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回头,才发现来人是小舅舅!
“小舅舅!”她努力掩饰自己的落寞,绽开笑颜相迎。
“嗯!”舒淌犹自在她面前坐下,虽然她掩饰得极好,但他依旧洞察了她的心事。叹了口气,劝慰道,“汐儿,舅舅知你与恩公情深意重,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这些年,为了能随时打开那扇天门,我费尽心思,但终究徒劳。天门,必须要到固定的时间方能打开。所以,你只有再等几个月!”
“我知道!”楚汐再次仰头看向那轮明月,心中忧虑,“只是,总会不知不觉想起他,也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好不好!”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小舅舅,这里不是被称为地下城么,怎么还是和上面一样,四季分明,昼日分明。就连这月亮和白天的太阳,都是一模一样的。”
“或许这就像水下世界一样,虽与陆地不同,但它却是另一个世界,博古城也一样。况且,这个一晚之间消失的古城在这里重生,本身就是个奇迹!你的这些疑惑,自然也包含在这个奇迹之中。”舒淌哈哈一笑,简单解释了楚汐的疑惑,目光移到她身上,不由叹息,“想不到时间一晃而过,当年那个小女孩转眼已嫁为人妇。遗憾的是,舅舅作为你唯一的亲人,却未能出席你的婚礼!”
有的时候,楚汐回头看看自己所走过的路,也觉得这一生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然而,有时,她回头看,又觉得这一生太过于短暂,短暂的连幸福日子屈指可数。
此时,她在想,倘若这一生不是被倾儿所毁,她的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呢?
但有一点,至少她可以确定,自己的亲人不会那么早离她而去。
“我原以为小舅舅在九年前就已经……”说到此处,她顿住口,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衣,摇头而笑,“只要小舅舅身体安康,就是对汐儿最大的恩赐,其他的都已不重要!”
“汐儿,舅舅记得当年你是南唐的女将军,怎么如今成了大宋的皇后,这中间肯定发生了许多事吧?”舒淌如今有太多疑问,虽然他是一介游商,极少归家,但从小与姐姐感情极好,自然对这个小外甥女格外疼爱。如今,得以重逢,那个小丫头已是一国之后,对她自然有太多疑问。
“是啊,发生了太多事!”楚汐幽幽长叹一声,追忆往事,有太多都是她不愿想起的记忆,“可都已是往事,不提也罢!”
“汐儿,如今,与舅舅相认了,以后有事一定要找舅舅。莫让那些皇亲国戚欺负你是个没有娘家庇佑的皇后,舅舅如今富甲天下,财力雄厚,你想要什么都会给你!”舒淌瞧见她眉宇间那一抹忧愁,已猜到她如今坐上这个位置的艰辛,也没有再多问,但他这番言语却令楚汐无比感动。那种被亲人呵护的感觉,在父母去世之后,她终于再次尝试到。
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她哽咽道:“小舅舅,谢谢你!”
“傻丫头,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呢!”舒淌无奈而笑,起身掏出丝帕替她拭干眼泪,见寒气越重,只好将她送回房里。
临离开之时,他曾对楚汐道:“汐儿,如今姐姐姐夫不在了,还有小舅舅在,你就是小舅舅的掌上明珠!将来无论你要什么,小舅舅都会给你!”
是的,这个富甲天下的游商,真的什么都可以给她。最后,更是为了她,为了报答那人的恩情,倾尽所能以财力支撑大宋,为大宋收复其他国家之时提供了丰厚的物质相助。
燕国曾经的国花漫香花正是出自博古城,满城皆种着这种奇异之花,远远望去,极其艳丽,而博古城更是一片繁华。如今,漫香花依旧在种植,依旧四季不凋。甚至,每年腊月花开的最艳丽之时,还会举行漫香花会。
楚汐等人跌进博古城正好赶上了这一年一度的漫香花会。
博古城虽然与世隔绝,远离战火硝烟,远离尘世纷杂,但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十分平淡,终归还是寂寞的。为此,每年除了举行其他活动,最隆重的莫过于漫香花会。而这次漫香花会由城主亲外甥女主持,全场百姓又多了几分期待。
舒淌在博古城已娶妻生子,但膝下也只有儿子而无千金。如今,楚汐自然被他封了个郡主,这次的漫香花会也全权交由她负责。
因博古城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来过,城里老百姓自是十分热情。一行六人,除了秋臻不大热衷此事,其余五人皆忙得不亦乐乎。
九年过去,诸葛信依旧是当初那副初见时的模样,吊儿郎当,极不正经。但有一点,楚汐十分不解,那就是为何对于秋臻,他的态度完全不同。
她记得那日他们见了面,两人都有些吃惊,眼神里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当时她并未仔细询问这中间的缘由,但她已猜到两人以前定是认识。为此,当秋臻因自己容貌之事,整日不愿意出去,她特意吩咐诸葛萱把自己哥哥叫来。
诸葛信来到楚汐院里,正欲大大咧咧的夺门而入,冷不然,他突然听到屋里谈论之声。他并非故意去窥听什么,只不过,他听出这中间提到了秋臻的往事。因而,才不厚道的偷听了一回。
他听楚汐说:“阿臻,既然你与那人早已过去,也就不要沉迷于过往,而放弃自己往后的幸福。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秋臻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回答:“多谢阁主关心!只不过,庄公子虽是好人,但秋臻与他,不是同路人!”
“我不是说师兄,而是另外一个人!”楚汐瞧了一眼面色寻常的秋臻,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满脸笑意,也不在拐弯抹角,直接问,“阿臻,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此处,诸葛信渐渐有些明白,原来她们谈论的对象,似乎与自己有关!
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想,楚汐与秋臻此刻谈论的委实是他。
秋臻见楚汐已把话挑明,也不好继续装糊涂,犹豫片刻,还是讲起了她与诸葛信相遇之事。
诸葛信望着天边漂浮的云彩,记忆,也回到了初识秋臻的那一日!
那是在他离开燕国的第四年里,自从离开燕都,他就道楚汐一直在派人寻找自己。只是,他并未告诉楚汐,当年李煜曾派人暗杀他。他虽足智多谋,但武功不如诸葛萱,几次靠智谋才里逃生。
而为了引开敌人的注意,他与诸葛萱最后只好分道扬镳,本约好甩脱敌人后,在约定的地点碰头。可由于两人都逃去了不同国家,自然断了联系,所以两人也失散了。
后来李煜终于放弃派人追杀他,他就一面游历山河,一面寻找妹妹。
在第四年里,他从小就听闻北汉塞外风雪是个美丽传说,为此,就游历到北汉。而秋臻那年正接了任务,去北汉刺杀一名贪官,不料那贪官早收到风声得知有杀手刺杀自己,为此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秋臻去,自是行刺失败,拼死逃出来,但也身受重伤,一路被官兵追赶。
最后她逃到一家客栈,或许是缘分使然,她既然逃到了诸葛信的房间。诸葛信当时从外面大吃大喝刚回来,一进房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当时他已发现异常。
可还未行动,秋臻早已捂着伤口从背后挟持住他,命令他不许叫喊。
他有些哭笑不得,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如同女子那般见房里无故藏了个人就惊慌失措的大喊。
但是,还不等他妥协,外面已传来官兵查房之声。店小二也在敲门,说是宰相府去了刺客,如今刺客逃窜,官爷奉命全城搜索,务必要抓到刺客。
闻言,诸葛信回头打量着挟持自己的蒙面女子,已猜出那刺客到底是谁!
他倒要看看,这个方才还凶巴巴的女刺客,如今要如何应对。
秋臻或许是瞧见他并无帮忙之心,咬咬牙,忍痛推开他,似乎要拼死一搏。
他抚了抚皱褶的外衣,淡然一笑:“姑娘如果不想身份暴露,就不要轻举妄动!”
闻言,秋臻一怔,还不等她思索透他这句话的含义,他突然打横抱起她,在她挣扎间,将她抱上了床。
“你……”秋臻眼中杀气顿显。
诸葛信失笑:“姑娘以为,在下是个趁人之危的龌龊之人?”
在门外官爷不耐烦,正要砸门之时,他已拉下帘子将二人挡在里面。为了将戏做足,他也俯身躺下。从外面看,帷幔上若隐若现显现出的那一幕,明眼人只需一眼即可知里面正在发生何事。
“客观,您行行好,就打开门,官爷搜了自会走!”店小二也在门外为难的劝解。
诸葛信一面注视着躺在床上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的秋臻,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庸散之笑,带着浓浓的鼻音,冲外面法喊道:“进来吧,门还没锁。搜了就走,可别打扰爷的好事儿!”
当那群官兵粗声的踢开门,咋一看见床上那一幕,嚣张的气焰消了大半,一个个倒是笑得无比暗昧。
好似官兵头领的男人挥手让人简单的在房里搜索了一下,打着哈哈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倍加嫉妒的瞅了帷幔一眼。
想平日里,他们当兵的为了护卫国家,哪个不是提着脑袋上战场。何曾像这些个纨绔子弟,每日里泡在温柔乡里。
店小二也尴尬的退了出去。
“替爷把门关上,今夜里再打扰夜的好事,爷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秋臻见他为了救自己,故意如此诋毁自己形象,心中甚是感动。对于这个陌生人,多了份信任之意。可能因为伤得太严重,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待众人离开,诸葛信方下了床,然后恭声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可半天没人回应,不由重新挑开帘子看去,原来那人已经睡着。
他伸手探了探,发了高烧,看来伤得不轻。由于好奇,他忍不住轻轻揭开了她的面纱,面纱被揭下,他才发现她蒙着面纱竟是被毁了容。
美丽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丑陋的女子也见了不少,可被毁容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由自主探手抚了抚伤痕,如果他猜想得不错,这是被利器所伤。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心里多了一份同情以外的情感。
那夜,他还请来大夫,替她医治伤,之后更是照顾了好几天。待秋臻伤好之后,她还要去继续刺杀,因为她拿了人钱财,自是要替人办事。
诸葛信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最后只好让她乔装成自己的夫人,两人一起去那位宰相平常所常经过的东巷。靠着街上人来人往做掩饰,由于她本就是以暗器为主,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要了那贪官狗命。
为了回去复命,在成功刺杀贪官之后,她在他出去之后留下银子离开了。
当诸葛信回来,发现房里并无她的影踪,只有她留下的银子以及简单的几个字:多谢相助,告辞!
他看了一眼沉甸甸的银子,然后望着简单的一张纸,无奈苦笑:她既然就这样走了,难道与他当面道别的时间都没有么?
她不知道,那几日对她细心照顾,他对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早已起了兴趣,甚至,生出了爱意。可他除了知道她是一个杀手之外,对她的身份,别无所知,更别提找到她。
后来,他也离开了北汉,可再也没有遇见秋臻,倒是无意间与自己妹妹重逢了。那时,他以为,自己与那女子也不过萍水相逢,终是缘浅,于来去匆匆之中相遇而已,其他的,上天并无眷顾。
可是,他不曾想到会在博古沙漠遇见她,还与她再次同生共死。
再次相见,她已不再是杀手,而是效忠于自己的好友。看着那个比往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的女子,他难掩兴奋,同时又有些局促不安。可笑,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安。
由于陷入回忆,他已站在外面偷听太久。突然,回过神的他听到开门声,正欲溜走,一道爽朗的调笑声已自身后传来:“诸葛公子,你这是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