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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蚩尤的终章

吞荒兽赤红的小眼睛一凝,它也觉察到了此时的应龙变得有些不同。

“哗——”

一团遮天蔽日的白云飘过之后,吞荒兽骇然发现应龙已经变成了两个。

同样颀长神骏的龙躯,同样威严尊崇的气度。不同的只是其中一个似乎身形有些朦胧虚幻,不似实体。

正是应龙以催动祖血唤出的神魂分身。二者相视一眼,都有一种玄妙之感充斥心扉,就像在照镜子般心意相通。

毋需多言,根本不给吞荒兽反应的机会,两头应龙扭身而上。再次相斗,吞荒兽已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应龙凭借着自己坚不可摧的肉身拖住吞荒兽,神魂分身却在一旁伺机而动,只要吞荒兽稍有破绽,立刻一爪撕在其身上。

外表看上去并未有丝毫伤势,甚至连皮毛都没有掉下一根。但细细看去则会发现,吞荒兽的神色变得愈加萎靡,神魂分身的身形却是在渐然凝实。

吞荒兽虽可吞化万物,但于神魂这种无比玄妙的东西却丝毫无法。

事实上,妖兽一族以及先前的巫族对神魂的修炼都知之甚少,它们所追求的都是极致的力量和绝强的肉身。

它也试过用自己的吞噬之力去吸收这恼人的神魂分身,但却毫无作用。这东西就像一种对于天地规则来说是漏洞般的存在。

“咴——”

赤色的眼眸变得猩红如血,吞荒兽庞巨的身躯上升腾起一缕深沉的黑雾。

一团团诡异的鼓包在其皮肤下快速游离蠕动,当黑雾散去。

那些鼓包就像破土而出的新枝嫩芽,以一种极为恶心的方式从吞荒兽的长毛下缓缓钻出。

竟是一截截森白的骨头,上面还挂着些许星碎的血肉。这些白骨纠集构连在一起,在吞荒兽体表形成了一副造型凶煞狰狞的骨甲。

其上鎏璃着铁质光泽,深邃的吞噬之力于骨甲上流转,大日的光辉撒下都被扭曲吸收,奇诡至极。

“铁噬骨甲——”

“你是第一个能逼我使出此等血脉秘术的对手,我吞荒愿称你为最强!!”

这是吞荒兽首次开口言语,声音如铁画银钩割裂虚空。兽族,特别是血脉高贵纯粹、身份尊崇无比的妖兽巨擘自持身份都不屑于口吐人言。

正如人族觉得兽族野蛮粗鄙,兽族同样瞧不起假仁假义的人类,觉得人族都是矫揉造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生物。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要是此时龙祖真身当面,我不信你还敢口出狂言。说到底,你不过是一来路不明的蛮兽罢了。论及身份之尊崇、血统之纯正,我龙族都是你高攀不起的存在!”

应龙神色轻蔑,不屑道。

“龙族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我这就亲手将你……”

吞荒兽闻言气息层叠鼓荡,狂暴的炁翻滚不休。

“吞荒!”

蚩尤不由大喝。这蠢货,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重围。再不救自己脱困,今日只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咴!”

吞荒兽发出一声不甘的怒斥,

“龙族猖狂的小子,今日就留你性命。来日相见必杀你于当场!”

说罢再次冲入阵中,叼起蚩尤就欲离去。抬眼一看面前却挡了一个英武奇伟的男子,正是姬云。

“蚩尤。如此就想离去么?”

姬云面无表情,眼中却尽是凌厉的冷然。蚩尤翻身,跨坐在吞荒兽背上,也不答话,只是向后喝道:

“左右,替我拦下姬云。日后我九黎再次壮大,定会卷土重来,替诸位惨死的同族报仇雪恨!”

剩下的几十个九黎士卒拖着疲惫的身躯,但眼中依旧满是狂热与尊崇。

“愿为九黎付出一切,愿为蚩尤我主效死。”

蚩尤旋即凝视着飞廉,缓缓出声:“师弟,拜托了,拖住姬云一会儿。只要我能跑回九黎,开启了护族大阵,轩辕部兵锋再盛也奈何我不得。”

“师兄?!”

飞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强猛吸力拉扯,被高高抛起,如同一个沙袋对着姬云遥遥扔去。

趁着姬云还在愣神之际,一夹吞荒兽肋部,直接冲撞大阵,一时间列阵的士卒死伤无数。

“追!”风后恼恨不已。

剩下的军卒也铆足了一股劲,本想将蚩尤此獠逼入死门再行围杀,不想竟出这等纰漏。

不需风后多言,轩辕部的士卒各个都恨不得将蚩尤生撕活裂,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其如此轻易的逃离。

可世事难料,蚩尤逃走的方向正是人多密集的炎帝姜榆罔所领的神农部。

这些神农部子弟就这样看着蚩尤从眼前逃走。似是摄于吞荒兽那惊悚骇人的气势不敢上前,竟是还极为自然地给其让开了一条供其出逃的通道。

而当轩辕部义愤填膺追将上前时,他们却又非常自然地将轩辕部众多军卒尽数拦下。

“放肆!你们神农部这是要反不成?!”

风后上前,指着姜榆罔的鼻子怒声呵斥。

“嗯?你一轩辕部的小小宰相,竟敢对本帝口出此等狂悖言论!

你可要知道,我神农部可并不是史皇部那等墙头草。我姜榆罔也不是你轩辕黄帝姬云的附庸。

你又有何资格在我面前狺狺狂吠!不知所谓的蠢物,还是去找你家主子来找我说话吧。”

姜榆罔虽自知理亏,但仍旧面红耳赤诡辩道。

“你!”

风后气得头上直冒青烟白雾,但旋即眼眸一眯。隐约瞅见在蚩尤背后吊着的一个手握血红手杖的背影。

不禁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随即不着痕迹的隐去。

但依旧被敏感的姜榆罔捕捉到了,他转头一看。却只看到一蓬扬起的黄土尘烟——蚩尤已经骑着吞荒兽跑得没了踪影。

“催动那风雨大阵的就是你吧?”

姬云看着蚩尤被放走逃脱,

看着那几十个九黎士卒被愤怒的轩辕子弟砍成了肉泥,

看着风后和姜榆罔之间的闹剧。眼中无喜无悲,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飞廉默然不语。

“现在可看清了蚩尤的真正面目?呵……他如此行径倒无可厚非。只是可惜了……”姬云也不甚在意,复道,

“我看中了你的能力,你若愿臣服于我,我或可对你网开一面,不予追究汝之罪责。”

“固吾之所愿,然相识经年,只求黄帝放过我那师兄一条性命。飞廉愿凭有用之躯,为黄帝驱驰!”飞廉潸然。

“放蚩尤一条生路?”姬云不怒反笑,

“你可知道,是你和蚩尤二人害死了我的爱女青玄。我惜才大度虚怀若谷,打算让你戴罪立功。

你却让我放过那罪魁祸首的蚩尤?我且问你——

凭什么?为什么?”

“这……”飞廉冷汗顺着背脊鬓角直往下淌。

“罢了,你这是愚忠。但我今日就告诉你,蚩尤此獠却不值得你为其求情。

蚩尤虽逃走,但你信不信,他决计无法活着回到九黎部。纵然今日杀不了他,但明日、后日他绝对会被我亲手诛杀。

我会将其头颅挂在旌旗上,威慑天下,告诉首鼠两端、心怀不轨的大小诸部:

这就是与我轩辕部作对的下场,我黄帝姬云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看着姬云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姿态,飞廉心中直嘀咕。最终还是不甘的垂下眼帘。

“师兄,对不住了。自求多福罢……”

“带上他,把眼睛给我睁大喽。给我亲眼目睹蚩尤的死状。”

姬云派了五十好手看押飞廉,毕竟是被天帝看上的人,肯定有些常人所不能及之超凡手段。

“姜榆罔,给我让开!”

姬云此时也不顾什么两部情谊了,走到姜榆罔面前,冷然喝道。

“姬云……你竟敢对我吆五喝六?!”姜榆罔就欲怒斥。

“铮——”

昆吾割裂空气,横亘在姜榆罔脖颈上。锋利无匹的剑刃将他的肌肤切开了一丝伤口,一滴殷红的血珠自其间滚下。

“你很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也很清楚我现在想做什么。

所以……榆罔老哥,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森然的言语和明晃晃的昆吾剑所带来的双重压力让姜榆罔的态度瞬间缓和。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一年老昏聩的部族首领罢了。不然也不会作出这般不为整个部族考虑的决议。

相信要不了多久,姜榆罔和整个神农部就会为其愚蠢的行为付出绝对惨痛的代价。

他不甘中带着一丝后怕,缓缓抬起右手摇了摇。示意后面剑拔弩张的神农部子弟让开,

旋即指指自己脖颈上的昆吾剑。姬云冷哼一声,面无表情撤下长剑。

“全军,保存体力。毋需疾行,自有人为我等拦住蚩尤。”姬云傲然道,

“天命在我轩辕!”

……

冀州之野

蚩尤看着眼前这个冷峻的男子,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升起一抹莫名的惧意。

要知道,这种感觉在姬云身上都未曾有过。就像……

就像是蟒蛇遇见了苍鹰,有种如芒在背的不适。

甚至胯下的吞荒兽都在瑟瑟发抖,鼻尖闻到了一股子腥臊味儿,显然这不争气的憨货被吓尿了。

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赢勾?!”

蚩尤试探道。

此前施展浑身解数对祖天放进行了一番无孔不入的窥探,但结果却令蚩尤心惊惶然。

如丝如缕的神魂之力进入了祖天放的身体后仿佛泥牛入海,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祖天放却是没有丝毫开口的打算,只是用一双血眸死死盯住蚩尤。周身的势将蚩尤的凶暴气焰全面压制,使得其头皮发麻、冷汗不断滴淌。

眼前这个男人,强的就像一个匍匐沉睡的虚空巨兽。蚩尤自信,便是昊天当面,自己也有办法窥探其修为,即便可能是高山仰止,如临深渊……

但起码能看到一个限度。

但这个被姬云极为倚重的男子,虽看上去单薄削瘦人畜无害,但蚩尤毫不怀疑他举手投足间崩山翻海、毁天灭地的奇伟之力。

也正是为其气势所威慑,蚩尤才会如此老实。但同时蚩尤也知道,再不想办法脱身,身后的追兵追将上来只是早晚的事。

“不管你是谁,给我让开。我只想活着回到九黎,不要逼我……”

蚩尤握着巨斧的宽大手掌微微颤抖着,被威压压制的感觉绝不好受,炁、血液、心脏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拿捏住,阻胀滞涩的感觉让蚩尤的面色憋得赤红。

“吼!!”

蚩尤喉间迸法出一声似兽非人的滔天咆哮。重重血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野波荡,但凡接触到血浪的物质全被销蚀得虚无。

甚至空间都无法承载其剧烈的腐蚀性,被灼出点点星斑。

“血魔变!”

那血浪似乎是极为恶劣的东西,祖天放眼眸陡然一凝。

这蚩尤竟舍得施展此等邪法秘术,直接挣开了自己的祖炁威压。

“小子,我九黎精通的可不止是冶铁炼铜,巫蛊之法的修行我亦不曾落下。

不然你以为我蚩尤当真铜头铁臂不成?!”蚩尤桀桀怪笑。

这威力惊人的血浪就是蚩尤燃烧自身的血液,将体内祭养的所有蛊虫在瞬间全部炼化。

剧烈的蛊毒融入血液流转遍全身,渐渐升腾起这能将任何物质溶蚀一空的恐怖血浪。

不管是界限如空间的,还是玄妙如神魂。在血浪之下,只有被玷污腐蚀,是一种非常麻烦的能力。也难怪连祖天放都不太愿意被碰到。

当然,既为秘法,所付出的代价更是巨大的。蚩尤今日如果能侥幸活着逃走回到九黎部,估计也会毒入肺腑骨髓,命不久矣了。

蚩尤此时的尊容着实吓人,整个躯体胀大了一圈,根根骨刀从体肤皮肉中刺出。血色的魔纹在其身上流转,诡异而恐怖,真就如一尊魔神降世。

“让开!我知道你很强,但你若不想被这血浪污蚀,还是放我离开的好……”蚩尤的声线因为痛楚变得格外嘶哑。

“离开?!”

祖天放嘴角掀起一抹讥诮讽然,“你害死了我的青玄,又想走到哪里去?再说……这恶心的玩意就是你的倚仗?

你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轻我了。今日就是你蚩尤殒命之时,授首吧!”

恢弘浩瀚的气机充斥这冀州之野方圆百里的每一寸角落。直到这时蚩尤才对祖天放的实力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创世之主,生杀予夺。

曜日皓月在其眼中轮转,诸天星辰在其掌中争辉;

三山五岳在其脚下匍匐,四海八荒在其身后滔涌;

河泽草木鸟兽鱼虫、风云雨电天雷地火在其周身衍现。

而这,只怕也是祖天放展露出的冰山一角——蚩尤所看到的,只是祖天放想让他看到的。

但即便只有这点气机的显露,也足以让蚩尤刚刚鼓起的勇气被压制得一干二净。

“你到底是何人?!”蚩尤此时心胆皆颤,已经不再去想能否活下来了。这个神秘的青年,自己穷极所有也无法与之匹敌。

“取你性命的人!”

祖天放扔出天煞,他可不想沾染上这恶心的东西。天煞在空中翻转几圈,对着蚩尤的心脏直插而去。

“不过你还可活片刻,珍惜你最后的时光吧。”天煞离手,他血色的双眸中恢复了几许清明。

蚩尤虽不信祖天放的话,但也不想就此束手待毙。

“铛——”

金铁相交的声音震得人耳膜欲裂。巨斧的锋刃劈砍在天煞上,势大力沉的一斧将天煞直接磕飞。

血浪溅射在天煞上,灼出几道不深不浅的凹痕,刺鼻难闻的腥臭似乎连空间都极为嫌弃。

天煞毕竟是脱离自世界神树,纵然只是一截无关紧要的树枝,但也蕴有无穷伟力。

磅礴的生命力席卷,那几道凹痕立即恢复如初,并阻挡了那血浪的进一步腐蚀渗透。

与此同时,祖天放周身衍化的那些虚影便对着蚩尤轰砸而去。

三山五岳与其镇压,四海八荒翻腾汹涌,

日月星辰裹挟六合寰宇之力冲击,风云雨电勾动天雷地火洞穿空间袭杀。

蚩尤见此头皮发麻,惊声疾呼道——

“吞荒!”

“咴——”

吞荒兽不安的甩了甩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张开血盆大口,喉舌间象征吞噬的黑芒徐徐流转。

狂暴的吸扯力自其口中泛出,那些虚影虽竭力抵制,却依旧无法反抗这莫名的吞噬力道,被吸入吞荒兽腹中不见。

只见其胸腹间一阵鼓胀,但却骇然发现这毁灭的波动愈演愈烈。吞荒兽知道,这回玩脱了。

它虽可吞万物,但且不提眼下体力尚不是巅峰,再狂悖也不可能认为自己能将整个诸天一口吞下。

这么多虚影一次性吞噬已然是其极限了,看着鼓胀得快要炸裂的肚子,吞荒兽赤红的小眼睛不由哀怨地瞥了蚩尤一眼。

但蚩尤此时哪有时间去看它,一双虎目畏然的盯着祖天放,与之遥遥对峙。

……

蚩尤虔诚的跪在地上,额头重重锤在地上。竟好似在对祖天放行跪拜大礼。

“冥冥中的众位祖巫啊,聆听卑微信徒蚩尤的祈愿……以诸般恶果降临与此罪人,予其滔天业火加身,永生永世不灭,至死方休——”

“巫蛊之术——降头。”在蚩尤近乎于无声的喃语中,祖天放感觉一道无形却又莫名宏博的意识在对自己疯狂窥探。

同时一股能让祖天放的强悍躯体都感到些许灼烫的炁正欲往自己体内涌灌而入。

“或许尔等活着时我还敬惧三分,不过如今尔等连化形都无法做到的残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给我滚开!!不然让你们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象征天道威压的气息一闪而逝,那道猖獗狂暴的意识立即像老鼠遇见猫夹股而散,遁入虚空中再也不见。

蚩尤有些傻眼,他没有想到自己召唤了祖巫残念怎么也能让这个神秘青年忌惮,说不定还能借此脱身。

不料这赢勾只是随意挥了挥手,自己心目中无往不利的仰止高山只在瞬间便崩散溃逃不见。

“该死,你修为洞玄,手段通天。却为何要帮姬云?你来助我,我任何条件都答应你,只要你助我成为天下共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蚩尤此时已经几近癫狂了。

“你和姬云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没有成为人主的命格,这也是我帮他的原因。

纵然……他的善良、豪迈、亲和、仁孝、慈爱可能都是伪装出来的。

但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人人交口称赞、万古流芳颂德的明主。”

祖天放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知是在笑蚩尤,还是在笑自己,亦或是……

“命格真的如此重要?”

蚩尤眼中的怨愤都要将苍穹灼出两个窟窿。

“呵。不然你以为你的那几万九黎兵卒是怎么在你眼皮底下消失不见的?”

“是你?!”

“当然不是。你要知道我要杀你,只在须弥之间。又何必多此一举枉送几万性命,我毕竟也是尊重生命的人……”

祖天放眼中闪过几许默然。

“别废话了,好好取悦我吧。我若是你,就趁临死前酣畅淋漓斗上一场,也不枉世间走一遭。”

“你就只会使这些手段?可敢与我贴身肉搏么?”

蚩尤此时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是随便一说,也没想到祖天放真的会答应。

“我就喜欢在别人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他,这会让我特别有成就感。既然你觉得你的肉身足够强横,能与我匹敌。

那就让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的认知究竟有多么肤浅和愚蠢!”

“大言不惭。”

“哼,试试就知道了……”

祖天放一把扯下身上衣袍,露出削瘦却精悍的上身,如花岗岩般刀刻斧凿出的雄壮胸肌和嶙峋腹肌足以让任何女子目眩神迷、为之倾倒。

璀璨夺目的琉璃之光在祖天放身体上由内而外释放。血肉、骨骼脏腑、毛发都在此时变成了无尘无垢、澄澈通透的水晶光泽。给人以他山之石般无坚不摧的感觉。

“圣琉璃之躯!”

肉身横炼的最强形态,全身的杂质都被排解一空。举手投足间空间都是在震颤哀鸣,如是不堪承载其雄浑伟力般,说是肉身成圣丝毫不为过。

天煞在手,为他刚正神圣的气韵中凭添了几许邪魅狂狷。

“铛——”

“锵锵锵~”

天煞与巨斧不断撞击,金铁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恶心黏稠的血浪如狂蛇般往祖天放身上扭曲纠缠,意图将祖天放的琉璃之躯玷染污浊。

蚩尤嘴角扭出一道得逞的笑,仿是已经见到祖天放被化作一滩浓血的惨状。

而越打蚩尤疯狂上扬的嘴角就越少一分,直到再也不见。因为那血浪竟开始顺着祖天放狂暴刚猛的攻袭飞溅滴淌。再看被血浪浸蚀后的肌肤,水晶般的圣琉璃之躯依旧明亮通透,没有哪怕一丝被腐蚀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

“井底之蛙,蚍蜉撼树。萤火之光亦敢与日月争辉?

这就是极致的先天不朽肉身。即便我死了,这具躯体也会栩栩如生万世永存。”

祖天放眼中浮现出七分自傲和三分悲悯。他不知道老家伙是如何打造自己这具躯体的,但可能不朽的肉身也挡不住逐渐腐化的灵魂。人——都是会变的。

滚滚气浪席卷,地上的草皮不断被掀飞然后化作齑粉散去。相持已然整整三天三夜,二者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钻磨出一个半径一里不甚规则的圆形深坑。

不管身心蚩尤都早已麻木,现在支撑他的不过是一股莫名的信念——熬死他!!看看自己和这个比所谓神仙还强大的青年到底谁先倒下!

“尝尝这个——”

一道无形的光华形成半圆法域缓缓罩下,先天八卦图以祖天放为中心徐徐转动。

蚩尤一记重斧逼开祖天放,抬手感受一番,却并没有觉察到惊门中那种恐怖能影响人神志的意味。

但蚩尤并没有放松,他知道祖天放弄出此等阵仗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果然,蚩尤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被不断剥离,这几乎是不可逆的——

不,是时间,在这个类似领域的范围内,针对自己的时间流速正在被逐渐加快。

他被血浪包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却慌乱非常。没人能在快被以这种方式杀死时还能保持冷静,蚩尤迈步欲往法域外走去。

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自己就像正被一双无形大手拿捏。

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空间都在排斥,使其承受着无法言明的高度挤压,嚣张恣意的血浪直接被挤入了体内。

得亏蚩尤的肉身横炼也到了一定程度,不然可能只在瞬间就被溃压成一团肉酱血泥。

“不——”

蚩尤不甘,他不愿以这种方式结束掉性命。

“咴!”一声嘶哑的咆哮,一道超越维度的吸扯力,正是吞荒兽。拼死爆发出的无穷潜力竟让吞荒兽将这座法域直接生吞而下,可这饱含时间空间法则的法域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在蚩尤迷惘的血眸中,吞荒兽本就不堪重负的身躯被空间法则绞杀成一抷齑粉,神魂被时间法则磨灭成了一团虚无。

称霸太古洪荒的一方巨擘在此殒命,被抹除了一切存在的痕迹。诚然,除了天道长存,即便是日月也会有消逝的那一刻,遑论这世间万灵……

“痴兽啊……罢了。下辈子做一头只知装憨卖萌的平凡野兽吧,也好过落得如此下场。”

“你很好,能与我鏖战三天三夜的人你是第一个。我赢勾认可你了。”祖天放嘴角划过一道残戾。

“不用感到可惜,因为你马上就要去陪它了。”蚩尤身上的骨刺和背后的翅膀已经在和祖天放酣战中被其徒手生生拔出。

连额上的牛角也被掰断了一根,血不住的自其中滴淌而下,糊在蚩尤脸上倍显狰狞凶戾。

满地狼藉像被一头体型万丈的巨兽狠狠犁过一遍,森然白骨、刺目血浆构铸成了这宛若修罗血狱的场面。

“瞧——杀你的人,来了。”

脚下的大地震颤不休,砂砾上下跃动。滚滚尘烟在曳在后面,象征土德的黄色旌旗被其他部族的图腾旗帜拱卫着,迎风招展大有蔽日之势。

蚩尤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的老对头姬云到了。施展血魔变过后的反噬正在不断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痛不欲生?烈火灼烧?如坠冰窖?不,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所承受痛楚的万一。

蚩尤的意识已经快要消散了,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即便是死他也要保持最后的尊严,他现在已经不关心自己死后九黎会如何了……

他会以第七代蚩尤姜蚦的身份战死,是的,他依旧在积攒力量。他深知姬云对自己的恨有多么强烈,这强烈的恨意会让自己这位老对手在杀自己这件事上绝不会假手于人,姬云说过他会亲手砍下自己的头颅。

那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装作无力反抗引颈受戮,在昆吾剑加身的前一刻挥动巨斧将近前来的姬云劈成两半!

一念至此,蚩尤已经冰冷的血液竟有了再次沸腾的趋势。

“姜蚦,你害死我的爱女。连年征战杀我轩辕部子弟不下万余,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你可还有何话说?”

“……”蚩尤漠然,头颅低垂,神色晦暗不明。

“诸人莫动,此獠我要亲手诛杀!方泄我心头之恨。”

果然不出蚩尤意料,姬云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上近前。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踏在蚩尤的心槛上。他不着痕迹的紧了紧手中的巨斧,手上鼓胀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紧张的心绪。

“你在紧张?面对死亡,你终究还是怕了?蚩尤,你也不过如此。杀掉这样的你,我真的一点愉悦感都没有。”姬云似是无奈的摇摇头。

“呼——”

象征圣道的昆吾剑提在手里,锋锐无匹的剑刃割裂空间,炸出重重音爆。

因为蚩尤太高,体格异于常人,姬云不得不高高跃起,旋即手中昆吾悍然斩下。

于此同时,蚩尤也动了。眼角瞥见处在半空避无可避的姬云,嘴角掀起一抹得手的笑。挺着巨大的痛楚反手一斧,

“以命换命,姬云小儿,随我去吧!”

姬云瞳眸缩成一点,还没反应过来,只能保持手上的姿势不变。看着巨斧一点点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都跳到嗓子眼。

“噗!!”

这一瞬,一截血红的手杖自蚩尤的胸口捅出,将其心脏在瞬间绞成了粉碎。

“当啷……”

巨斧砸在地上,扬起一蓬尘埃。手无力的垂下,蚩尤不可置信看着捅出胸口的那截手杖,混沌的意识中“竟忘了还有他……”

这便是他最后的念想了。

一颗大好的头颅高高飞起,然后被祖天放精准的抱在怀中。

末代蚩尤姜蚦,就此殒命。

而他的死亡,也昭示着一个时代即将迎来统一。这片热土,也将迎来一个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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