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灯火璀璨。
警察局大厅里,还在工作的人不多,略显冷清。
安覃敢担保,从事那么多年工作以来这么冷硬的女孩子绝对是第一次见。她冷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带刺,就像是立于温暖海水里一块冰,久久不化,格格不入。
问她什么吧,她也不回答,就只有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抽噎着叙述了一遍事情的原委。
她叫洛琪萱,在“梦之酒吧”里兼职,最近几天那个猥猥琐琐的中年男人总是过来骚扰她,因为是客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一昧的忍让换来的只是别人更加的肆无忌惮。直到后来男人越来越大胆,不得已洛琪萱只能找这一带小有名气又是她近亲的表姐帮忙,就是那个冰冷冷的女生,蒋夕。
经过了解调查,事实的确是这样。男人仗着自己是酒吧的客人已经骚扰过不少服务生,那些女生因为觉得羞耻而不敢对别人诉说,若不是今天蒋夕把人给揍了一顿,身为店长的卓庆铵还不知道呢。
凡事总有个解决办法,打架却并不是最好的一个。不管怎么说,见义勇为是好,但是把人打伤不可取。
安覃对着蒋夕面无表情的脸,刹时间什么教育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歹进了局子,认错的态度总要有吧?
蒋夕非旦没有,连个眼神也不施舍给旁人。
洛琪萱哭哒哒地抽了抽蒋夕的袖子,语气软糯,我见犹怜:“表姐,你就认个错吧,认错了我们就能走了。”
闻言,蒋夕神情不变,毫无感情地吐出几个字:“我错了。”语气平淡的压根不像在认错。
洛琪萱和安覃的表情同时僵了一下。
卓庆铵还在办手续,凉一槿毫无顾忌的笑出声,旁边的人莫名其妙地看过去,不明白她这是在笑什么。
凉一槿很想感叹,不错不错,有个性,很是对她的胃口。
只是可惜了……
安覃叹了口气,头疼的扶着额头,洛琪萱眼眶通红,有些哽咽:“对、对不起,我…我表姐她…她就是有些面瘫…她、她已经知道、错的了。”
行吧。
向来柔声和气的安覃认命了。
她向前台那边招呼了一下,很快,一个少女拿着份文件小跑过来。女孩短发微扬,额布薄汗,小脸晕开几分红,因为跑的急胸口上下起伏着,在安覃旁边站定,微微喘着气朝她露出一抹笑,娇憨可爱。
这和蒋夕淡漠清冷的美反差极大。
“莫珄,你来吧。”安覃交代交代完一番话就默默地站在边上去了。
蒋夕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的顿了下,抬眸看向来人。洛琪萱正好奇这个女生要做什么,只见她翻开文件,酝酿了下话语,严肃着脸念着文件上的字:“为什么打架?学习不香吗?未成年人身为国之希望,应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远离不法行为,不良人士………”
蒋夕:“……”
安覃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刚想打断。远处被铐住的男人捂着手上的伤,大概也看出了这样的用意,忿忿不平的赶在安覃面前叫道:“警察同志,她们打了人不能就这样简单的训一顿就放人啊!”
莫珄听到这番话给男人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满男人的叫喊:“情况不同,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没有被发现么?还有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请你保持安静!”
安覃:……
听到前半句男人就已经噤声,后背不停的冒冷汗,他这些年仗着自己的职权做了不少坏事,如果都被发现了,这可不是拘留个十天半个月那么简单了。
见大厅又重新恢复安静,莫珄满意的接着念文件剩下的内容。
月朗星疏,夜如凉水沉寂,融不进城市喧闹的灯火,风带着寒意铺卷而来,莫珄打着特大号的手电筒跟在蒋夕身后,耀眼的光柱在大地上印出道白条。
“天晚了,需要我送送你吗?”莫珄在警局门口顿住脚步,柔声散在了夜色里。
洛琪萱被带到警局不久,她父母就来了,那时莫珄还没训完,原本还想让蒋夕再留一下的,没想到那对名义上的亲戚丝毫没有接蒋夕的意思,问也不问蒋夕办好手续后就把洛琪萱带走了。
莫珄惊了,她的资料上显示父母离异,没有人来接蒋夕就意味着她要在警察局里待上个一晚上,偏偏本人不急不躁,跟块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
后来是卓庆铵给她办的手续。
莫珄想到,这家伙脸瘫成这个样大概也是由于家庭关系,没有亲情的孩子性格总是孤僻的。不由的,她便生出了几分同情。
蒋夕扫了女孩手上的手电筒一眼,声音平缓有力,“我不急着回家。”
莫珄觉得这个人犟,大晚上的又是想去哪儿?酒吧?还是想接着打架?
于是她劝道:“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的,早点回家早点睡,然后又是美好的一天。”
蒋夕看向警察大厅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正好落在数字10上。
夜晚22时,对蒋夕来说不算晚。如果更具体来说,她这个人没有什么昼夜之分,因为她晚上会失眠。
一个城市里纵情狂欢的夜生活总比白天忙碌繁重的工作受欢迎多了。人的情感需要一个宣泄的窗口,夜晚算是其中之一。
脱去白天光鲜亮丽的外衣,鲜红的血液下也只是一颗颗平缓跳动的心脏。
蒋夕常去酒吧夜店,却也不是为了玩乐,她这个人薄情,很少对身边的什么人或事动容,她是飘零尘间一影孤鸿,深藏于冰雪之下。
面对莫珄的劝说,蒋夕声音淡淡:“很少有人打得过我。”
莫珄:……
会打架了不起哦?
蒋夕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打下一圈阴影,遮住眸底一片茫然,她喃喃:“而且,我没有家。”
“嗯?”莫珄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转着手上的电筒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走了哦?”
蒋夕偏眸,没有应声。
莫珄向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哒哒”的倒退回来,“额…内个,一起走?”
警局门口没有灯,只有大厅里透过来的微亮和孤零零立在风里的电筒光柱,四周安静的能听到夜的倾诉。
莫珄头低了下去,紧紧张张地抓着自己手指,她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一起走算是个什么意思?让蒋夕跟着自己回家?
莫珄其实怕黑,她不敢走夜路,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个手电筒,因为一到黄昏之后她就“瞎”,纵使有路灯她也走的磕磕绊绊的,但是她又不得不出来。
蒋夕扫了紧绷着身子努力重新组织语言的女孩一眼,握住了她拿着电筒的手,声音很冷却掷地有声:“走吧。”
说完,拉着莫珄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莫珄堪堪回神,表情有些茫然,刚想道句谢谢却突然发现——
“蒋夕,走错了,是另一边!”
“哦。”
“等等。不是往回走呀!左转左转!”
“哦。”
………
柘城车站最晚的一班列车靠站,车上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夜的宁静将车站也染了个透。
玲檀从车站中走出,绛红色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颇有几分古时佳人出府的意味。披风很薄,上面的手工绣纹精致漂亮,整体走向却很奇怪,和她手上拎着的暗红色藤条箱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