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和《蔚蓝》敲定细节的速度很快,合同没过多久就拟好了,这边也是立马通知了衍彧签约时间。
去杂志社签约那天天气格外的好,一连阴雨好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
今天念桃心情很好,出门前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特意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薄款的西装外套,随意绾了一个发型,再在发上系了一个蝴蝶结,整体上靓丽又不失优雅。
她踩着高跟鞋出了门,楼下衍彧的保姆车已经到了,看见她下楼,司机按了两下喇叭。
一拉开车门,念桃就被车里的烟味呛得猛的咳嗽了两声。
衍彧又在抽烟,最近他抽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吃早饭了吗?”他看见她的眼神一亮。
“吃了,知道你没吃,给你带了一份。”说完念桃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和一份保温盒。
是一份桂圆莲子羹和一杯温牛奶。
原本不大喜欢喝牛奶的他,已经习以为常,接过来一口气把牛奶喝光,把莲子羹也吃了个干净了。
念桃刚把餐具装好,车就已经到了杂志社楼下,大老远就看见苏砦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看见走过去的他们,女人甩了甩她的大波浪,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过来,那叫一个摇曳生姿。
苏砦走过来,向衍彧伸出手来,将她那原本并不是特别标准的普通话,咬得字正腔圆。
“欢迎来到《蔚蓝》杂志社,我是杂志社的第三负责人苏砦,能够与辛先生合作,是杂志社的荣幸。”
苏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起场面话来是一套一套的。
“你好苏小姐,能与贵杂志社合作也是我辛衍彧的荣幸。”说完,两人的手客客气气地交握。
那两人客套完,苏砦还把目标转向了看戏的念桃。
“想必,小姐就是辛先生的助理程小姐吧,两人的到来真是让咱们杂志社蓬荜生辉呀!”
“苏小姐哪里话,贵杂志社的所有人,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贵人。”念桃脸上笑吟吟,可与苏砦相握的手在暗自使力。
“两位请跟我一路。”苏砦淡淡地瞥了念桃一眼,表情有些像是抓到了偷腥的奸夫**。
这期杂志的主题是红色彼岸花,它象征着轮回与死亡。
相传,红色的彼岸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用来接引亡魂的花,其花香有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之魔力。还有其他流传下来的传说也为这种生物,增添了更多迷幻的色彩。
摄影棚整体色调为黑色,一条干涸的河流横在背景板前面,露出的河床的乱石上开出一簇簇红色彼岸花来,衍彧穿着暗红色改良版交领汉服站在河里一叶独木舟上,暗红色的汉服上绣着一大朵妖艳的彼岸花,他的前面有一面铜镜,镜中的男子飘逸宁人。
画报的整体画风看起来有些暗沉和悲凉,可衍彧的唇红齿白倒显得有些绝处逢生的意味,空洞的眼神和拿捏得刚好的表情,正像是对人间还有一丝留恋的孤魂。
看着电脑上导出的照片,即便与衍彧朝夕相处了有一段时间的念桃,也着实让她惊艳了一番。
真的太好看,太有质感了!从装发到布景到人再到表情,各个细节都是恰到好处的美感。
小时候的衍彧已经开始散发那种冷冽的气质了,长大了之后逐渐长开的五官更是清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举手投足间有种旧时英国贵公子的模样。
“以你坎伯韦尔艺术学院摄影专业的角度来说,怎么样?”苏砦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她身边。
“除了惊艳,没有其他的形容词了。”念桃如实回答。
苏砦托着下巴砸了咂嘴说道:“辛先生的颜,确实很优越,不愧是程同学追逐这么久的男人。你这样隐姓埋名的为他任劳任怨的工作,一定能感动上苍,让他们快点渡过这段危机的。”
“就苏小姐说话最好听。”念桃笑道。
拍摄很顺利,苏砦送他们出来时,太阳刚好挂在头顶。
在等刘哥开车过来的时间,念桃把明天的安排表拿出来看了几眼。
明天是白纤雅拍画报的日子。
“老板,明天我带纤雅去拍画报,可能不能去你那边了。”
“好,注意安全。”他看着她点点头,随后他又接着问:
“你是坎伯韦尔艺术学院摄影专业毕业的?”
念桃心头一惊,难不成他都听到了?
“刚刚和苏小姐聊天她说起的,你不必惊讶。”衍彧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懵懵的神色。
虚惊一场的念桃傻乎乎地笑开来:“对呀,没错的。”
“那这么好的学历,怎么想着来给我当助理,不觉得是一笔很不划算的买卖吗?”衍彧浅笑着,可眼底有意味不明的存在。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偶像嘛。再说了,这份工作挺好的呀,能接触到这么多明星艺人,怎么说也是养眼的存在嘛。”念桃坦诚的看着他。
“那你喜欢摄影吗?”他又问。
她点点头。
眼波流转间,他也点了点头。
第二天,念桃带着纤雅拍摄了画报,进程尤为顺利,本就面容姣好的她,又把每一个动作和神情把握得很好,最开始她还担心她会受这段时间网络上不好得声音影响,结果却不禁让念桃感叹,果然童星出身,不仅颜值上抓得稳稳的,实力和工作担当也是很能打的。
拍摄结束后,纤雅如释重负地靠在车座上,一个劲儿的冒汗。
念桃拍拍她的肩膀道:“很棒,也很漂亮!”
“谢谢。”纤雅蠕动着嘴唇,面色依旧不好。
车窗外黄昏已经绚烂,金黄色的光撒向各处,将这凡间照射得灿烂辉煌,但是有些暗处终是无法到达,比如这个叫白纤雅的女孩子。
“我记得以前的你很爱笑啊。”念桃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开口。
“我……”纤雅干巴巴的开口。
她顿了顿,却答非所问:“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丑啊?”
“你如果是丑,那我岂不是不堪入目了?”念桃失笑。
“可他们都说我丑,说我是丑八怪,是暴露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让人心疼。
她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也明白了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是不爱笑了,要是一个人活在谩骂和恶言相向的世界里,终有一天会熄灭所有的光。
她现在就好像是油尽灯枯的程度。
“你别理他们,他们除了敲键盘骂人以外一无是处。女生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自由的,应该穿什么衣服是自己决定的,从来不是外人。穿着如何并不是任何人犯罪的理由,心是肮脏的看什么东西都是肮脏的。”
“活得漂漂亮亮的是我们的本事,过得破破烂烂的是他们的自由。”
这个女孩子眼里的光啊,终归是被黑暗的灰尘扑灭了,那如夕阳灿烂的笑容,一点一点熄灭在那些肮脏的人手中。
纤雅沉默地看着她,隔了好一阵才挪开目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太多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神色。
悲凉、害怕、恐惧、绝望……
不一会儿车子稳稳地开到了纤雅家的楼下,念桃目送她进了家门,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圈,确定没有不该出现的人才离开。
可是千防万防总是有漏网之鱼。
吃过晚饭,念桃刷着微博,有营销号放出了纤雅拍海报的路透图,明明任人看都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却被贴上“丑八怪”、“绿茶女表”的标签,评论区也是乌烟瘴气,千奇百怪让人看着不适的言论层出不穷,一条比一条刺眼,不一会#白纤雅滚出娱乐圈#的话题挂在了热搜第六名。
念桃随手怼了几条评论,刚打算给纤雅发个消息,问她要不要出来撸串儿,结果就看见她五分钟前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图,配文:我可以可以满足你们啦。
点开图片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布娃娃,上面写得有纤雅的生辰八字,娃娃旁边还有一只同样血淋淋假手,那什么贴着“白纤雅去死”的字样。
念桃暗叫一声不好,匆匆忙忙的出门打了车就往纤雅住处赶去。
赶到了后,她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动静,心里隐隐升起不安,又拿出手机一次又一次的拨着纤雅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尝试着按密码,大脑飞速的转动,搜索者对于纤雅来说比较重要的日子,结果接连按了好几次都显示错误,最后她尝试输入她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播放的日期。
密码正确。
“滴”一声门开了,可屋里一片死气沉沉,安静得骇人。
“纤雅。”她喊。
没有人应她。
“白纤雅。”她接着喊道。
可回应她的只有满室的寂静。
在打开卧室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吓得她差点跌坐在地上。
只见纤雅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血染红了床单和白色连衣裙的一角,左手手腕还在往外冒血,右手还捏着带血迹的水果刀。
她自杀了。
念桃一次次告诉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要慌,赶紧找来了急救箱给她止血,一边打了120,又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姐姐,别救我……”纤雅半睁着眼,语气孱弱。
“纤雅,你别睡,医生马上就到了。”念桃急得落下泪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活生生的生命,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
“姐姐,这次他们满意了吗?”纤雅的睫毛在颤抖,这也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好在这是市中心,急救车来得很快,念桃一路跟着,直到最后看着纤雅被推进了手术室,她的全身都还在发抖,身上沾着纤雅的血,红得刺眼。
刹那间,她回忆起那日来得莫名其妙的预感,还有记录着“白色连衣裙、自杀”的日记,原来都是指的今天发生的事。
她心神不宁的跟着一个护士小姐走,被带到了VIP室门前,一推开门就看见衍彧站在灯下,她的眼泪就再一次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在救护车上给衍彧发了信息,泪眼朦胧间都不知道打了些什么,磕磕巴巴的才把事情大致讲清楚。
本来这个时候打扰他是不好的,要是他大费周章的来一趟或者怎样,都只是在给他徒添烦劳。
只不过她在那一刻好想看见他,真的好想好想。
“你怎么样?”衍彧走过来环视她一圈。
“星星,要是纤雅有个好歹该怎么办啊……她才十九岁啊……她不能有事儿……”念桃颠三倒四的说着。
她拿出在纤雅家里带来的IPad,一解锁打开的页面就是各个营销号发的关于他今天拍摄海报的路透图,各种意味不明的文案,以及评论区不堪入眼的辱骂,甚至还有人P了纤雅的遗像。
念桃又接着把纤雅发的朋友圈点开给衍彧看,看清楚图片内容的他也皱起眉头。
“你说……他们是人吗?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为什么总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念桃崩溃的哭着。
衍彧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慰道:“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衍彧一直陪着她坐到手术结束,医生过来说已经没事儿了,横在念桃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可是,这样就真的能安然无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