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煞洞府,白玉楼的躯壳正安卧榻中。
我看着一时不知所措:“师尊,他怎么办?”
元青无谓道:“仙君神魂已然融合,是断不能再受裂魂之苦,如今卿儿的神魂虽然不稳,可也不必再凭着仙君的神魂凝结在一起。
更何况,酒卿能想起前尘诸事,如今已不单是江七夕。那么,仙君这个白玉楼的身份也就没用了。不如,就此化去便是。”
师尊神色淡淡:“谁说没用,你与元灼将他送回东极山,好生保存。”
听师尊此言,我心头才略微安定。
元灼又上前来:仙君,元青一人跑腿足已,不若你让我随着你和卿儿,等你办完了事,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如何?”
元青不奈一暼:“你是办事不甚积极,总想着与卿儿嬉闹,不知何时才能稳重。”
我忙谏言:“元灼只是贪玩,想在人间凑凑热闹罢了。”我举目师尊:“不若,让他一起如何?”
师尊自顾离去,只留一句:“太过聒噪,回山去罢。”
元灼不禁愁眉苦脸:“仙君,为何总是我?”
师尊也不理他,径直离去。我无奈道:“可能是你办事他比较放心,快去罢。”
哦!好像说反了,应该是师尊并不放心。也不对,若不放心的话他近来怎么可能总让他留守东极。我再視元灼,可能是他这人比较聒噪?可我貌似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元灼神色怏怏的一叹:“是吗?若是卿儿喜欢,我倒愿意一直这样。只不过,到时我恐怕就不是留守东极山,而是不知被他遣派去了哪里!”
原来他知道原因,可这话我听着似有弦外之音。
元灼明快一笑:“你好自为之,我且去了?”
这时元青也净化了那些魔煞花,花中尚留些未被魔煞炼化的元神,正是近来因战乱而死的兵士与百姓。
“元神尽出,冥界有序,此通黄泉,魂归故里。”
元青一语罢了,旦见一道青光射向岩壁,那些元神都有序的飘入冥府。
这些人,大多魂魄有损,极少能维持魂体的人形,多数则只有点点灵识,散发着冷冷的浅蓝色磷光。
我看着不免惆怅。这些散碎的灵识,到了冥府别无他用,也只有做为主魂的灵识补充。当年我魂魄破碎,若是没有师尊,不是魂飞魄散,就是散入幽冥各处。
当然,师尊也可以用地府那些零碎魂识补我残缺,只不过沾染的地府的阴气,凡魂的浊气,我便也失了仙缘。
届时,我会灵力不在,术法不在,若想再次修成正果,那可真的就要在红尘中经历无数次的历练,得道之路更是渺茫的很。
只是,师尊为我做了那么多值吗?白玉楼有了自己的意识,仍旧自愿融魂,他又是为了什么?为我?还是为了众生安危?
或许都有。在其位而謀其职,在这六界之中都有自己的责任。师尊向来勇于担当,白玉楼本就是他,所做的选择亦是与师尊殊途同归。
只我知道白玉楼对我有意,师尊会为我伤为我痛,为我不惜自己,可是,他心里是否有我?
从来不知情字为何的我,这次,我貌似也懂了。我们之间,应该早已超越了师徒之情罢!
“卿儿,走罢!”玄青前行,元灼随我身后。
看这元灼多么乖巧,师尊这次可是任人不清,他派元青与我随行护驾,怎就不知元灼才更为合适。
洞外的玄清一声喷嚏,他又是岂会不知,就因为知才不能派了元灼。有元青在,元青一样会舍了性命,也不让卿儿出事。同样的安全保障,还是元青更为可靠,至少他对卿儿无有非分之想。
魔煞洞府之外,清风流云,月白锦袍,玉箫墨扇。
再次看到这样风流倜傥的白玉楼,我不禁眼中酸涩,却不能让在旁的云风云溪看出什么端倪。
白玉楼家大业大,又是家中独子,我也有父母尚在,姊妹牵念,在一切没有安排妥当之前,我们都不能就此离开。
师尊不动声色的唤我与他并行。
云风云溪随之跟上,云溪又道:“姑娘的师父呢?”
“他先行回去了。”我声音因压制失去白玉楼的悲伤有些暗哑,虽然我知道白玉楼并没有离开,只是我一时还难以适应。
元青元灼,在魔煞洞府外便与我们告辞。我知道他们会在我们远去之后,不留行迹的回到东极山。
想当初,我也是这般潇洒的来去自如,只到了人间,便不免多了挂碍,连心情都变得沉重的多。
在上一世虽有难过,但我知道师尊会一直在,我不会失去。可做了人,好像总要面对失去。
又是马车之内,云风驾车,云溪骑马在侧。
师尊垂着纤长的睫羽,轻声道:“你在想他?”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确实想他,可那是师尊,我又不敢想。
师尊轻叹:“不若,以我换他?”
“啊?”我惊的不知所以,“师尊这是何意?”
“你若更喜欢他,我也不是不能变成他。”
我还是不甚明白。“……”
师尊白皙的脸庞,渐渐透出了一抹粉红。看着我的目光也似有些灼人,语气也比平日更为动人:“我其实和他一样的心意。”
我忽然明白以现在的玄清仙君,他历经了太多岁月,早失了白玉楼那份鲜衣怒马的少年英气。
以白玉楼身份能直接说的话,他却因自己数万年的修行,素来清冷的性子,也失了白玉楼那份简单的勇气。
可到底是他对我有意,还是因着白玉楼要为我做些什么,这点我想知道。到此时,我才知道是我太过贪心,但又前所未有的明白:师尊我也想要,白玉楼我也想要。
那么,他没有勇气说,就换作我说。尽管我还不太明白他的心意,但在我好不容易明白了“情”之一字。如今他就在我面前,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自然不甘错过。成与不成,问过便知。
我正了神色:“师尊,我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师尊俊美清绝的颜色出现了一丝怔然。“卿儿,但说无妨。”
那我也就不客气:“白玉楼可是对我有意?他说娶我可是有假?”
师尊双眸一暗:“无假。”
我瞬有心疼:“那你说和他一样的心意,可是如他一般愿意娶我?”
师尊受惊一般看我,白皙的耳尖都染透了粉红。
他这样反应,也不知是吓的尚不及拒绝,还是惊羞的真有此意。
数万年来,能令伏魔仙君这样窘迫的,应该也惟有我一个了吧。
我也等待判决一样的心情,却盯着他不愿错过他一丝神色转换。
“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是为肯定,我不禁笑了起来:“师尊,你哪样都好,就是太过清冷,对待情字一事,你就没有白玉楼来的干脆。
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从东极山就喜欢你。
只不过那时我不知这情愫是为什么,所以就单单黏着你,陪着你,闹着你。但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这样,我不想委屈自己,师尊也不要委屈自己,不知你可愿意?”
师尊的表情从羞赧,忧郁,再到不自觉的温暖笑容,通通都绽放在了我的面前。
“白玉楼有话要我带给你,他会痛你所痛,惜你所惜。而我亦是如此。”
此刻,素来清冷的师尊,那双眸子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我也很是后悔,白玉楼在的时候,我没有说出这些话:“不知他能不能听到我方才所言?”
师尊眸中划过一丝苦涩,我又后悔口不择言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师尊清润的嗓音,依旧温柔:
“他都听得到,只是我现在不知怎样能换他出来,若是可以,我倒更希望,他能再见你一面。”
我怯怯问道:“为何希望他能见我?”
“因为他见不到你,我也会觉得难过,毕竟我们是同一个人。我也觉得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从融魂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分不清你我。”
还有就是仙君偶尔也会心疼,他更希望早在卿儿尚在东极山之时,他就该明白自己心意,明白卿儿心意。如今,只怪自己活了数万年,竟还不如白玉楼在人间二十年活的明白。
玄清在车内设了屏障,云风云溪听不到车内半点声音。由于太过安静,他们还以为是圣月山之事太过棘手,他二人太累,是在车内休息了吧。
毕竟,先前在玄清主魂羸弱的情况下,白玉楼和江七夕,也都碍于主魂牵引而受到了波及,精神亦甚为不济。此时安静,才更为正常。
马车稳稳当当到了府邸,正是日薄西山。
暂为白玉楼的玄清刚下了马车,便有家丁来报:
“家主有信,请公子过目。”
玄清展信一看:“苏室联手偃师阁,直取景室王朝。此一回,四境必乱,我儿速回。”
我亦接过信件,疑惑道:“偃师阁怎么会联合苏室?”
“彦安若既然敢把颜飞羽安排在偃师阁,又岂会没有筹码。”
师尊淡淡挥手,有家丁牵马离去。云风云溪在侧,我上前牵了师尊袍袖,他们神色尴尬:“姑娘仍是男装。”
师尊反手握上我的手腕,显得颇为从容:“那又如何?”
云溪一言被噎,云风则道:“公子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