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漠上风才起,还不暖和,刮厘砂砾,摧折不少干皮老树,到了一片广阔的绿洲处便发生了变化,穿过州界索灵气秀地时吹落了风沙,刮成了阵阵毓秀灵风,化摧残晦气为养生灵气。在佘江绿洲中,它穿过几堆奇石险峰,被抽进去了一些,余下的掠过几座大湖巨泊又陷下去一些,所剩的几缕微风到了佘江北流一座大城城门楼前,终是散了去。
这座城门楼大框中间钉着一块不假雕琢的青冥神木用来当做城门匾,神木上刀劈剑挑了“庆安”两个苍劲大字,门道外右墙上点了一面摩壁白金碑,碑上有几行规正刻文。
碑文唤作庆安咏
天门开来神剑九,剑走单刀立不朽。
万窟邪魔造杀孽,尊龙樽里煨豪酒。
哪有高贤荡平世,笑罢圣者还不羞。
神剑断刀平安王,祛了酒由温良久。
门道外口侧左右各有一座小亭,进来的出去的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的,都做步行,拿脚在地上行走,并由亭里的兵长一一检过,出了门后有的飞身赶路,有的御兽空行就无人再管了。
右亭里的兵长手里有不少大指长短的铜牌,铜牌上只有个“安”字,凡是发了牌的,都是能进来的,而左亭里的兵长则还是要把将要出城的那些人身上的铜牌收了去。
本应该是个安整有序日复一日的早班,今儿个却不平静,来往的人们都驻足看起了热闹,两个兵长自也是难得乐呵。门前边倒着几个半个脑袋道台碎裂的残尸和看乐呵的人们却有点不太相称,来往的人马似是视之不见,有的还踩上了几脚。
城门楼大框上边是个简简单单的青砖石黄木红窗闸楼,窗里边伸出头来的那人看上去却不简单,样貌像是个青年人模样,乱发披散却不沾染污渍,一袭柳青衣,披着个青云大氅,一只手倚着窗沿,另一只耷拉在窗外,提着个紫金酒葫芦,氅背上系着一柄剑,剑合在鞘里并未见形,其锋芒却也掩藏不住,不少剑光从剑柄合鞘缝隙处窜了出来,要与晨光争辉,那人起手酌一口酒便朝着门楼前天上说上一句。
“小妞······下来陪爷喝口酒······喝罢大爷便叫你们进去······嗝!如何?划算吧?哈哈哈!”
他说的那小妞在城门楼前半空中,翠叶裙,红花簪,乌秀发,明眉目,点朱唇,纱丝舞袖绕过细腰肢,踩着丹彤小羽履,风儿吹着,不仅拂了她的发,也吹开了她的裙角,不时露出点点玉粉,叫那酒剑痴人挪不开眼光。
蓝瑶蝶暗骂天一门里有广业大尊者坐镇还要使唤她们道门来办事,平白在这里受这宵小之气,要不是那道门许了几卷画皮,鬼才愿意接这破事!
她领着几个门人对那酒剑痴人居高临下,受了挫却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势,那酒剑痴人也没把这当回事,眼里只有蓝瑶蝶这个丽人······或者说是贪恋居处低位所能看到的风景。
“野夫子!你当你是谁?不过有点小伎俩而已,就猖狂到天上去了,当心天道降劫劈了你!”
“小妹,你怎知天劈过我?看来你我有缘,来来来!我这葫芦里的酒不卖,你来了,你我共饮,算是便宜你了!”
“你!糙人!再敢无礼,就怪不得我等不客气了!”
“师妹,多说无益,我等一齐放开神兵,行道毁了这城门楼便是。”
“呼,嗝!聒噪人,此地哪有杂毛说话的份,先前斩下的那几个老倌尔等都忘了吧,记不得教训是吗?”
“哼!”
“师妹不必与他置气,野夫,莫说我等欺负你,太晟神国来客,你不礼跪远迎也就罢了,还敢在我等脚下作乱,当真放······”
肆字还没出口,城门楼那里斜来剑光一闪,这位口气不小的修道人就只剩下了半个脑袋,又来一闪竖光劈剑,那人手上的白玉剑便碎成几片,碎开的不止是他神兵的外化神形,心口前还未来得及祭起道力的本心道台也碎作几瓣,猩红血随着崩散的道力以及道质精气在半空乱舞,下边的人群又更热闹了,这位师兄的破烂尸首砸落在城门前,和先前那几具尸身倒在一起。
城门道边,左右亭的两个兵长打起了赌。
“我赌将军要把天上剩下的那几人杀个干净,当然,除了那位美人儿,赌注嘛,就我手里的这块湛光精铁。”
“好嘛,这块精铁我看上眼不是一两天了,我就赌,嗯······剩下这几人安然离去,我的赌注嘛,一顿长楼好酒,如何?”
“好!兄弟我可是要吃十香珍馐,饮侈藏神酿的!”
“美得你!”
那酒剑痴人心想,几个傻货,想在天上强渡我庆安城门,我没有一霎将尔等清个干净已经是手下有情了,还不知恩图报,倒是会恩将仇报。
那位替蓝瑶蝶出气的师兄被斩落后,余下的几人便彻底乱了阵脚,人在天上却还没有地上的人站的稳,只有蓝瑶蝶还强撑一口气想最后挣扎一回。
“好吧······先前算是我等有所冒犯了,我们也不进去了,只要你能叫此城城主出来,说罢事,我们之间的怨事便一笔勾销,不会再有追究。”
提葫芦那人这回没有朝天上发话,而是对着城门楼下边驻足的人群喊了起来,似是将蓝瑶蝶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唉······我的老天呐······才不过百十年,傻子就多了这么多,前几天我受邀到神武城讲兵,天缺王一开始对我说现在这世道变了我还不明白,他又说太晟那衰人的小火修都敢到他头顶撒野,我还是有所疑虑的,亏蛇王那脾气都没有闹到边境去,只是吐了口口水将之赶走了而已。今天我见了这几个三四火的小火修傻蛋才明白,蛇王没骗我。既然蛇王有善心且愿意顾全大局,那我也得为我家王爷留点名德。”
说罢饮了一口酒,那只一直倚着窗沿的手一招,背上鞘里的剑就唫唫唫鸣叫起来,飞行时欢快如雀儿,到了那只手里,耀起的剑光何止千百条。
楼外的人只觉得闸楼红窗那里照来几重大大的灿烂华闪,眼前一明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等到视野恢复过来,天上那几人已经没了踪影。
远在城北百里开外,一座大湖上,通通通掉下几个人影,是蓝瑶蝶几人,待他们从湖里游上来,才看见他们是一身湿露露的,是水浸也是血染,好在没有伤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