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身材虽比不上明风肃那般魁梧,但是一身精练肌肉配上八尺身高,倒也撑得起那套士兵胸甲,再加上他那副冷峻如冰山的硬朗面孔,还真有几分冲锋陷阵的战场精兵模样。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应,不过明风肃对换上兵装的林凡却是眼中一亮,暗含几分赏识之意。
“行嘛,小子,还真像那回事。不妨跟了我,来我慕城防卫府做事吧。”明风肃用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
可林凡此刻根本没心思去揣摩明大人话中之意,他一心都在思虑自身此刻的处境上。
见林凡并未理会自己,明风肃倒也不恼,只当他是大难刚过,神魂未稳,复笑道:“可惜了,是个闷葫芦。即都收拾妥当了,启程吧。左卫,带着你的人护好那车织火木!”一个与林凡年龄相仿的士兵,得令而动,带着一干人手去了车队的最后一辆,护车而行。
车队启程,按明风肃的吩咐,林凡上了魏先生的马车,刚上车却再度吃了一惊。
这车从外看与寻常马车无异,其内却大有文章,空间大得与外观不符不说,内部竟然还异常平稳,像是站在平地一般,丝毫感受不到赶路时该有的颠簸,若不是自己真真切切踩着车凳爬上来的,林凡绝不可能相信此时眼前俨然一副屋里厅堂般的空间,竟会是一辆马车!
这边魏先生上了马车,便开始侍弄几株被搁在角落里的奇异花草,对林凡视而不见,反倒让本来还在担心被质问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得,这魏先生比自己还话少。”林凡心里想着,可到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愿主动开口讲话,免得露馅。
如此这般,这两人竟一路无语,直至车队行离了森林,到了官道上,那位魏先生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这才开口说话:“咳咳……林凡,适才明大人在黄泉谷被凶兽所伤,我身为其医官要尽本分之责。你且在此车休息,过时我让羌柔来照顾你。”说罢,魏先生便匆匆向车夫示意下了车。见他手中那这一团药包模样的东西,林凡这才明白原来魏先生刚才是在给明大人配药。见魏先生下车,林凡顿感自在许多,直接躺在柔羽软垫上闭目养起来神。
魏先生拿着药包,来到车队为首的明风肃车上。见其桌上早已摆着两杯热茶,便知他笃定自己会在回到慕城前前来,于是放下药包,开门见山:“明大人当真要带此人回城?”
“魏先生觉得有不妥之处?”明风肃一早便料到这个谨慎入微甚至有些古板的魏先生会对自己的决定有异议,随即反问道。
“大人不觉得此人实在过异?我们在哪救得他?黄泉谷!那黄泉谷是凶兽横行,瘴气弥漫之地,此行若非找寻织火木,只怕我等也断然不会轻易踏足。此人在那种凶险之地出现,还是落水遭难之人,未免怪异。论衣着,此人身着异服,他那衣物非麻非帛非绢,更似某种兽皮,绝非我土之服;论相貌,此人又身形高大,也绝非洛国人士。此人自复醒又一直沉默寡言,大人以为他是落水失魂,我到以为他是一时为难,唯恐暴露身份。只怕是……”魏先生话没说完,但他知道眼前的明大人明白自己的弦外之音。
“非我族,非洛人,那便只能是苍国人了……”
“是苍国人倒也罢了,只怕是妖族人便麻烦了!”
“妖族?不可能!绝不可能!”明大人心惊不已,他不是不知道林凡的怪异之处,原想着顶多不过是敌国奸细,不管是敌是友先带回城中再做打算。可如今魏先生却担忧其为妖族人,登时心中思绪万千。“魏先生,你也是懂医理,识草木的人,怎不知这织火木乃是妖族克星,这人可是你用织火木救活的!”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大人所言不假,织火木可抵御妖族,乃是我齐国万千将士拼死战场用血用命试出来的。可这么多年来,种种迹象表明,我们所接触到的不过是妖族底层之群类,如今妖族也已建国,妖族以强者为王,倘若妖族高层,譬如这妖族王室,并不惧这织火木,该当如何?大人也是知道的,最近一直有传闻,称妖族的公主已潜入我人族地界。我们不得不防啊。”
“妖族公主?可此人……”
“妖族素善变化,若说是刻意伪装,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药包是我适才配置的断魂散,待其服下即可万事明了。我车上那几株铁龙血树和乌噬草刚好可配置此物。只是若无十全把握终究是个险招,一不留神还要伤着不相干的人。”魏先生表面淡定,实则已是心急如焚。
他很担忧,倘若真如自己的猜测那样,置之不理恐怕招致来日大祸,动兵围困又恐不是其对手,反而累及无辜。再联想倒自己不过是一迟暮老夫,虽配出了断魂散,可没有合适的契机使用也不过是草粉一包,一时间竟急火攻心,急红了眼,连握着枯木杖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眼瞧着这样一位老人为了国家安危,为了自己这一干子卫兵团,竟如此劳心,明风肃心中的敬意更添一分,赶忙出言劝道:“先生所言很是。现如今这形势,一切都难说,多加小心总没错。其实我原本也打算带回城中试他一试,若是普通人,咱们救人一命也是善事一件;若是异类,在慕城那种地方,料他孤身一人也翻不出天去,我们也可再做捉拿之计。先生的断魂散还请收好,如真到危急时刻还要先生持自物从旁襄助一二,况且我们还要留神千丈司的动静……”
见明风肃也已有打算,魏先生的心火也稍稍稍平息,只是明风肃末了一句“留神千丈司”让魏先生一阵失神,旋即他嫌恶又无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帮子乌合之众……”随即不再言语,只待回到慕城再做打算不提。
林凡并不知两人的谋划,此刻的他,正眼看着车窗外的陌生景象发呆。
天空是异样的苍灰色,流云之后可见有巨大的身影张开双翼,伴着嘹亮空远的鸣叫掠过,远处的群山蜿蜒起伏,云雾缭绕,隐隐传来的野兽低吼更添神秘。一切皆异,一切皆陌生。
林凡本来还在有所期待的心,正一点点地灰暗下去。一路而来的种种景象都在向他无声地宣告——这是一个异世界,他不属于这里。他对孤独感适应能力已经没了效果,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感和抽离感淹没了他的内心。他放弃了,不必到慕城他内心的希望已经破灭,自己没有退路更找不到来路。他跌坐在地,头疼欲裂,近日以来长期紧绷的脆弱精神再也支撑不住,他无力地闭上双眼,说不清是不愿面对还是渴望再度睁开时已然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