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石高中的校园是一个以学为尊的地方。
各种分层分班使得一条完整的鄙视链浑然天成。竞赛班的轻视重点班的，重点班面对普通班则有天然的优越感。
仿佛越好的学校越是这样。这种奇怪的现象以另类的方式诠释了“知识就是力量”。
所以此刻，赵封侯有些犹豫了。
“为什么现在连高一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呢？”他最终还是有些郁闷地重新坐下。
“或许是竞赛生吧。”
易小有随口安慰了赵封侯一句。好在那两个高一学生很快也重新安静了下来，后面的自习也没再有什么岔子。
周三下午的课是生物数学和两节自修，被赵封侯戏称为“昏睡四连”。
晚饭之前，易小有终于潦草地完成了所有的“额外作业”。
甩了甩酸痛的右手，他决定晚自习时再把昨天和今天的作业各完成一半。
“走，早点吃完去看看拍卖。”
赵封侯催着易小有去食堂。
“什么拍卖？”
易小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所有学校活动之外，真不知道赵封侯这些人哪来的精力关注这么多事情。
“商社弄的，据说是一些大佬的文具和笔记本什么的，就在小广场那边。”
小广场，寝室和教学楼之间的一片宽阔的空地，许多社团的活动和小比赛之类的都喜欢选在这里举行。
“易小有！”
刚走出教室，一个清脆的女生响起。
“你那篇检讨书我给周老师看过了，她说写得挺好的，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杨柠柠把那张纸递还给易小有。
“哟，可以啊，想不到还是有一科蒙混过关了嘛。”
赵封侯拍拍易小有，后者也是有些意外惊喜地想起了英语作文这茬。
“然后她说，这么好的文章千万不能浪费了，让你全文翻译成英语，连同重写的作文一起交给她。”
杨柠柠目光怜悯地看着眼前瞬间变脸的同桌二人。赵封侯是被这反转惊地长大了嘴巴，易小有则是眼睛一闭，眉间透出了几分苦涩。
无言良久，易小有默默地拍了一下赵封侯的肩。
“那什么，拍卖会我就不去看了……”
“理解理解……”
气氛逐渐从刚才的欢快转向凄凉，两人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前往食堂。
“晚自修第一节课下课前去交哦。”
杨柠柠在后面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
晨读晚练，饭后的傍晚至睡前是公认最适合刷题的时间。
易小有在座位上奋笔疾书，身边打着瞌睡的赵封侯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状态。
英语是他诸多弱势学科的其中一门，无论是词汇还是语法都让他无比头大。
“诶，别睡了，都快要下课了。问你个单词。”易小有推醒赵封侯。
“说。”
“泥泞的怎么说？形容词那个。”
“妈的噫。”
“……你说脏话？”
“Muddy！m-u-d-d-y！”
“哦哦……那破旧、寒酸的怎么说？”
“sha……”
意识到了什么，赵封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我还是写给你吧。”
易小有边动笔边接着问，把之前空着的几个不会的词都挨个补上。
“完工！走了。”
下课铃刚好在这一刻打响。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刚走出几十米，赵封侯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眼睛里闪射着异样的光。
“你去干嘛？”
“先走再说，走走走……”
赵封侯推着易小有继续前进。
英语老师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和教学楼隔了一条文化长廊和一个小花园，两人需要先下到一楼再过去。
“你待会儿把作业交了之后，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赵封侯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看到赵封侯表情如此异样，易小有不禁展开了想象。
“厕所？”
“不是！去一下老实验楼那边。”
“去那干嘛？都荒废那么多年了，听说里面墙都塌一半了。”
“寻宝！”
赵封侯说完这两个字，就不再透露任何其他信息。易小有只好答应待会儿陪他去看看。
璞石中学有新老两个实验楼，新的是近几年盖起来的，物化生实验室、机房、器材储藏室都搬到了这里面。
老的则听说几十年前就有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开始逐渐破败无人再用，学校也出于安全考虑将它封闭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拆。
办公室很快就到了，作业交的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周兰周老师正在打电话，所以只是让他把东西放下就让他回去了。
“周姐怎么说？”
猫在行政楼一处墙角的赵封侯偷偷摸摸地钻出来问。
周兰今年三十不到，人长得也比较有亲和力，同学们都管她叫周姐。
“没说什么。至于么你，跟做贼似的。”
看着赵封侯那极具表现力的紧张眼神，易小有忍不住吐槽。
“你赶紧过来，咱们从这后面绕过去。”
依旧缩着身子，赵封侯一把拉过易小有，朝一个方向小跑起来。
璞石的晚上七点多已经可以用昏暗来形容了，易小有和赵封侯磕磕碰碰地摸到了老实验楼外面。
几条形同虚设的警戒线闪着荧光，检查四周反复确认没有巡逻的保安和监控探头之后，赵封侯小心翼翼地率先潜入。
其实哪怕被看到也没什么关系，这一片区域早就不像几年前那么受重视了。可能已经有胆大的男生在他们之前探险过了也不好说。
老实验楼是一栋双层的暗蓝色建筑，易小有跟着赵封侯进的是一扇侧门。楼里面到处是灰尘和蛛网，甚至还有碎玻璃和碎砖。
“你到底要来找什么宝贝？”
易小有忍不住问，这里的一些地砖踩起来咔咔作响。
“笔记，准确地来说是学霸笔记！你知道这栋楼什么来历吗？”
赵封侯边答边查看着每间屋子的门牌。
“疯了？触犯校规就为找笔记？”
易小有听到这所谓要寻的“宝”后，大失所望。
“你是没去看今天的拍卖……你知道一本薄薄的笔记能买到多少钱吗？”
“三十？五十？难不成上百？”
“二百五！”
“……咱能换个说话方式吗，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像是在骂我。”
“全校物理竞赛第一人毛不逊的一年笔记卖了整整二百五十五块钱啊！都够我看两年的八卦杂志了。”
赵封侯感叹道，知识就是金钱呐！
这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吧，古人诚不欺我。
“所以……你觉得这里会有学霸笔记？”
易小有环顾四周，能看到几间开着门的实验室几乎都被搬空了，就连桌子椅子都没剩下。
“不太确定，但有一些小道消息……这里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传说璞石的实验老楼曾经是全省设备先进齐全排第一的，很多家族和个人科学家都来租用过。”
“而且据说之前这儿还是少年班和竞赛班的老教学楼，出过不少大名鼎鼎的天才。要是找到一本他们的笔记……”
赵封侯眼中精光闪烁，边说着边撸起了袖管，开始麻利地四下探索起来。
望着眼前这栋充满历史感的建筑，易小有也心生好奇，溜达着四处翻看起来。
一楼没有任何收获，赵封侯又拉着易小有上了二楼。此时第二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已经隐隐从外面传来。
“不急，第三节才有学生会的人来查。”
二楼是综合实验室，一些裸露的水管和电线横在碎裂的墙体中。
赵封侯开始一间一间屋搜索起来，很多搬不走的大柜子是他重点查看对象。
易小有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也四处走动起来帮赵封侯翻着抽屉。
二楼的情况似乎比一楼更糟糕。
各类储物柜中，除了灰尘和各种昆虫以外，废纸和垃圾居多，偶尔也有碎玻璃和螺丝之类的小零件。
在这儿找学霸笔记，简直无异于在垃圾堆里找一份豪华版儿童套餐嘛。
在被扬起的灰尘几番呛到后，易小有默默吐槽。
拍了拍手，易小有打算就此放弃，转身刚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
左手边，一个靠在墙角边的暗灰色金属柜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不起眼地卡在两个木橱之间，顶上还堆叠了一些废弃的纸箱和金属板。
如果不是刚好被柜角反射的金属光泽晃了眼睛，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个并不算大的柜子。
易小有上前细看，柜门上有锁，不过已经彻底生锈，轻轻一拽就咔地一声断了。
拍掉暗红色的铁锈，易小有目光期待地伸手拉门。
通常情况下，在实验室这种地方，没人会刻意去锁一个空柜子。
果然。敞开的柜门里，一沓厚厚的硬纸装订在一起，上面是密密的小字。
“猴子！有东西。”
赵封侯外号叫猴子，很符合他精瘦灵巧的外形。
回音回荡在空楼里，很快的，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气声赶来。
“哪……哪呢？”
易小有冲他挥了挥手上的纸。
赵封侯喜出望外地扑上来把东西抓在了手里，仔细翻看起来。
“纯英文的？”
茫然地抬起头来，他完全看不懂。
“好像是论文的格式……或者，某种说明书？……咋没配图呢……”
“应该……也能卖出去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当作英语阅读材料卖？”
赵封侯若有所思。
“要不分你一半？咱分头卖？”
意识到这东西或许是今晚唯一的收获时，赵封侯开始“分赃”。
“不用了。你自个儿拿着吧。”
看着一只灰色的小甲虫从泛黄的稿纸缝中钻出，易小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赵封侯的好意。
“那我先收了再说！虽然看不懂，但这东西一瞧就不简单。”
把那份纸收好，赵封侯看了看表，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好在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
“走吧。”
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先拐出了房间。
易小有正要快步跟上，忽然余光中一道亮光闪过，他下意识地回头。
这次晃到他的是一副手环，金属材质，亮白色，静静地躺在那个打开的柜子里。
“刚才怎么没看到这个……”
易小有把手环捡起来，是个设计得很具科技感的小物件，表面光滑，入手有一丝丝的凉意。
翻来覆去没看出个究竟，身上的衣服又没有口袋，易小有干脆就先往右手上一套。
这随手一套可不要紧。
“激活成功！”
“启动程序……检测……功能可使用。”
“正在保存使用者身份……保存完毕。”
“正在搭建联系……成功！”
几声不大不小的机械音从手环里冒了出来，听得易小有一愣一愣的，紧接着就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
“使用说明：……”
这次的声音竟然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
“请通过意念向手环传递所要实现的目标，系统将给出对应的三套方案，并注明其成功概率与难度。使用限制：每日两次。”
易小有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他咽了口口水，仔细回忆思考着刚才那段话的意思。
正想着，一个人影忽然轻飘飘地出现在房间门口，赵封侯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掉队了，易小有连忙开口解释。
“啊，我刚才……”
“嘘——”
赵封侯把食指顶在嘴上，一脸紧张地冲易小有做了一个口型。
“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