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赞在小镇闹市区那里,徘徊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在那儿找了个空地,开始了街头杂技表演。
他第一次干这种容易受人轻视的事情,非常难为情。因为街头艺人尽管是靠技艺挣钱,但在很多人的眼里,其实形如乞丐。
苏赞至所以要这么做,是他真的很需要钱。
他需要钱去看望生病的蒋小露。蒋小露病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病,可能是上次淋了雨的原因。她请了病假,一天没到学校上课了。听说病得很重,至少还要住两天院。
苏赞很着急,一定要去看她。可是蒋小露住的医院很远,不在镇上,也不在县上,而是出县很远很远的市里面。到那里,步行去得三天三夜;乘车去要三十块钱。
他身上没有三十块钱,十块钱都没有。
他去跟班上的同学借,可是谁也没有三十块钱借给他,或者是不放心借给他,怕他还不起。大家都知道他家里很穷。
他昨天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走到母亲身边,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妈,给我三十块钱。”
“三十块?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母亲很惊讶。因为三十块在这个家庭,是个很大的数目,她不能不重视。
“没什么,你拿三十块给我就行了。”苏赞说。他不想告诉母亲他和蒋小露的事,因为他们的感情大人们不会理解;他也不想撒谎,说老师要交试卷费什么的,因为他出生在雅派家庭,受着雅派理念的影响。雅派最忌讳撒谎,尤其是对自己母亲。
“你至少要告诉我拿钱做什么吧。”母亲说。她的担忧是很自然的,儿子还没有成年,怕他拿钱去干坏事,喝酒抽烟什么的。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给我就是了。”苏赞不耐烦了。
母亲也发火了:“给你就是了,说得这么轻巧,你以为我会印钱是不是?你这么大了,家里是怎样不清楚,你二姐在城市上学,都不知道日子过得怎么样……。”
“算了,我不要了。”苏赞转身就走:“二姐,二姐,整天就知道二姐,就她是你亲生的,我们都是捡来的。”
“苏赞,你胡说什么?”母亲望着儿子走远,心里又苦又痛,又无奈又忧愁。四个孩子,她对他们的爱是同等的,可是没有可能每件事,都做到人人满意、皆大欢喜。苏赞又最任性不羁,不管他不行,管严了似乎也不行,对这个儿子她最难应付。
苏赞到了学校,坐在教室里,一整上午都在想,怎么去弄到三十块钱。
他起过去偷,去抢的念头。只要下决心,他有胆量去做。但是他不能下决心,因为一旦走到那一步,就相当于他背叛了他的雅派家庭。
他最后还有一个取之有道的挣钱办法,就是去街头卖艺。凭他的武学功底,他自信能带给观众赏心悦目的出色才艺。
他表演的是一种消失已久的舞蹈,名叫霹雳舞。
这种舞蹈曾经风靡一时,倍受年轻人喜爱。它别具一格的形体动作以及惟妙惟肖模仿生活细节的表演,极具艺术观赏性。它曾经一度挑战最古老而权威的芭蕾舞,在舞蹈领域里占有它重要的一席之地。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种源自街头的舞蹈,就在街头消失了。代之而兴起的居然是动作简单到极致的广场舞,并因为它简单到连骨头僵硬的老太婆都可以跳,而风靡世界。严格来说,广场舞不是舞蹈,只是体操,可是人们偏偏把它叫舞蹈,还开起了各种各样的广场舞培训班。
苏赞身怀武学功夫,有扎实的突破人体动作极限的功底和素养。事实上,武术、舞蹈、杂技、体育都是形体动作的表演,它们的最高境界,都是突破人体动作的极限,把一般人做不到的动作和造型表现出来。因此它们虽然名称不同,训练方法也不一样,但是它们的核心精神是相通的。
因此苏赞的霹雳舞,有更高的技巧性和观赏性。他的“云中漫步”动作仿佛真的离开地面,升入到空中;他的什么“鬼步舞”、“神步舞”不是一般的街头初学者的重复动作,那是真正的如影如幻、神鬼莫测、眼花缭乱。
苏腾在那儿跳了好一阵,一开始也没有人注意他,因为人们本来就不太欣赏舞蹈这门艺术了。他表演到第十轮的时候,才有人被他吸引住,慢慢的观众就越来越多,人们不断的喝彩。
他看看观众扔下的钱数刚好满上去往市里医院的盘缠费,他立即停止表演,拿上钱跑去了汽车站。
他乘上了汽车,三个小时后,就到达了市里面。
他迅速跑去了蒋小露居住的医院,左打听右打听,终于找到了蒋小露的病房。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跑到蒋小露病房,因为她不知道蒋小露到底病得多严重,是不是人还在昏迷之中。
他走到了病房门口,望进病房里面。他认出了蒋小露,蒋小露没有昏迷,只是打着吊针,直直的躺着,两眼呆呆望着天花板。
他轻轻走进去,悄悄来到蒋小露床前。突然叫一声:“小露。”
蒋小露一看是苏赞,兴奋得尖叫一声,一下从床上弹起身子,扑向苏赞。“啊,苏赞,我的天啦,你怎么从天而降的?”
他们热烈握一下手,赶紧松开,因为蒋小露手上还连着注射管呢。
“我这光躺着无聊死了,刚刚就在想着你。我说,老天啊,帮帮我,帮我把苏赞带过来,我好想见见他。结果,真的,你马上就出现了。”蒋小露说。
“你好吗,怎么生的病?我好担心。”
“我没什么,好很多了。只是你,这么远,怎么过来的?你哪来的车费?”
“我搭过路车过来的。倒是你,是什么病?”
“没什么大病,就是感冒而已,我妈太紧张了,非把我送市里来,其实镇上医院就行了。”
“你妈也在吗?”
“是啊,要不谁侍候我?她拿什么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那她看见我在,会不会生气?”
“别管她,我们又没干坏事,怕她干什么?你来了,我高兴死了。”
“你没事就好,我在家里,不知道你的消息,也不知道你病得多重,真是愁得两眼发黑,这下看见你就放心了。”
“对了,你吃饭了吗?那桌上有苹果,自己削了皮吃吧。”
“你要吃吗?我给你削一个吧。”苏赞拿了苹果,就开始削皮。他三两下就把皮削了,然后切一小块,递到蒋小露嘴边,喂给她吃。
不料这一幕,刚好被蒋小露母亲撞个正着。她正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一个陌生男孩坐在病床旁边,于是满眼疑惑望着女儿。
蒋小露赶紧解释:“妈,这是我同学苏赞,他过来看我。”
苏赞立即起身:“阿姨,你好。我来看看小露。”
蒋小露母亲于月仙不认识苏赞,也不知道苏赞跟女儿的关系。不过,她对女儿要求很严,不允许女儿随便交朋友。她以貌取人,看见苏赞衣着普通,就有点不满意。再看跟女儿举止这么亲热,还喂她吃东西,心里就很反感,脸上就没有了好脸色。
“你是在生病,把被子盖好。”于月仙跟女儿说话,故意不搭理苏赞。
苏赞有自知之明,知道阿姨不喜欢他。他不便呆下去了,只好匆匆告辞:“小露,我先走了,你快点好起来。”
蒋小露知道不便挽留他:“别担心我,你赶紧回吧。”
“阿姨,我走了。”苏赞匆匆朝于月仙弯腰施个礼,然后跑出了病房。
那天,苏赞回到家里,天又黑了。他刚到厨房吃完饭,母亲过来跟他说话,语气非常温和:“赞儿,你在生妈的气吗?是不是觉得妈对你不好?”
“没有啦,我就是心急说了几句气话而已,你别在那儿东想西想。”苏赞忽然也感觉有些惭愧。那些针对二姐的话,真的是不应该说的。那是他的二姐啊,又不是外人,妈对她好点哪里错了?
“你真的没有生气吗?”母亲说。
“没有,没有,你好烦啦,妈,我要写作业去了。”苏赞站起来,跑去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