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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赠笔

“嘘溜溜!”

“嘘溜溜!”

只听得几声呼哨,本是寂静漆黑的夜里,一条山道右边的乱石后忽亮起几支火把。火把一亮,便听得左边也吹一声口哨,霎时间,山道两旁都亮起密密麻麻的火把,瞧这阵势,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其时正当初冬,虽不见雨雪,但冷风袭人,深夜更甚,却不知甚么人竟冒着寒风,半夜在此聚集。便在这时,一条黑影纵出火光中,向中间山腰奔去,高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小贼狗胆忒大,欺骗到咱们黑风帮头上来了!”

另一条黑影也奔到山腰,问道:“你说的哪个小贼?”

这两人都穿了一身劲装,先到山腰那人是个长相彪悍的虬髯大汉,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约摸五十岁年纪。另一人却是个身材削瘦的青年汉子,眼睛小,嘴唇厚,手中提了一把长剑。

那虬髯大汉是黑风帮的堂主沙大广,青年汉子亦是帮中堂主,名叫杜进。这黑风帮乃是山东一带的帮会,帮主叫作吴海龙,甚会使刀。黑风帮虽是小帮派,但在朔北一带,名头却响亮的紧,不仅吴海龙刀法独特,更因杜进剑法巧妙,对敌时往往出奇制胜,因此闯下些许名头。

只听沙大广愤道:“还能是谁?就是武当派那小贼了。”

杜进微一沉吟,旋即怒道:“是何进康?哼,沙堂主,我早就问你听了谁的话,在这等偏僻之地埋伏?你若早说是何进康那小贼,我杜进闲了没事,巴巴地和你在这里吹冷风?”

沙大广道:“好歹武当派也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昨日那小贼又将随身的金笔当做信物交与我,岂料竟是个贪生怕死,无耻的小徒!”

杜进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沙大广心下也自恼怒,见了杜进的模样,微觉歉然,说道:“倒是我姓沙的糊涂了,杜兄弟不要见怪才是。”

杜进道:“现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上了那小贼的当,只怕他武当派已事先设下埋伏,独吞了宝藏图。”

“无耻小贼,叫老子碰见了他,管教他剥皮锉骨!”沙大广骂得几句,问道:“那以杜兄弟之见,眼下要怎么样?”

杜进道:“还能怎样?若就此回去,你当帮主饶得了咱们?明日便命兄弟们四下打探,总要知晓高松那牛鼻子老道的行踪才行。”即命属下众人生了柴火,在山中歇宿。

原来前些日子武林中传扬说是华山派掌门高松得到了一张地图,听说只需跟着地图指引,不仅能得到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绝学,更能得到数不尽的珍珠白玉。一传十,十传百,初时江湖上人人听得这消息,都只半信半疑,后来果然有人传讯说是高松已率领门下十余名弟子前往地图指引处,寻找宝藏秘籍。这才人人动容,四下打探消息,看华山派所经哪条道路,自当设下层层埋伏,夺得宝藏图。

武当派在江湖上立足既久,威名又甚,本不稀罕什么宝藏秘籍,但掌门人杨渠昌心想不知何人忽然广传此讯,此中只怕蹊跷甚多,因此派门下大弟子何进康下山打听,瞧是否果有宝藏秘籍,还是谁人暗中传出假讯,有甚阴谋。

那何进康下得山来,四处探寻。黑风帮曾有几名下属死在武当派的太极剑下,但黑风帮终是小帮派,不敢上门寻仇。不想前些日子沙大广无巧不巧碰见何进康独身一人,麾下弟子献计设了圈套,将他所擒。何进康未能完成师命,不甘一死,见沙大广长的虽是彪悍,头脑却不见得灵活,又得知黑风帮也正四处探听华山派的行踪,便和沙大广做个交易,只需放了自己,当说出华山派的行踪。沙大广不肯信他,何进康便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支金笔,说是视此笔犹命,将金笔交给沙大广,再造个谎话,说华山派夜行晓宿,后晚正要经过浔山冈,只需他们设下埋伏,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得到宝藏图。沙大广见他说的极是诚恳,又想若果真得了宝藏图,练得武林绝学,此后威风八面,人人拜服。果然便放了何进康,叫上交情甚好的杜进,率领属下五十余名来浔山岗做下埋伏。

这时才知上了何进康的当,不由得万般恼怒,躺在山中,虽然冷风呼呼,竟然丝毫不嫌,只想再擒住他,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再一刀了结。

好容易到得天明,一行人正要分队四下打探消息,忽听得左首山坳中蹄声嘚嘚,似有马匹正往这边行来,沙大广闻声大喜,叫道:“来了,来了,想必是高松那臭道士!”

杜进忙道:“不知是不是,先藏身瞧瞧。”当即命众人蹲在乱石之后。

过得片刻,果见四骑马缓缓上得冈来,前面两骑马上乘客是两名老者,瞧年纪,均在六十岁左右,身材一般的高大。右边那老者眉毛低垂,轻声咳嗽,一副病态,左边那老者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瞿铄。

待行得近了,才看清后面两人,却是对青年男女,男子长的甚是潇洒,里面着了一件灰白长衫,外面披一件绒领披挂,神采奕奕,约摸二十出头。那女郎却只十七八岁模样,眉目清秀,甚是动人,里面着了一件纯白褂子,外面披一件海蓝色绒领披挂,光彩艳人。

沙大广与杜进见了,心想:“原来不是华山派的。”但各自握紧刀剑,只待四人近了,便奔出去一阵砍杀,瞧四人模样,想来非富即贵,当能抢得不少值钱之物。

只见前面两名老者一齐勒住马匹,左边那老者忽指着沙大广同杜进所藏身的石头,一阵大笑。两人心中一惊,沙大广正要起身奔出,杜进忙按他肩头,示意不可妄动。便听见右边那病态老者问道:“方师哥是说那边有野猪麽?”

沙大广听了,心道:“老子以为发现了咱们,却原来有野猪。”杜进却想:“哼,骂我们野猪?且再瞧瞧动手不迟。”

只听那姓方的老者哈哈笑道:“不知是野猪还是野狗。”说着右手一挥,那大石不知被什么打中,竟自“砰”地一声炸了开来。

沙杜二人大吃一惊,不由得怒从心起,沙大广喝道:“喂!你骂谁是野猪野狗?”那姓方的老者笑道:“原来不是野猪野狗,却是野崽子,哈哈。”沙大广怒气冲冲,正待出言相骂,杜进见那老者隔着丈远,挥手间竟将大石击碎,一时倒不敢轻举妄动,笑道:“在下黑风帮杜进,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方老者道:“什么黑风帮白风帮,野崽子也配问我名号?快滚快滚。”

杜进见他这般傲慢,怒气难抑,冷笑道:“老前辈可自负的紧呀,那也休怪在下无礼了。”说着拔出长剑,乱石后的五十余名属下齐齐站起身来,“唰唰”声响,均将刀剑拔出。

方老者仍是笑盈盈地,边上的病态老者却始终半低着头,不住地轻声咳嗽,似是患疾已久。沙大广已自忍耐不住,拔出弯刀,怒道:“老子来会会你!”说着跳到山道中去。

后面那青年男子下得马来,走到两名老者身前,躬身道:“师父,师伯,便让森儿打发了他。”原来,那病态老者是这青年男子的师父,方老者正是他师伯。

沙大广见他年纪轻轻,心中不屑,问道:“你要用什么兵器领教老子这把刀?”

青年男子转身道:“休要废话,进招罢!”

沙大广见他赤手空拳,自负已极,心中颇感恼怒,大喝一声,举刀便往青年男子头顶砍去。那青年男子见弯刀砍来,只将头向左轻斜,右肩微向后沉,左手跟着一掌拍出,轻轻柔柔,竟似毫无气力。沙大广见他行动虽缓,却避的轻巧,心下暗惊:“这小子身法恁地古怪。”连忙转身退开。那青年男子不待掌法使老,忽地提起右掌,紧拍过去。沙大广见他举手投足既缓且巧,看不出使的什么武功,一怔之下,肩头受了一掌,连连后退,“叮”地一声,胸前掉出一支金灿灿的短笔。

黑风帮众人见沙大广吃了亏,纷纷举起刀剑,便欲冲下厮杀,杜进见这青年男子身手已是不凡,更况马上老者?举手示意众人不可妄动。

沙大广又怒又气,道:“好小子,这般了得!”

众人见了他掉在地上的金笔,都不以为意,马上那妙龄少女却是轻轻“噫”一声。青年男子见了,将金笔拾起,回身递给那少女,笑道:“你瞧瞧。”

妙龄少女接过金笔,拿在手中但觉沉甸甸的竟有些分量,想是纯金所铸,左右翻转之下,见这金笔小巧精致,笔身刻了个“康”字,心中微奇:“这汉子如此鲁莽,竟身藏这等别致之物。”

只听那方姓老者笑道:“森儿又进步不少,可比文茹这丫头好的多了。”

那少女听了,嗔道:“师父明知我不如晏师哥,还来取笑。”

原来那青年男子姓晏名森,他师父即那病态老者名叫何仲雄,方姓老者叫方定白,是何仲雄同门师兄,然那少女正是方定白的徒弟,名叫王文茹。

晏森见了王文茹嗔态,笑道:“多谢师伯夸奖,师妹年纪尚轻,若是到侄儿这年纪,只怕我便比她不过了。”

方定白哈哈大笑,王文茹也即笑道:“师哥也来取笑我。”声音清脆,宛如刚出谷的黄莺,加之脱俗的容貌,便如久居仙地,初次下尘的仙子一般。

这时沙大广肩头痛楚稍减,见这四人浑没将黑风帮放在眼里,心里虽气,终究不敢发作,哼一声,提着刀回到山腰,道:“咱们走罢!”

杜进不识这四人底细,虽然人多,也不敢多再逗留,同沙大广转身上岗,一众属下跟在身后,快步而去。这四人却是瞧也不瞧,便似没这等人一般,任他们去了。

晏森翻身上马,四骑马复又前行,谁也不说话,就像适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只偶尔闻见何仲雄的咳嗽声。

行不多时,四人已翻过冈去,王文茹兀自翻看金笔,不舍收起。正行间,忽然闻得马蹄声起,前面山坳里转出一骑白马,正向四人奔来。马上乘客是个青年男子,着了一身灰白长衫,与四人擦肩之时,忽然伸手一探,已将王文茹金笔夺在手中,王文茹惊呼一声,那白马已奔出丈远,只听马上男子哈哈笑道:“好精致的笔,当配精致的人才是!”

王文茹金笔被夺,脸上一红。晏森见了,忙调转马头,朝灰衫男子喝道:“哪里来的淫贼?”当即纵马去追。追出里许,转过一个山坳,却见那白马兀自奔腾,灰衫男子已不在马上。晏森吃了一惊,情知古怪,不敢再追,连忙调转马头,沿路回奔。

忽听见一声呼哨,晏森转头看时,只见那灰衫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在马上,疾奔过来,片刻间便让他追上。灰衫男子与晏森并辔疾驰,笑问:“你追我做什么?”

晏森怒道:“大胆淫贼,干吗调戏我师妹?”

灰衫男子道:“这支笔物归原主,你想看,便给你瞧瞧。”说着拿出金笔在晏森眼前一晃,便即收回。只听晏森“啊哟”一声,原来鼻尖已给他轻轻划了一下,这一下怒气更甚,叫道:“无耻淫贼,下马来咱们比划比划!”

原来这灰衫男子便是武当门下何进康,他原拟去黑风帮伺机将给沙大广的金笔取回,岂料恰见王文茹拿在手中玩弄,大喜之下,便夺了回来。这时哈哈大笑,调转马头,扬长去了。

晏森怒气生心,见何进康适才显露一手,只怕武功在自己之上,不敢去追,只得沿路回去。

三人见他终于回来,王文茹忙纵马上前,问道:“怎么样,师哥?”

晏森道:“这淫贼好生厉害,让他给跑了。”

何仲雄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他夺文茹手中的笔时,你还瞧不出人家武功比你高?咱们有事在身,偏又爱耽搁。”

晏森忙跪倒在地,道:“弟子愚蠢,请师父责罚。”

方定白笑道:“师弟也别为难森儿了,赶路要紧。”何仲雄哼一声,调过马头,当先走了。方定白道:“起来吧,咱们走。”晏森这才起身。

王文茹一瞥眼,见晏森鼻尖有轻微伤痕,秀眉微蹙,问道:“你鼻子怎么了?”从袖间取出手帕,下得马来,去给晏冲擦拭鼻尖血迹。

晏森正待说给那淫贼划伤了,忽见她娇步过来,清风拂鬓,美若天仙,不禁心中一荡,道:“我……刚才不小心给……给树枝划伤了。”

王文茹伸手在他鼻尖轻轻擦拭,晏森闻得一股幽香扑进鼻中,不由得心神俱醉,如处梦中,便想将她搂在怀里,不再放开。忽听王文茹轻声道:“咱们快走吧,不然师叔又该说你了。”晏森这才惊觉,原来王文茹早已翻身上马,不由得脸上一红,连声应是。

两人并辔疾驰,往方、何二人方向追去。晏森瞧了瞧王文茹,忽道:“师妹,你……你真好看。”

王文茹一听,又羞又怒,道:“师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中敬你重你,如长兄无异,你偏爱说些胡话,教人听了去,还成什么样子?”双腿一夹,坐下马匹长嘶一声,疾奔前去。

晏森见她生气,心中一阵失落,终究担心赶不上何仲雄,受他责罚,在马臀上重重一拍,也追了上去。这时两人先后追上方、何二人,晏森想起适才受何进康欺弄,心中怒气难消。见何仲雄面无表情,心知师父自来便极是严厉,不敢问他,纵马到方定白马旁,问道:“师伯,适才那小贼,你可知是什么来路?”

方定白道:“我瞧他适才夺去文茹手中金笔的手法,倒像是武当派的‘清水自来’。”沉吟一会儿,向何仲雄问道:“师弟瞧着如何?”

这何仲雄虽是他师弟,但少言寡语,心思甚是缜密,方定白心怀宽广,遇到不懂之事,倒也常常询问师弟。晏森转头看着何仲雄,听他意思,一瞥眼却见王文茹也正瞧着何仲雄,看她神情,定是亟盼知晓何进康来历,心头一怒:“哼,师妹从不将我放在心上,自从见了那小贼的金笔,便魂不守舍了。”

只听何仲雄轻咳几声,说道:“武当派又怎么了?等大功告成,什么门派都不在老子眼里。”

晏森心中哼了一声,道:“原来是武当派的。”心中咬牙切齿,想道:“武当派名头大,有什么了不起!只待师父大事一了,便即前去寻仇。”不禁问道:“师父,咱们一路北行,到底去做什么?”

何仲雄忽然怒喝:“闭嘴!”

晏森吓了一跳,自是不敢再问。方定白哈哈笑道:“到了自然知晓,这一路上别惹是生非,耽搁时间也就是了。”晏森连忙应是,不敢多言。

四人一路北行,只择荒无人烟的道路,并不进入路过市集,干粮充足之下,行了一月有余,眼见四下里草木稀疏,沙石飞扬,竟已近沙漠,晏森心中更奇,心想:“不知师父师伯来这里做什么?”心中颇感无聊,又不敢言,一直便只想着找何进康寻仇一事。

又行得四五日,果然便进了一片沙漠之中,这时已是黄昏时分,放眼望去,但见黄沙茫茫,天地一线,竟无尽头。何仲雄瞧这一望无垠的大沙漠,笑道:“这便是塔克拉姆干沙漠了!”

方定白问道:“这沙漠一望无际,要往哪里走才好?”

何仲雄“嗯”地一声,手指左方,说道:“请师兄骑马从这边直行五里,再原路回到三里处,然后往左直走四里,再往右直走。”又指一指右方,“森儿带着文茹从这边直行五里,再原路回到三里处,然后往右直走四里,再往左直走。”再指一指前方,“我从这里直行,在前面等你们。”

方定白奇道:“这是何故?”他虽知晓何仲雄心思敏捷,却也猜不透其中关窍。晏森和王文茹心中也自奇怪,却不敢询问,见方定白问起,正中下怀,都瞧着何仲雄,只听何仲雄说道:“等碰面后再说不迟,此时天色将晚,务必在天黑前聚集。”顿了顿,又道:“在这黄沙里分不清方向,按我说的直行便了,不然天旋地转,难再走出。”

三人答应了,按照何仲雄吩咐,调开马头,左右直行奔去。晏森和王文茹并辔疾驰,只盏茶时分,转头看时,只能见着何仲雄骑着快马往前奔跑,但已几近一颗黑点,待奔过一座沙丘后,终于不见了。只觉黄沙茫茫,便只余下两人,更不见飞禽走兽,心中不免升起一阵寒意,王文茹问道:“晏师哥,你说师叔他弄什么玄虚?咱们在山中好好的,偏偏大老远跑来这沙漠里,真叫人害怕。”

晏森道:“我要知道就好了,师父总是古里古怪的。”

再奔得一顿饭功夫,一算已出得五里处,当下调转马头,沿着蹄印回奔,待行至三里处时,忽见来时的路上一骑白马正从沙丘里转出,马上载着一人,沿着蹄印过来。只因距离较远,看不清是谁,晏森忽然心中一惊:“是武当派那小子!”旋即说道:“师妹,这人便是夺你金笔的淫贼,咱们找他算账。”

王文茹忙道:“晏师哥别冲动!师叔说这黄沙里不辨方向,只怕待会儿找不着他们,咱们还是先去同师父师叔碰面要紧。”

晏森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怕我找他麻烦是不是?”

王文茹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瞧见,你……”一气之下,猛提缰绳,往右狂奔。晏森心想:“没瞧见他模样,难道瞧见他模样便要嫁给他不成?”见她奔得远了,也即纵马追去,叫道:“四里后往左转,可别跑过了头,见不到师父他们。”

两骑马一前一后在黄沙中疾驰,晏森猛踢马腹,终于渐渐追上王文茹,说道:“师妹,我错了还不成吗?我胡说八道,你打我罢。”

王文茹并不理他,只纵马向前。这时夕阳落山,天色已暗,一轮新月早升在天空,耳听得黄沙“莎啦啦”作响,冷风吹袭,侵人肌肤,气温竟比白日里低了许多。两人奔了一顿饭功夫,约摸已到四里之处,便即向左转去,只觉冷风越吹越响,沙石卷在风中,只将二人脸上吹得阵阵生疼,犹如刀割。晏森心中气苦已极:“师父古里古怪的,偏来这等地方受苦,真让人难熬!”微一勒马,转头后看,却是看何进康有没有跟来,此时心中烦怒,若他果然跟来,便要上去好生打上一番,羞辱一番,以泄心头之气;见后面并无人影,王文茹又只往前奔,处身在这荒凉之地,心中惧意便增,忙提缰绳,追赶上去。

奔得一阵,隐隐看见前方沙丘之侧一人一马,正是何仲雄,两人纵马上前,便见方定白从对面奔了过来。

何仲雄待各人下得马来,问道:“你们可有看见外人?”何仲雄摇摇头。晏森忙道:“我和师妹见到武当派那小子了。”

何仲雄目光如炬,问道:“他一个人麽?在哪里见到的?”

晏森道:“就那小子一个人,徒儿在回走三里处见到了他,后来我和师妹赶路回来,没见他跟来。”

方定白奇道:“这小子千里迢迢跟来,莫非已知晓此事?”

晏森同王文茹齐问:“什么事?”

何仲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绕那许多路?便是怕人跟着蹄印前来,因此你们左右来回一绕,他们自必跟着蹄印绕,等他们绕回来时,想必大风已将蹄印吹平了,那时无论如何也再找不到咱们。”

方定白心道:“师弟也太过谨慎,除了武当派那小子不知何故来此,哪里还有人知晓咱们此行?谅那小子有多大能耐,还怕对付不了他了?”

晏森见何仲雄神色转和,已不似之前那般严峻,问道:“师父,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何仲雄嘿嘿一笑,道:“你知当世武功第一的是谁么?又知天下谁最富有?”

晏森一怔,万料不到他会有此一问,说道:“武功第一……只怕非师父师伯莫属,这天下谁最富有,恐怕也只有当今皇上了。”

何仲雄笑道:“你不用拍马屁,凭我和方师兄这点本领,敢称天下第一?”晏森不知如何回答,只听何仲雄又道:“不过这话也不错,这武功天下第一只怕也要非我和师兄莫属了,这天下谁最富有,却不是当今皇上。”

晏森问道:“那是谁?”

何仲雄哈哈笑道:“便是咱们四人!”

晏森又惊又奇,问道:“我们怎么成天下最富有的人了?”

只见何仲雄从怀中拿出一张锦帛,打开一看,见帛上曲曲折折画满路线和箭头,以及一些沙丘山包,赫然便是这沙漠中的地图。晏森早听闻华山掌门高松得了宝藏图一事,这时见何仲雄拿出地图,又将他前面所言一加印证,心中又惊又喜,叫道:“师父,这……这便是武林中传说的宝藏图?”

何仲雄道:“正是,咱们只要找到宝藏,不仅得到武林绝学,更能得到用不完、数不尽的财宝,这一生可比皇帝还快活!”

晏森一听,这几日来对何仲雄的埋怨顷刻间便化作乌有,想到“武林绝学”“无尽财富”,心中情难自已,说道:“师父,这地图怎么走?咱们现在就去。”

方定白笑道:“瞧你猴急那样,早晚是我们的。”

何仲雄道:“此事绝不容他人得知,武当派那小子既然跟了来,想必也能寻着蹄印跟来,咱们便埋伏此地,将他杀了再说!”方定白和晏森连声应是,晏森心中也正有此意。

王文茹听了他们所说宝藏秘籍,心中冷冷淡淡不为所动,这时听见何仲雄说要埋伏此地,杀了何进康,心中一惊,想道:“那位大哥不知来这里做什么?他……他随身那支金笔,可精致的很,为人定也极是潇洒。”忽然说道:“师父,师伯,我……”但扭扭捏捏,不往下说。

方定白见了,笑道:“女儿家就是麻烦,你寻个地方解决,咱们转过身来。”原来他见了王文茹模样,便知她要解手,自己虽是她师父,情若父亲,此时三个男人在此,她毕竟是女儿家,难于启齿也属常事。

王文茹脸上一红,举止更加扭捏,显是害羞,说道:“这……”

何仲雄忽指着右边不远处一座沙丘,说道:“你到那沙丘后去,可不要太远,走丢了就麻烦。”

王文茹笑道:“那我骑了马去,这样快一些。”

何仲雄道:“小姑娘家,这么点路也不愿走,骑便骑罢。”

王文茹嘻嘻一笑,骑上自己那马,调头往右边沙丘行去,不一会儿便隐身沙丘之后。三人知晓何进康既是武当弟子,身手自必不弱,待商定好埋伏之计,仍不见王文茹回来,方定白道:“这丫头,不会真走丢了?”

晏森忽然一惊,叫道:“师妹定是去找那淫贼了!”

方、何二人一怔,齐问:“哪个淫贼?”

晏森道:“就是武当派那小子!”

何仲雄问道:“文茹同他识得么?怎么就去找他?”

晏森道:“师妹自从上次见了那支笔,便一直魂不守舍了,我见他定是看上了那淫贼,刚刚师父说要埋伏杀他,师妹定是假意解手,趁机去通知他!”

何仲雄哼了一声,看着方定白,方定白脸上一白,说道:“文茹自来沉静听话,绝不会犯此糊涂。”但心中委实不安,只怕她果真去通知何进康,到时人人知晓此间之事,那可大大不妙,又道:“咱们过去瞧瞧。”当下三人一齐上马,待奔到那沙丘之后,果然不见王文茹人影,只一行蹄印直行而去,方定白怒道:“臭丫头!”猛拍马臀,依着蹄印追去,何仲雄师徒紧跟在后。

三人跟着蹄印奔了一阵,广阔的沙漠之中,若在白日,举目四望或能见到王文茹踪影,但此时夜黑,放眼望去,黑暗中空空荡荡,夜风戚戚,哪有人在?再奔得一阵,忽见地上蹄印甚乱,似有十余匹马在此迂回踩踏过,仔细一看,蹄印分两个方向散开,每个方向均有七八骑马所留痕迹。何仲雄奇道:“怎么有这许多蹄印?森儿,你当真只看到武当派那小子一人?”

晏森道:“是,此外再也没见其他人。”

何仲雄道:“奇怪,奇怪,咱们回去,可别让这干人知道了行踪。”

晏森忙问:“师妹呢?”

方定白道:“哼,那臭丫头越大越糊涂,死了最好!”他如此说,只是觉得王文茹背叛三人,实在对不住何仲雄一番苦心,心中却亟盼她平安无事。

何仲雄也不多言,当先调转马头,沿路回去,方定白跟在后面,晏森也即调转马头,回头看去,只盼能见到王文茹,但黑夜之中,只余冷风呼呼,叹了口气,跟着二人返路而去。

这时三人回到适才会集处,拿出火刀火石点了火,将地图取出,细细看得片刻,说道:“咱们这便走。”三骑马直行而去。行得一顿饭功夫,见到一个形似蘑菇的风蚀柱,何仲雄不禁笑道:“嗯,地图上有画了这条石柱,看来这宝藏咱们势在必得!”说着往左一指,“现在走这边,估计天亮时便能到了。”

三人虽早已困倦,但心里想着武功秘籍,无数财宝,精神都为之一振,冒着冷风在这漆黑的沙漠中前行,左拐右转。将近天明时分,三人已来到垄槽洼地之中,何仲雄道:“现在离藏宝之地已然不远,料旁人也找不到这里,咱们便先歇几个时辰,养好精神,再去取宝!”方定白和晏森笑着答应,一齐下马休息。

次日天刚微亮,三人便即醒转,连夜里做梦也在一堆金山之上狂笑,人在巨大财富诱惑面前,如何肯多贪睡一刻?何仲雄将地图取出,细细看得片刻,说道:“再走四五里路就到了,看这图中所绘,藏宝之处乃是一座沙城,既有人藏巨宝于此,想必设有机关陷阱,咱们可得小心些。”

方定白笑道:“这个自然,若死在机关之下,不能享用此宝,到了阎罗殿也不甘心,哈哈!”

晏森问道:“不知这宝藏是何人藏于此处?若非费尽心机,可很难办到。”

何仲雄道:“据说藏此宝者是西域的一位武林前辈,这些珍宝都是从皇宫里一点点盗出来的。”

晏森道:“原来如此,只怕我们拿不动这许多。”

方定白笑道:“你小子年纪不大,心倒大的紧,哈哈,咱们便一人用衣服兜一包,那也够用一生啦!”说完三人哈哈大笑。

原来昨晚王文茹果是听了他三人之言,心中不忍,便借故离开,实则是去找何进康,要他赶紧离开,莫要中了三人埋伏。她绕过山丘,黑夜中挥马沿来路疾奔,不时回头张望,深恐三人追来;奔得一阵,不见有什么人影,心中稍宽,这才缓缰慢行,即想:“不知那位大哥在哪里?可别错过了,让他撞见师父才好。”

行得片刻,隐见前方山丘之后有火光亮起,心中大喜,忙纵马上前,待得奔近火前,果然便是何进康独自坐在火旁。他心思细腻,来到沙漠之中不忘拾些干柴火来,这时听了蹄声,抬头看去,不禁“啊”地一声惊呼:“你……你……姑娘,怎么是……是你?”

王文茹坐在马上,并不下马,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师父三人要设计害你,你快快离开吧。”

何进康道:“你是特意来告诉我吗?”

王文茹脸上一红,低头道:“我路过这里,正好碰见了你,同你说说,你好自为之。”说着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何进康心中大喜,叫道:“姑娘且慢,我……我有一物赠你。”王文茹勒住马匹,既不回头,也不说话。何进康走上前去,手中托着一支金灿灿的事物,火光照耀之下,正是那支金笔。王文茹见了,又羞又喜:“你给我干吗?”何进康道:“我那日说过‘精致的东西当配精致的人才是’,我见姑娘既喜欢这笔,因此一路赶来相赠,望姑娘收下。”

王文茹想起那日金笔被夺,脸上不由得泛起一阵红晕,幸在夜晚,离火堆又远,没让何进康瞧见,说道:“你千里迢迢赶来,就是要送这笔给我?”

何进康道:“是,请姑娘收下。”

王文茹接过金笔,更不知说什么好,羞喜之下,纵马奔去,叫道:“多谢大哥好意,你多保重,咱们有缘相见。”

何进康见她消失在暗夜之中,心中郁郁,一阵怅然,想道:“那日匆匆一瞥,没瞧见她什么样貌,今晚夜又正深,小小火光照不光明,仍不能瞧清楚她的样貌。”喟叹一声,回到火旁,但在何进康心中,她是美好的,很美好很美好的,既模糊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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