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姓军官此刻坐在马上,左右的调整着手里的缰绳,显然这马匹并不是自己的随身坐骑,只是从运粮车上临时借来普通的马匹。
标头自然是觉得自己机智万分,竟然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刚在二人走后,他便多问了几句这二人买粮的细节。
那掌柜的说这二人身上带的都是些散碎的银子和铜板,立刻想到此二人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又不是县城人,此时城门已然关闭,必然出不去,只能在城中留宿,二人不像是有钱人,自然不会住客栈,肯定是会去一些便宜的旱宿,向掌柜打听了,那距离自己最近的也就是此处。自己一个人去拦截,自然就没了后顾之忧。
正要开门见山的向二人索要买粮的凭据,凉风吹来,标头心里冷静了三分,冷哼一声,开口道:“你二人,在此宵禁时分,不在家里歇息,在这小巷里游荡?是何居心!目的为何!”
申北然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止不住的厌恶。石从谦回到:“军爷,我等从粮铺出来之后,便一路奔向此地前来投宿,并没有其他去处四处游荡,还望军爷明鉴。”
马上的军官心里又怎么不知道,此刻只是咧开嘴,冷笑两声说到:“按照我大虞律法,一更天三刻时,便为宵禁,此时时间已是第四刻,已到了宵禁的时候,你二人还在外出游荡,依法执法,应当仗责三十!小娃娃你可不知道,这三十仗打下去,非得把屁股打开花了不可!哈哈哈!”
“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不嫌麻烦吗!”申北然对着那骑马的军士喊道。
韩姓军官轻轻提高些缰绳,胯下马匹,前蹄在原地上刨了刨,止住了脚步。韩姓军官脸上止不住的得意,笑道:“你要是还知道好歹,就快快将买粮的凭证交给我,我就不管你这宵禁外出的事了!否则,仗责三十定然打的你骨断筋折!”
这军官摆明了就是要申北然怀中的买粮凭证,故意刁难二人,但是此刻连之前的银两都不曾提及,似乎是有独吞的心思。此人真是卑鄙。
申北然思量了三两息时间,抬头盯着那马上的军士说到:“好!杖责三十就杖责三十!我陪你走趟衙门,打就是了!只是这买粮的凭据是断然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马上军官本来还在得意大笑的脸庞,立刻变得有些狰狞,眯了眯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申北然,阴恻恻的说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儿,你怎么就不明白,这粮食你保不住,交出来,你便平安无事,若不交出来……”
“又当如何?”
申北然已经做好了去县衙领三十仗的准备,只是连带着石从谦也要去,心里隐隐有几分愧疚,但是自己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把柄,能够要挟到村里的救命粮食。岂料那年轻军官说到:
“若不交出来!你二人就是宵禁之时,外出游荡,被我捉到,又不肯随我去县衙领三十仗责,意图逃跑不成,反要袭击朝廷官兵,意图谋反!最后被我擒住,送往县衙!”
申北然与石从谦二人皆愣住了,想不到此人心机竟如此歹毒。
申北然冷笑三声:“你这人真是卑鄙无耻,不过你也别想得太好了,我这就去县衙自首,领那三十仗责,看你如何说是我袭击的你。”
那军官脸上一愣,心里很是惊讶,自己却输了这一茬,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心思竟如此缜密,但是事已至此。他堂堂韩家子弟怎么会甘心输给一个乡野村夫?
“你袭不袭击我,不是你说了能算的,狗崽子!”马上军官阴狠狠地说道。
韩标长心里盘算着,不用等他跑到县衙,就是跑出了这几条巷子,只要是到了主干道有打更之人和巡防卫士的街道上,那自己的计划便都落空了,也就输给了这乡野少年。而且也完不成上头指派征收粮食的任务!毁了自己的仕途!
自己绝不能让这两个少年跑到主干道上,一定要在此之前,将他们截下来!
不等那二人回话,标头就夹了夹马腹,催促马匹向前奔去。此时身边无其他武器,只带了一柄刀。韩姓军官将刀横握在手,未抽出鞘,是想用刀鞘拍晕眼前这两个人。
申北然急忙喊道:“从谦!你快跑!我来拖着他。”
韩姓军官看着那二人有一个人逃跑,面前只剩一个人,心里放心了三分,心想到:你一个人还能斗得过我?我只需要将此一人拍倒,再去追赶上另外一个,一鞘拍倒便是,人的两条腿是跑不过马的四条腿的!
那韩姓军官不由得想到自己一会将二人打晕的场景,取到凭证之后,若是还将二人送到县衙就没有必要了,要是这两个人识趣不再和自己作对,就大差不差的给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滚蛋,自己好交差,还能挣顿花酒钱……
马匹加速越来越快,马上军官也不断调整自己在马上的坐姿,想要尝试着进入如同驾驭战马的境地一般,人借马力,使得刀鞘威力更大,将眼前这孩子拍晕。马头距离申北然越来越近!
申北然眼里所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变得冷峻,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便是认罚去县衙里领三十仗责都无法使得眼前的人放自己离去!果然跟田先生所说一般:
恶人如恶酒,
相攻据刀剑,
退无可退!
申北然快速的将脚底在地上蹭蹭,蹭掉浮土是为了防止打滑,紧接着就是蓄力弓腰待发,像一只山猫一般向前直冲而去,速度之快,不下于奔走的马匹。
韩姓军官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之间就像恶虎扑食一样,向自己冲撞上来,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自己身在马上,冲撞之力何其大,他这样直面的撞过来,自然是撞得骨断筋折!
但若是侧开身,自己就变换刀鞘位置,他这血肉做的身躯,又怎么挡得住自己这铁质的刀鞘?不用自己栽赃嫁祸他,他自然做实了袭击朝廷官兵的罪名!
“砰”的一声,二人相撞,申北然侧开身子,避开马头,足下发力弹跳而起,迎上了那年轻军官手中的刀鞘,申北然没有直接撞向持刀手臂,也没有用手去格挡刀鞘拍向自己,而是在腾起的半空中,倾斜着身子,左手手臂尽力向前划出,划向那马上军官的脸庞。
眼看着刀鞘就要拍中申北然的前胸,但此刻申北然的手掌已经划到了韩姓军官的眼前,那军官本能反应的便是身子后仰,两手回缩,保护自己眼前要害,原本想要拍打在申北然身上的铁质刀鞘随手势放弃攻势回拢,做守势。
用手趁机抓住刀鞘,翻转手腕想要夺取那军官手中军刀,到时候自己翻转落地,军官后仰,随马匹前冲,下一个回合,就是自己手中有刀,他手中没有武器,空有马匹的尴尬境地了。
哪曾想这军官于军中十数年时间,刀不离手,哪怕是左手也早已练就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松开刀柄的本领,申北然“仓啷”一声只抽过来了刀鞘,刚刚得到刀鞘的申北然此时还远远未曾落地,正处在与骑在马上的韩姓军官肩头后侧,没有像想象中一般夺下刀刃,便也只能顺水推舟,用刚夺来的刀刃,向前直刺。“砰”的一声撞击到了军官所穿铠甲覆盖的腋下位置。
一回合转瞬间就结束了,二人互换了位置。
韩姓军官的左肋骨上吃痛的厉害,心里想着,这少年好生厉害,竟然故意将自己身躯换到了自己前方的左侧,使得自己左手使不上多大力气,竟然在两人相撞的瞬间,攻击自己的眼睛,使得自己本能反应不得不回防,错失了拍翻他的机会,他倒是逮到机会用擅长的右手夺去了刀鞘,还顺势刺伤了自己的腋下。
此刻腋下肋骨位置有些肿胀般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混到了血肉里,应该是自己腋下肋骨骨裂了!韩姓军官对刚才这一回合有了准确的判断。
“狗崽子!你真是自己找死!我今天就是杀了你,也没人能治我的罪!”
看那少年刚才夺刀的架势,真有拼命的迹象,此刻若是被夺了刀去,难不成还真要死在这个狗崽子手里?本以为是个流民,没想到真敢攻击官军!倒是个悍匪!韩姓军官此刻心里已经动了杀念,却不记得逼迫少年应战的本来就是自己。
看到对面的少年又站到了自己的左侧,马上军官不再犹豫,直接起身下马。
只要下了马,自己也没有左侧和右侧不定的劣势,骑马在小巷子之中本来就没有优势!而且自己披甲在身,钢刀在手,他只有刀鞘,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是自己对手!
一击并未得手,申北然此时有些后怕,没能夺下他手中的刀,之后自己的处境便又为艰难,而且自己此时刀鞘在手,说不好刚才一刺已经透过盔甲,打的他腋下淤血骨裂,自己袭击官军的罪名已经坐实,此刻跑也没用了。
可是不还手也不可能,那人对买粮凭据志在必得,退一步,全村就没了口粮!如果能够打赢,再将他送到县衙,将今天的事如实禀报,能保住口粮,说不定自己还能从轻责罚!
二人均是蓄力,加速向对方撞去,韩姓军官横刀在身前,攻守兼备,就等着二人正面相对。“砰”的一声,申北然刀鞘险些脱手,刀鞘虽然也是铁质,但毕竟不如军刀好用,韩姓军官看对面的少年手中刀鞘与自己军刀相碰,险些脱手,心下大喜,便刀势一转,向着少年握着刀鞘的手平削过去。
刀鞘不是军刀有刀柄可以握着,此时全靠自己双手持着一端,这样使不上力,而且容易被对方武器削到手,申北然此刻,对面前的这个军官有了大致的评定:他虽然看起来膘肥体壮,但是双手的力气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他的身手肯定不如自己这般矫健,只是他身披铁甲,自己的拳脚恐怕伤不了他,除了裆下,腋下和头部之外,其他地方都被保护得很好。
韩信军官此时正压着刀身向刀鞘的末端消去。忽然感觉到一股翻转的力量,只见对面的少年将刀鞘翻转,立了起来。自己双手向下平削,此刻已没有了刚才大黎劈砍的力度,被少年一股大力向上翻转顶了起来,刀鞘向上一挥,自己都是没有压住刀鞘,险些打到自己的脸。
二人几乎再次并肩而立,韩姓军官再次调转到刀身向申北然腰间劈砍而去。“铛!”的一声,刀鞘与刀刃相碰,仓促之间军官没有运足力气,这一刀略显下风,踉跄后退了两步,才止住了退势。
韩姓军官此时无比认真,如同战场杀敌一般。
申北然虽然用刀鞘抵挡了两刀攻势,还反击了两手,但此时眼睛扫去,只见刀鞘已经有了两道不小的豁口,此时已然不怎么稳固,若是再来几刀,怕这刀鞘就要从中折断,到时自己可能就会被那韩姓军官一道腰斩。
“狗崽子,学了两手武功就敢跟爷爷叫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韩姓军官已经看出了面前少年的破绽,他只能手持刀鞘格挡劈砍,自己身披铠甲,刀鞘又不锋利,是无法真的刺伤自己的,自己只需要守住要害,防止手中刀被夺去,对方用刀鞘抵挡,用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被劈断,到时候就是一具死尸。
只是这军官和少年都没想到,仅仅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从路人变成了死敌。
韩姓军官冷笑着,双手握紧刀,向前冲去,申北然心中思量着应对之法,也不敢示弱,就这样又碰了两个回合,申北然手中的刀鞘已经有了四道豁口,整个刀鞘已经摇摇不支了,而这两个回合也只是凭借着灵敏的身手,用膝盖和刀鞘各击打了军官的前胸和后背,只是全身有盔甲阻挡,收效甚微。
韩姓军官有些气喘吁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很久没有如此兴奋了!其实在边关,两军对敌之间,也多是弩手弓箭对射,近身搏斗少之又少。此刻他半弓着腰,稳定下盘,左右试探着慢慢向面前少年靠近,他知道申北然手中刀鞘已然不堪重负,只需要再来一刀便能够削成两段,到时候这少年自然就是自己刀下亡魂。
申北然暗中仔细观察着韩姓军官的刀口,劈砍了这么多道之后,他的刀口也有些许卷刃,很快二人又要接近,展开第五个回合的决战。
韩姓军官想着:这一刀批下就算没有将刀鞘劈为两半,只要自己调转刀头改为直刺,他变没有了抵挡的招数!
面前的少年果然又拿着手中的刀鞘迎击,不过少年两腿蠢蠢欲动,似乎在寻找时机再次扣击自己,韩姓军官心想:自己身披铁甲,便是让他踢上几脚又何妨。
便不再犹豫,两手持刀,侧披而下,“刺啦”一声,便和对面年轻人的手中刀鞘碰在一起,只是未如想象般的,一刀便劈断了那刀鞘,而是刀身卡在了刀鞘中间,只劈进去一半,原来是自己刀口有些许地方已然卷刃!这一刀竟然凑巧碰到了之前卷刃的地方,没能劈开这刀鞘。
军官暗道不好,想要收刀撤回,却已来不及,对面的少年双手摁住刀鞘反转将刀刃夹在中间,一股大力翻转而来,就要夺走自己手中这把钢刀!
只是自己哪能如他的愿?双手加大力度想要撤刀身。对面的少年见此状,便加大了反向力度,眼看刀身竟然弯折的厉害,要有中间崩断的痕迹!年轻军官知道了少年的诡计是要毁掉自己的军刀,赶紧顺着刀鞘旋转之时,将身躯下俯,想着一个驴打滚,化解对方少年的夺刀之势,待到自己起来,他就是手无寸铁得人,又怎么能敌得过自己披甲持刀呢?
忽然间,韩姓军官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自己正弯腰低头,想要做个驴打滚的姿态救下被两股力量纠缠的军刀,但是耳边怎么响起了破风声?随后,感觉到什么东西碰撞到了自己带着盔甲的脑袋上,顷刻间脑袋里轰鸣一声便没了知觉。
申北然趁着韩姓军官想要伏地翻滚,将头低下的时候,蓄谋已久的将半身力量集中在了左腿之上,若不是这韩姓军官想要摆脱刀身的束缚,是绝不会将头降低到自己可以用腿攻击到的高度,这一记回旋踢,灌注的力气属实太大,韩姓军官头上挨了这一脚,顷刻停下了所有动作,直直的向旁边的墙壁倒去,“砰”的一声撞击到了墙壁,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人的双腿力量远远大过双手,申北然已然入静,磨练筋骨也有些门道,灌注半身力量的一记回旋踢,在人的脑袋上,能够直接要人的姓命!此刻这韩信军官戴着头盔,还看不出生死,但是头盔下面渐渐渗出了好些血水。
申北然此时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极其慌乱,过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才想起来,将双指放在这韩姓军官的鼻子面前,只能感觉到非常微弱的呼吸,眼前此人危在旦夕,生死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