍卫长大人的带领,这次我们盖坦比克帝国的反击战一定会取得巨大的胜利的!”
落韵:“没错没错!”
沅溪:“就是这样!”
世棠:“赞同赞同!”
“虽说侍卫长大人的确厉害,但安苏迪亚帝国有三神将,这胜负之数,还未见分晓吧?毕竟他们都是五阶的强者……”
原本四女正在兴头上,结果江零的这番话直接引起了她们的围攻。
世棠:“零零你懂什么?侍卫长大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输啊!”
沅溪:“对啊,侍卫长大人可是传说级别的强者,区区三个神将根本不值一提。”
落韵:“对对!哪怕他们三个一起上也绝不是侍卫长大人的对手!”
艾米:“所以说,大家认为侍卫长大人用多长时间就能打败他们三个呢?”
江零:“但我们应该讨论的是他们的客观实力吧?”
话音刚落,四道冷光又射了过来,许久之后才收了回去。
艾米:“继续继续,我猜是三个小时!”
落韵:“三个小时太长了,我猜是两个小时!”
世棠:“两个小时也说多了,我猜是一个小时!”
沅溪:“你们的见识太狭隘了,我觉得半个小时就足够了!”
常英:“半个小时!”
安洛:“半个小时!”
芙娜沉思了片刻后也点了点头:“嗯,以侍卫长大人的实力,半个小时刚刚好。”
“我……”
“你闭嘴!”
江零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结果却引来了他们这整齐划一的呵斥声,于是便沉默了。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探讨内容虽说没有一点价值,但却很有趣,仅仅有这一点便够了。
(不过他还真是惨啊,明明在说实话,却没有一点发言权。)
“阿克夏耶大人。”
“嗯?”
我看着右侧一脸期待之色的芙娜,感受到其他类似的目光后,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芙娜眨了眨金黄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开口了——
“阿克夏耶大人您怎么看?”
我左手托腮,做出思索状。
(什么我怎么看,这种强行降智的问题你们自己内部解决就行了,不要来问我啊!)
“我并没有拜会过那位侍卫长,只是道听途说了他的一些事迹而已,所以很抱歉我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
“这样啊……”
他们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或许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为了缓和氛围,我转移了话题:“知己知彼才能做出更为理性的判断,关于侍卫长大人的事迹我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我对安苏迪亚帝国的了解或许能够帮到你们。”
看到他们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我便开始胡编……娓娓道来。
“在伊斯坎达尔里,我有几个朋友,其中的一位莫逆之交在十年前曾经周游过安苏迪亚帝国,作为最先走出大山的第一批生灵之一,他在那里生活的时间足足有四年之久,见识到了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当时他一路北上,并没有在盖坦比克过多停留,而是首先将目光放在了离故乡最近的奇米璐月帝国,四年后他来到安苏迪亚的塔克比诺城,成为了当地赫赫有名的魔法吟唱者。”
“居然是我们帝国和安苏迪亚的边境……”
艾米明显有些吃惊。
“由于他是外来者,而且还是盖坦比克的子民,因此他受到了很多的之一,但他最终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力量和非凡的魅力赢得了他们的尊重,他主张魔法不分国界……”
说道这里时,我扫了周围一眼,发现他们的脸上都有些阴沉,于是便果断改口。
“但他认为自己的帝国必须要受到平等的待遇,他希望安苏迪亚能与自己的帝国友好往来,但这一条件被王室拒绝,所以他也拒绝了王室对他的聘请。”
这时他们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我松了一口气。
(真是难办啊,竟然都不愿相信现实,盖坦比克帝国的洗脑行为果然还是成功毒害了不少的生灵啊。)
(虽说是先皇留下来的祸根,但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办法解决掉这些麻烦,说明这代的国王还依旧无能。再考虑到他们这种强行扭曲事实的不要脸行为,说不定那个侍卫长也并非什么好人。)
“那后来呢?”
“后来怎么样?他有没有和王室的那些人交过手?尤其是那三个徒有虚名的神将,他肯定也很厉害吧?”
看着芙娜和艾米那闪闪发亮的眼神,我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个‘徒有虚名’的评价是谁给的呢?”
沅溪积极地回答道:“是侍卫长大人!他和他们中的两个在去年八月时交过手!据说当时要不是为了保护大王子的安全,他们早就被活捉了!”
“真是厉害啊,想不到侍卫长大人刚成为五阶强者不久后就能轻易地打败两个同阶的强者了,怪不得会那样说呢。”
“那是当然,在那次反击中侍卫长大人曾经一个人当着那个战神迪尔克的面就斩杀了两万多个敌人,当时消息传回安苏迪亚的王室后,他们国王立即便让身负重伤的迪尔克退兵。”
“然而那一个月一来我们帝国已经有百万同胞遭受到了战火的殃及,他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强盗难道认为单凭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能让我们平息怒火?”
“于是侍卫长大人接受国王的命令,带着大王子前去讨回公道,本想和平解决此事,结果他们不知好歹,竟然还污蔑我们边境的战士们。于是大王子一声令下,侍卫长大人拔剑砍断了会议桌,宣告此次谈判破裂。”
“安苏迪亚的国王恼羞成怒,但又害怕我们帝国的反击,于是便虚张声势,威胁大王子签下两国和平协约,否则他便要用千万大军让大王子带来的这一十四人有来无回!”
“但大王子不愧是大王子,面对这等场面毫不怯懦,大手一挥,令其他人先一步离开后,当即跨马持剑,以身作则,深入敌军内部。侍卫长大人大显身手,直面两个神将外加无数敌军,单单两人便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接连斩杀五千敌军,并重创两个神将,吓得敌军落荒而逃,国王更是心惊胆战,最终一行人凯旋而归,无一伤亡。”
“事后安苏迪亚给与了我们大笔的赔偿,国王将其尽数作用到我们这些子民的身上,帮助我们改善生活条件,并且还给予那些失去家园的同胞们很多慰藉。”
“大王子此战后成为了我们拥护的对象,说起大王子,那可真是深藏不露,侍卫长大人曾评价其潜力不在自己之下,他日必将成就一番王图霸业!”
“但国王却罚他禁闭,国王说他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贸然行事,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样子,命令他哪儿也不准去,只能留在皇宫内,侍卫长大人怎么求情都没有用。”
“于是这次侍卫长大人在出行前曾遗憾地表示,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并肩战斗的强大伙伴,但他希望大王子能够进一步提升自己,真是令人感动的真挚友谊啊!”
……
“阿克夏耶大人,您觉得怎么样呢?”
听到她的问话,我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
“嗯?说完了?啊,那个啊,我觉得真的很不错呢。”
然而,我的心里却是这么想着——
(哈?你说了个啥?在编故事给我听吗?)
(毒点超多的啊喂!)
(先不说那个五阶初级的侍卫长能轻易地打败三个同阶的老牌强者,就单论你们口中的那三大神将吧。)
(谁告诉你们安苏迪亚只有这三个五阶的?天谕四王骑、天御四圣护、天链四魂狩、天极四灵卫这十六个家伙呢?他们现在的平均年龄都在二十八岁以下,这还不到退休的年龄吧?)
(另外王室的地下还锁着两只高阶远古凶兽,卡仕柏的后花园里不是还喂着五头龙吗?他本人也算是一个战力吧?还有他的三个弟子等等。)
(最不济的话,不是还有亚罗波尔克自己嘛,他又不比自己手下弱。)
(所以,问题来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出最初的错误判断的?)
本以为这个故事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冲击,毕竟我还没有排除侍卫长隐藏自己实力的这个可能,但她说出的那些官方话却让我有些想笑。
不清除对手的实力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胡编乱造。
(估计是亚罗波尔克最终没有理会他们所谓的讨要公道吧?毕竟如果在意此事的话,让卡仕柏派一头龙过去就可以完美地解决了。)
我终究是想不出他们这样做除了伤疤外还能掩盖什么。
(或许,这个帝国内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些强者?)
但我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并不能说明帝国内部没有,甚至也不能断言王室中没有这类生灵的存在……)
(但至少可以排除掉那个侍卫长,如果这里真的隐藏着众多强者,那么身为其中一员的他根本没有必要做出这种有损自己声誉的事,另外还有那个国王以及他的大儿子,他们也许只是被那些强者们摆在明面上的傀儡,这点我找机会要去了解一下。)
(不过正如自己所想,那些强者还真有可能是自己杜撰出来的,或许他们也只能将区区五阶和六阶的蝼蚁们当做是传奇乃至是神话了。)
(那么我的存在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呢?)
我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其中蕴藏的力量即便是无法知晓实际数值也不妨碍我一次次试验后的感悟,的确相当强大。
(或者说,我这个能轻易抹杀或创造众生的存在,又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弱小的世界呢?)
(我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屠杀无数生灵吗?我能控制住自己这愈发淡漠的性格吗?)
“阿克夏耶大人,阿克夏耶大人?”
我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艾米。
“您有什么心事吗?”
看着她那一脸关切的样子,我摇了摇头,语气和缓地说:“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情。”
“那不介意的话,您可以说出来吗?当然希望这不要涉及到您的隐私。”
(芙娜不愧是族长啊,这种话说出来令我对精灵族的好感又多了一丝。)
“当然没有关系,但这个可能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双颊泛红的沅溪有些大大咧咧地说:“没关系的,您可以尽情地说出来,在部落里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心理咨询师。”
世棠也点点头说:“对啊,没关系的,零零他可是很聪明的。”
其他灵也点点头,唯有那只白发精灵露出了不解之色。
“既然这样的话,那请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
“假如你们拥有了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注意这股力量是那种难以想象的强大,但你们原本并不喜好杀戮,可是又会不自觉地依赖这股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会怎么办呢?”
艾米率先回答道:“当然要以保护自己的亲人为主了,在外地时还要多多帮助其他弱小的生灵,再狠狠地惩治那些坏人!”
“很正义的想法呢。”
常英缓缓地说:“我觉得这股力量很可能会给愚笨的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它藏匿起来,不到关键时刻绝不暴露一点实力,暴露实力后就要解决一切麻烦。”
“很谨慎的做法。”
世棠接着回答道:“我和艾米的想法一样。”
落韵回答道:“我只想用它来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们,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去考虑……”
“目标单一,这样的话更容易实施呢。”
江零指了指常英:“我和他一样。”
沅溪迷迷糊糊地说:“那当然是去为帝国效力了,到时候成为一名大将,征战四方,大破敌军,嘿嘿嘿……”
“很爱国的表现啊。”
安洛点点头:“我想为帝国效力,立下众多战功后隐退,在这里安享晚年。”
芙娜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然后缓缓地说道:“我也会像他们两个那样,毕竟帝国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我点了点头:“多谢了,你们的回答都很有道理。”
(但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啊。)
(从一开始你们就走错了路,看来都是因为眼界过于狭小的缘故啊。)
夜色愈发阴沉,皓月之下的光与影也愈发地分明了。
……
接下来我们没有再做过多的交流,而是默默地品尝着面前的美食和饮品。
我第一次品尝到了酒的味道,这还是精灵们特制的饮品,据说制作工序极其复杂,稍有差池便会失败,于是我在喝完第三壶酒后,便意犹未尽地回绝了他们的好意。不用说,这一举动又轻而易举地赢得了一众精灵的好感。
除此之外,这里美食的种类繁多,每一种都能让我感受到不一般的享受,只可惜我的食欲已经大幅下降,依次品尝过一遍后,最后也只是找了几盘最令我满意的美食过过嘴瘾罢了。
一直到十一点多,我们才起身离开,身后的摊子要等到明天再做处理了。
坐在木屋的木床上,我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白色的流光倾洒在我的身上,带来了些屋外花草的影子。
晚风吹过,耳边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
(真是一个不错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