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众人目送着中年剑客,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视野内。才敢派些人马去打扫战场,杨处将军壮着胆子,亲自带领了三百子弟兵出关查看。
在城墙上看城下六十一骑。人马都被腰斩,只觉得极其厉害。当自己真正路过这一百二十二具尸体的时候。才感觉到发自内腑的恐惧,好些将士已有忍不住要呕吐的迹象。
路过王校尉的只剩上半截的尸体,本想鞭打尸体泄愤,但是看到如此惨状,只能心里感叹,聪明人给自己算计死了,只是拉着六十名大好男儿的姓名,还有这更加珍贵的优等马匹,真是可惜。
杨处将军是从幽州与北黎北院防线调过来的。如今虽然才是而立之年,但是从军已有二十余年,在原本镇守北京的赵充国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大虞兵部尚书,手下担任偏将,参加了大小战斗数十起。
他自然是不怕什么的,也是久经沙场与北方蛮子马上对敌,亲眼见过,一人已被戳穿了肚皮,肠子都被带了出来,依旧强撑着,敌人交战,直到斩杀了一名敌军之后,伤上加伤,坠马而亡。这一些人比起来被砍掉了头颅,被砍掉了臂膀,那还不算是多么血腥的。
只是这平泉关军士,大部分都是在本地征召,世世代代守护大虞东北角国门。北黎的南院八州,素来平和,不挑起事端,就连间谍派遣的都不多。这帮东北国门兵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此时的场面除了血腥惨烈以外,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凄惨,人在死后一段时间,浑身筋肉会放松,关节处僵硬,这一会儿工夫,人虽然还没硬,但是原本管着自己不随地拉屎撒尿的筋肉,在被腰斩以后已然自行放松。
这会儿地上的血水都是混着屎尿的,格外的恶心。本来有些年轻的士卒还不怎么惧怕,碰到这血腥场面,心里想的也就是头被砍了也就碗大个疤,死了便死了,能怎样?但是看到这一百二十二具尸体屎尿齐出的场面,打破了少年心中马革裹尸的臆想,此刻有些经受不住: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惨状!
看到此处,杨处心想着等会不慌收拾尸体,要让城中军士分批来参观一番。
现在顾不得收拢,阵亡将士的盔甲兵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们,那就是,中年剑客绞碎马车后留下的碎片,可能还有更重要的物件。
这一百多具尸体距离马车被绞碎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是剑气之强,碎片之零散,此处也略微有些马车的碎片残骸。杨处将军亲自下马捡起了一块,面上没显出任何表情,但是心里早就万分震撼。
在高高的城墙上看,还以为那马车只是牢固一些的大马车,浇筑了两层铁皮而已。没有想到自己在城下捡起来的残骸竟然是纯铁的,非常厚重的黑铁,还带有好些锈迹。所以才从高处看下来,是有些带着赤红色的黑。
现在这铁还是有些烫手,足见晓彻真君的内力深厚,冠绝天下。杨处自己也修出了内力,平日里施展内力冠于拳脚,威力确实非比寻常,但若是另作他用,引燃柴火,用内力蒸煮铁石,都曾尝试过,并不如自己直接将内力贯穿敌寇来的更强一些。
这铁器导热极快,在空中飘荡,散热也是极快,那剑气如飓风般又夹杂雷法,碎片在空中飘荡如此之久,还能有如此温度。那想来马车中人的血肉,也已经被这雷法焚烧干净了吧。
杨处心中此刻十分复杂,虽然死在朝廷军队中的内家高手不计其数。但是自己从未见过如此高妙的剑术,也未曾听闻过有人有如此的神威。不知道自己少年时所见飞升的那位道家天师是否也有如此神通。
杨处心里愈发的疑惑,早前看到六马拉车以为浪费马力,现在看来,若是这车是纯铁制作。那六马之力也未必能拉得动,这马车跑如此之快,铁器是极为沉重的,自己虽然未曾见过纯铁的马车,但是心里掂量一二,也觉得极为荒谬。
随行的兵士也纷纷下马,拾起一些碎片。就要在此左右搜索一番,杨处大喝一声:“上马!往前搜索马车碎片,有找到马车中重要物件的!重赏!”
杨处清楚的看到了晓彻真君在搅碎马车之后,四下奔走,寻找了一些物件并带走。就说明马车中重要物件并未完全融化消失肯定还有剩余,他始终是一人之力,无法带走极多的物件施展轻功,更何况残骸搅碎四射,威力之大,有很多已插入地底,真君并不见得能够将所有重要物件全部带走,总会有所遗漏。
三百人立刻快马加鞭,奔向了之前剑气漩涡的中心,却说也巧,将军刚带人赶到,迎面就看见了,百十名北黎骑兵也在赶来寻找马车残骸。
两国虽未宣战,但是近十年来两国边境摩擦不断。北院与大虞接壤的三州边境上两军相见就是厮杀,此刻两军相遇,南众北寡。
南院不同于北院,两国在南院与幽州的边境从未展开过厮杀,现在两军虽然都已摆开架势,人马都架好了弩箭,但两军之间,谁都不敢先起站端。
城墙上的副将见此即刻遣人出关,准备支援杨处将军。自然的,隔山相望的碉楼,也遣派了许多人马,整军列队,就要开复国界之间。
杨处将军心中有数,若是如此放任不管,两国之战就会一触即发。
两边援军大概都是数千人马,一旦开战,此战就不同以往的数十数百人边境摩擦。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说不好就是大虞国的罪人!
对面的领军之人似乎也是如此考虑,二人都犹豫了一时半刻。眼看两军后军越来越近,杨处将军率先打马上前,两军弩阵之间驻马,对着北黎骑兵,正要呼喊对方主将出来协商一二。
没等到杨处将军张口,有一将军顺势打马出阵。
杨处松了一口气,要说如此近的距离,一人在两军之中,面对着敌营百十之弩箭,心里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杨处挥动手中马鞭,在地上鞭出了一条三尺长的沟壑。说道:“就以此鞭痕为界,你我秋毫无犯,如何?”
那人好像有些为难,马车解体后,残骸大多落于鞭痕的南端。加上自己一方之前距离的远了些……
他抬头望了望后方的大虞边军。心里略估了下己方人数,也只有对方的一半。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便要求杨处挥动令旗让援军不再靠近,双方就以此为界各自搜寻各自的残骸。
总算是没有打起来,两位将军松了口气?北黎军士如何,杨处并未注意,但是他带出来的子弟兵,方才对阵之时,有人持弩之手不断颤抖,而且还不在少数。心里暗自骂了声娘:真是个怂包,这要是真打起来,可真就麻烦了。
搜寻持续了很长时间,双方都从城中拉来了好些马车,将残片一一运回城中。只是杨处发现,这散落的铁块颇多,还有一些生锈的铁屑绝不会是马车上的任意部位,完全就像是生锈的铁块一般,并没有什么玄机,只是数量多的让众人一阵咂舌而已。
唯一有些收获的便是在这些散落残骸中发现了一种类似陶瓷釉面的物件,混杂着细小的石灰一样的石头。这物件之前肯定不是如此,应是被雷法融化了之后,才变成了这样,之前也许记载了一些不可明示的秘闻。
总之所有一切异于往常的物件都被收集走了,就连六匹马尸骨被剑气绞碎,血肉蒸干以后剩下的骨渣碎片都被一众军士掘地三尺,收拢回了城内,这一趟足足从中午搞到了晚上。
此时早已将消息系在鹰隼的爪上,送往神都洛阳,军中的皇城司旗手,也将所收拢来的物件,一件一件的过手,记录在册。
巧得是,常驻平泉关的武德司武秘郎,正巧擅长此道:将死者的尸骸拼接回原貌,或人或马或狗,等等诸如此类都有涉猎。
这一堆骨骼连洗清都没,武秘郎便出手将其复原,只是确实有好些骨头掉落在了鞭子痕迹的北边儿。
拼出来的肯定是不全的,不过这难不倒眼线遍布天下的武德司,只要能拼出半个身躯,半张脸,便能有画皮师为其恢复容貌身份。只是这些骨头有人有马的,一时弄起来有些费劲,不过,真正让武秘郎都直冒冷汗的,还在后头。
花费了两天时间,将一块块骨骼碎片对接,所拼出来的骨头竟然全是六匹残缺的马骨,其中一块人的骨头都没有!就连一小块碎的骨头都不存在!旗手心中有些恐惧。
回想起来自己也没在城头上看到马车内走出来人影,难不成这晓彻真君真的是用雷法,镇杀了一一位隐藏在铁马车中的厉鬼?还是说这马车中人有着极高的土遁术?难道此人在真君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至于当时在城头观望到这三剑的好些将士,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晓彻真君的名号,这名号也时隔百年再次响彻南北二朝。
好些已经遗忘了这个名字的族中长老,回想起了当年真君的评语
“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