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北然心中有些许忐忑,自从四日前辞别田先生,到昨日守灵满三天,自己终于是不用再紧绷着心弦,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可是一早醒来,又想起自己还要去田先生那,就有些举足无措,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思没有那么果决,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往山中去。
这一路跋山涉水比往常慢了许多,申北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一会儿如何面对田先生,好几次向上攀爬,正要手抓石壁,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只得停下来休息片刻,擦干净虚汗,再往上攀爬,不得不耽误了好些时间。
知道申北然可以望到田先生的院落时,已经到了巳时末,此时田先生正在用饭。
以往申北然都是在出门前,将前天准备好的干粮和水都吃下去,奔波一天回到家里的时候,再吃一顿干粮。这样能够节省在路途时间,能在田先生处多修行片刻。
虽说中间所隔时间甚长,申北然自小就是饿过来的,只要能逮到一顿吃饱,便一天都不会虚弱乏力。
申北然低着头,缓步走向田先生面前,不知道怎么开口。
田先生也并未追问,只是抬手示意申北然坐着歇歇,他自然是不敢做的,田先生也不意外。等到自己吃完了饭,再教习功课。
田先生没有问申北然这四天为何没来,申北然也不好意思主动说,那之前说要交于申北然的拳谱,田先生也只字未提。
田先生坐到申北然面前,问道:“手臂还疼吗。”
申北然赶忙摇了摇头:“先生,已经不疼了。”
田先生嗯了一声:“好,将左手平举。”
申北然将左手手臂平平的举起来,照田先生说的做了。
田先生依然如前几日一般,伸手抓住了申北然的手腕,逆向翻转了一圈,只是这次并不是往身后翻转,而是往身前。
申北然本早已经做好了剧痛的准备,这次和前几日不同,并不是类似猛烈的剧痛,似乎有一种比脱臼还要使不上力气感觉,与若隐若无的刺痛夹杂在一起。
田先生一指点下,沿着筋肉脉络向前平推而去,看其脉络正是手臂和手心前血脉之上的那条筋肉。
这块筋肉虽说块头不小,但自己回想往日练拳,似乎从未由此发力,往往都是小臂的手背面那一侧的筋肉发力。
直到田先生松开手之事,才感觉到这股刺痛愈发强烈而且连绵不止!恍惚间申北然似乎感觉到这条筋肉从所未有的拉伸感。以往自己对此块肌肉确实没有丝毫拉伸的感觉!
只是稍微一动,就疼的厉害。这只手只能直直的垂向地上,不能有丝毫的弯曲,否则就是一阵连绵钻心的剧痛。
“这条筋肉你以前可曾意会过拉伸之感?”
申北然如实摇头。
田先生对这个回答似乎不是很满意,略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上次锤炼的两条筋肉,你休养这几天可能运转自如了?”
申北然忙着点头,将右手手臂抬起伸到田先生面前。不知从哪里发来的一股力气,整条手臂上。两条圆弧状的肌肉,略微鼓起,比整只手臂其他的肌肉都要高出了一截,坚硬了很多。
田先生这才松了刚才皱紧的眉头,说道:“这条筋肉可单独发力,不带动其他相连的肌肉,还算有些成效。”
田先生伸手点住了申北然的脖颈,申北然顿时吃痛,脖颈青筋暴起,下隐藏的血管暴露出来。
“诸如此般,若与人对敌之时,对手使暗器刺你的血脉命门,你该当如何?”
申北然答道:“利用招式化解对方攻势,自己趁机移形换位,若是实在挪不开,便用手臂格挡了这暗器。”
钱先生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就是你将你脖颈处的这块筋肉锤炼到能够随心操纵,若有利器暗中刺击,你便可操纵筋肉,将血脉暂时移位,躲避伤害。正如你手上这一条一般,也可短暂的将手臂中血脉移位,避开对方的命门攻击,只是此中可腾挪的空间很小,躲避暗器,防止遭人暗算尚且还行,若是面对刀剑利器,还是不能硬碰。”
申北然尝试了一番,只是手臂内侧筋肉刚刚受伤,不能运转,这一下疼得自己呲牙咧嘴。申北然也想:如此小的空间与人对敌,只能防些暗器和指爪的攻击,也当不得什么大用。”
田先生撇了申北然一眼,看出了申北然内心多有不认同。
冷喝一声:“看好了!”
单指探出如雷,点了申北然手臂手掌一侧的神门穴。顿时申北然感觉整只手臂和手掌有股难言的脱力感,在那么一瞬间与之后的两三个呼吸之间,整只手臂和手掌都提不起来半点的力气。
“感觉如何?”田先生问道。
申北然如实说道:“先生这一指头点下去,我整只手臂好像失去了知觉,两三个呼吸才能恢复,使得上力气。如果实在与人对敌时,只怕……”
田先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孺子可教。锤炼着些并不强健的筋肉,也是为了关键时刻挪移穴位,防止被敌,击其要害。
即使是以兵器相搏,对敌之人往往也会用枪棒刀柄,在与人刃间周旋之时,暗处击打关键穴位,若是一击得手,往往能使得手臂或下肢麻痹两三个呼吸,紧要十分,瘫了半边身子,瞬间就能决定出胜负。
虽然内家高手之间,点穴运用极少,但是掌握此法也能够应对敌人偷袭,防人知心不可无!”
申北然今日才觉得这武学一途,甚是玄妙。
自小习武如此刻苦,本是不相信书中所说那种可飞天遁地的江湖侠客。
后来在后山碰到了那位入静的公子哥,被他一股大力推翻,这才觉得啊,原来武学除去苦练拳脚之外,还有更高的山头。并不是那日看儒生跳下云海,自己曾怀疑的骗人把戏。
只是这山头与自己想象之中,最多也就能力能扛顶确实不同,仅仅可以挥使体内筋肉就能有如此多的妙用!
对敌之时就有如此多的变数,那若是再上高楼,到了田师傅说的那般可以体悟自身五脏六腑运转之理的地步,是不是妙处更多。
如果是这般的话,那传说中的内力想来也不会只是一股可以捶打敌人的简单力气了。自己猜十四周岁,就已经入境。若是以后自己真有机会修出内力,那岂不是可以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自己要是那时投身编军,恐怕就不再是个小小的大头兵了!
田先生似乎看出了申北然的想法,只是嗤笑一声:
“小子啊,你莫要想太多!就算修出内力,也未必比寻常江湖人强上许多,你才入静便觉得有如此增益,究其因果,是你拳脚功夫根基牢固。
这才一入境就有了极大的体悟,再往后,随着修炼时日增多;进境也越来越少,莫说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只需要一两个善用弓弩的射手,能轻松在远处将你射杀。
莫以为这外家武夫酒和内家武夫有天壤之别,须知内功深厚者,千百无一,大多数修出内力者,也是稀薄,能支撑自己驾驭轻功一时半刻的,都已经是其中佼佼者。
军中也自然有对付这些江湖侠客的办法,且不说三五人一组的强弓劲弩射杀普通游侠;就算是那传说中修得了金刚皮囊的内家宗师,也依旧挡不住军中床弩!
凡俗世间养出一个内家宗师需要何年何月?但是造出一杆床弩箭矢,只需要一月有余……”
申北然仔细将先生所说记在心里,想着只要不涉及到先生的隐秘,就要回去将这些听闻尽数转述给石从谦,自然是对二人修行有益处,说不好还能在下半年秋闺中的文生笔试中有些许用处。
两个时辰很快就要过去,申北然此刻心中考虑着是不是要向田先生解释自己这四日为何没到此来修行,心中正在犹豫。
田先生从屋中取出了一本书籍,交于申北然的手上。
“这是《心目录》成书于更始年后,历代天师都对其有过修订改进。在山上门派和世家大族手里广为流传,书中所记载主要是一些教人入静,稳固入境和明藏,到修习内功的一些法门。虽然算不上多高深,但是确实是世间流传的最为正统的修行精要。
此书修行之法,中正平和,还未曾听说有人练的此书走火入魔的,也是最为稳妥。此中也罗列了各种锤炼体魄的法门,助你习武修行取得进境。你此时修行便需要按照书中办法循序渐进,你拿回去好好研习。
我看你每日路途劳累,以后便隔日再来我这里读书吧!在你筋肉锤炼的有些进境了,我再教习你其他的武功……你回吧。”
申北然收下这本略微有些泛黄的书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田先生磕了个头,只是并未起身。
田先生看他不起身,有些无奈,也就说道:”我知你心性纯良,不是有意偷懒,耽搁时日,你有些私事我不便过问,你且安心修行,只是要记得,我这儿近期就不传你修行之法,而是要你好好读圣贤书了!”
申北然嘴角懦弱的嗯了声,然而还未起身。
田先生此次颇有不解,又开口问道:“你还有何事?”
申北然涨红了脸,鼓起勇气问道:“先生,我有挚友自小一起长大,心性纯良,此书是否可以与他一起研习?”
田先生很是欣慰,伸手将申北然扶起,微笑着与他说道:“那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与你说在前头,此书给了你,你所认为心性纯良者皆可传授,但若是他日,你传之人后有为非作歹之事,你要亲手去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