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摸着赤霄的脑袋,赤霄撒娇的蹭着她的手,而她目送着那渐渐远行的人,一直到暮色四合才缓缓往回走。
风中,飘荡着离别的味道。
李从善曾承诺在她大婚当日一定回来,然而,最终,他也背弃了承诺。那一日,他并未出现。
“二哥,现在我的身边除了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倾儿姐姐消失了,就连狮子也走了,你会给我幸福吗?”
在回去的路上,她心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突然,赤霄不安地停下来,摇头晃脑,好似在警告她什么。
“丹青姐姐,你紧跟我!”她不由自主握住了悬在赤霄身上的诛颜,凝神注视周边变化。
果然,她刚提醒丹青小心,一黑衣人突然窜出来,几枚暗器射中丹青的坐骑,她顿时摔下马。
楚御魂来不及去搀扶丹青,黑衣人已逼近,招招狠绝,淬了剧毒的暗器更是疯狂地发射。
她蹙眉,已知此人是谁!
是的,暗杀她的人乃孙童。
然,孙童岂是她的对手,几招下来,他已败下阵。
“说!为什么要刺杀我?”她一剑挑开孙童的面纱,诛颜抵在他胸口,冷声追问。
“楚御魂,天下已定,要你何用?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小姐怎会被皇上以莫须有的罪名休掉,是你害了小姐,我要为她讨回公道。你想当皇后,做梦!”孙童狠狠地瞪着楚御魂,似乎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柳眉一挑,终于猜到他为何刺杀自己,却也只是冷然一笑,讽刺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你的小姐讨回公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我……”孙童似乎被问到心坎上,一时答不出,那张愤怒的脸扭曲得更难看。
“哼!孙童,你应该很清楚,每个人必须付出相等代价,才会得到应有的一切。这个皇后之位,是我用青春与血泪换来的,当之无愧。而她又做过什么?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为了她刺杀我,这算什么?”楚御魂冷哼一声,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无耻,也很幼稚,喜欢一个人,就是为她去刺杀另一个人,这算什么?
“我没说喜欢她!你不要胡说八道!”孙童的脸气得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紧握双拳,干瞪着她。
“那你就给我安分点!”她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收剑入鞘,拂袖而去。
丁越得到丹青通知,也已赶来。就在楚御魂收剑入鞘转身离去之时,他正好看到孙童再次发出最后一枚暗器。
“楚姑娘,小心身后!”丁越失声提醒,自己也已疾步而至。
不知她如何出手,只是衣袖一挥,一股强劲之风突然袭来。而那枚眼看已快刺中她后背要害处的暗器,忽然调转头反射回去,正中孙童咽喉。
居然是剧毒,立即身亡!
她回头扫了一眼不知悔改之人,嘴角划过一丝无奈之笑。
他喜欢周娥皇,但非要如此不可吗?
“楚姑娘,你有无受伤?”丹青与丁越紧张地询问。
她摇摇头,把孙童之事交给丁越处理。
之后那段日子,她一直呆在得凤楼,哪里都不曾去。而在大婚前夕,她突然收到一封信,最后一次去了约定的小树林,来人竟然是大宋晋王赵光义。
八月,落英缤纷,秋风飒飒,万物萧条,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不能嫁给李煜,皇兄真心喜欢你,而且你的父母也并非被皇兄所杀,真正的凶手是李煜!”赵光义约见她相见,开口便是此话。他所言属实,所以那般理直气壮,却让听者不免觉得他盛气凌人。
“你胡说什么?二哥怎么可能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她虽然听到赵光义说大哥喜欢自己有点震惊,然他后面所说之话她全然不信。
“你真糊涂!你回去亲口问我皇兄便知真假!”赵光义不想多说,居然动手欲强行带走她。她反击,伤了赵光义,然后转身离去。
那一日,下起了大雨,她在雨中狂奔回去。而李煜,却迎着周娥皇回宫。
自从两年前被李煜休掉,关进阁楼中的温柔女子周娥皇,此刻正在仆人的拥簇下,缓步离开那间牢笼。
这两年,支撑她的,便是对那女子浓烈的恨意,以及对他不变的爱。有一事,她至今都得不到答案。为何对那女子的恨,仿佛千年以前就积聚在心中,对他的爱亦然?
难道,前世,他们三人之间便有牵连?
那日,白衣女子在雨中狂奔,一心只想尽快回到李煜身边。
那日,他暗中将周娥皇接回皇宫,准备在八月十五举行册封大典。
那日,一个毁灭楚御魂的阴谋,正在悄悄地进行中——
中秋佳节前夕,曾经下了整整大半夜的雨。秋雨居然也来得那般急促,毫无征兆,如同某些事。
秋雨,将她淋得浑身湿透,冰冷的雨珠,不带一丝感情。
一步一步踏进宫中,当她推开那扇门,门窗之上的大红色刺痛了她的双目。红色,一直被公认为最喜庆的颜色。如今,为何当耀眼的红布满目之所及处,她会感到心惊?
“楚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咦?怎么浑身湿透了,快进屋去,我这就去帮你取干衣服来!”丹青本在走廊上踱来踱去,一副焦急的模样。回头瞧见楚御魂,顿时喜出望外。但浑身湿淋淋的她,亦是吓了她一大跳。
“二哥,我终究等到这一天了,原来你真的没有骗我!”凝望镜中容颜,她盈盈而笑。她以为幸福已经降临,却不知,离歌正在声波中徐徐而近。
“倾儿姐姐,你听到了吗?明日是我大喜之日,他果真要履行他的承诺!”摸着诛颜,她要和倾儿分享这个好消息。此刻,她一颦一笑,都有着待嫁少女的羞涩。浅浅的梨涡,笑颜如花,美丽动人。
突然她想起大哥曾经送给自己的绿色琉璃盒,想要拿出来打开看看。然而却不在梳妆台里,她明明记得放在此处。敛下笑容,一直找不到,她陷入沉思中。
“大哥!”
大哥送她的礼物,她居然弄丢了,鼻子酸酸的,趴在梳妆台上悄悄哭泣。
此刻站在窗外的那个人,望着痛哭的女子,与生俱来的妒忌填满他的心间。一拳狠狠地击在窗沿之上,良久,松开手,冷冷的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女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皇上,小心路滑!”
突然,楚御魂似乎觉察到外面有人。急忙推开窗户,除了隐隐约约顺着窗沿滴落的血水,并无他人。
血!
她倒退一步!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冰雪融化,带走寒冷,迎来春天!
这个寒冷的冬总算远逝,繁华宫阙,微微冒出春的脑袋。
春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御花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满园竟是藏不住的春色。
一群妃嫔宫娥正拥簇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在此赏花,娇声连连,好不惬意。
承华宫!
此处似乎已被人遗忘,里面的那个人也成了众人的禁言。然,纵然如此,却没有人会真正地忘记她,尽管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敢提起!
那个女子啊……唉!
自从那****立下毒誓今生永不踏出宫门半步,已将自己关在承华宫与世隔绝快到半年。曾经布置喜庆、当做新房的承华宫,如今早已布满尘埃,一切繁华终抵不过时间的消磨,唯独她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立在窗前的红衣女子,回忆着往事,病态的容颜上呈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往事如烟,然而,有些人早已刻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苍白手指紧握一个绿色琉璃盒,浑浊的双目终于起了微妙变化。
正在此时,她突然虚弱的咳嗽起来,许久才止住咳嗽。伸出一只失去血色的手去触摸从那小小窗口洒下的金光,眼前浮现出那些刻在记忆里的人。
“大哥!倾儿姐姐!诸葛!萱!完颜湛!狮子……你们都还好吗?”
轻轻地,她翕动几月都不曾开口的嘴唇,缓缓地吐出他们的名字!
空荡的宫阙里,只能听见她微弱的回荡声!
“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太令我伤心了!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可你居然如此狠心对待自己,我对你好失望……”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丹青,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丹青在骂她,而且还很伤心。她想过去与她说说话,谁知站的太久,双腿已僵硬,当她慌张地移动脚步,忽然摔倒,手掌与膝盖顿时火辣辣地疼痛。但自始至终,琉璃盒都被她紧紧护住,不曾受到伤害。
“丹青姐姐,你在哪里?丹青姐姐……”她忍住疼痛,好不容易站起来,环顾四周,已不见丹青的身影。
“汐儿妹妹,你怎可重复我的路呢,不要这样对待自己,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祝福你,你快跟我出去吧,离开这个禁锢你的牢笼!”云素居然也出现了,她依旧是那一身淡粉色宫裙,还有那善解人意的笑容。
“云姐姐,你也来了么?是不是要带我走?”被关在这里半年的那个女子开心地笑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这次不是她自己逃出去,而是有人带她走,这不算违背誓言!
“是的!妹妹,跟我们来吧!我们带你去寻找幸福!”丹青、云素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微笑着朝她伸出了邀请之手。
她释然而笑,抱着琉璃盒,想要前去拉住她们的双手。但是,她们虚幻的身影却一直在后退,她只得一步步,跟着上前。
位于承华宫几步之遥的承乾宫,今日迎来了一位特殊之人。
瞧他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宫外赶回。眉清目秀,有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但此刻,他浑身散发的却是一股沉稳气息,似乎,他再也不是当年爱贪玩的小狮子。
“皇兄,你新册封的妃子倾城就是楚汐对不对?”来人进来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郑王李从善,当年曾答应楚御魂会在她大婚当日回来参加婚礼。终究,他因有事无法前来,之后,当他准备赶来负荆请罪,宫中却传出当日大婚金銮殿上所发生的一切。
他最开始不相信自己的好友就那样离他而去,曾悄然回过宫,终究在皇兄与太后那里得到真实答案,果真如此。为此,他为了这个朋友伤心欲绝,郁郁寡欢,生了一场大病,康复以后,他渐渐将对她的思念都藏在心里,他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为她难过。
前几月,即是李煜以倾城之名恢复楚御魂皇贵妃之位,宫中后来发生的那一幕他都已知晓,猜疑倾城就是楚汐,这才匆匆赶回。
这半年,楚御魂将自己隔绝于承华宫,而李煜亦是将自己终日禁足在承乾宫,早朝一月也就熬不过文武百官的跪求上过一两次。
这半年时间,他谁也不见,皇后排在第一。每日除了写词,便是练习书法、作画,整个人似乎也已消瘦许多。
偶尔会召来一个妃子侍寝,但据那妃子后来透露,李煜叫去她,只是让她跟着他的画模仿一个人的动作。那个人,竟是将自己囚禁在承华宫的贵妃娘娘。
“是她,亦不是!”最后一笔收回,这副画已完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向对面急不可待的李从善,却也只是模棱两可的给了他这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李从善看到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更气,突然一掌拍到画上。那副墨迹还未干的画,就这样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