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墨擦了下脸上的泪,起身倒了杯茶放在案上。
谢蕴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桌上的一杯热茶,心里暖流阵阵,不禁的红了眼眶。
春墨见了移到谢蕴旁边焦急地问:“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奴婢现在就去请大夫。”
谢蕴坐直身子,抬手摸摸春墨的头,安抚她说:“我没事,只是觉得这杯热茶好暖和,觉得心里满满的,觉得…活着真的很好啊,有些舍不得……”
春墨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谢蕴,听到谢蕴的话,心中的不舍和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整整四年的压抑使得暗卫出身的春墨,崩溃的比普通人更容易,也更强烈。
春墨向前一把搂住谢蕴的腰,痛哭起来,谢蕴一下一下的拍着春墨的背,丝毫不在意那昂贵的衣衫,被肆意的撒上泪水。
点点胭脂泪,滴落在青色衣衫上仿若腊月的红梅晕染绽放。
谢蕴一边轻拍着她一边缓缓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在众多女婢中,我一眼就挑中你做我的贴身丫鬟吗?”
春墨摇摇头。
“因为啊,秘密,你的身上藏着好多秘密,我看到你时,心里就在想啊,‘这个姐姐为什么不爱动呢?她会愿意陪我玩吗?要是她讨厌我怎么办?‘。”
谢蕴用手一下一下的顺着春墨的头发。
“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特别害怕你生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哄你,初蕊生气了,我可以送糕点给她,她就会很开心,可是你不喜欢糕点,也不喜欢纸鸢,也不喜欢出门,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称你的心,想要你开开心心的在我身边,却不知道怎样待你,你才能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谢蕴轻叹一声,伤感地说:“我对爹娘的印象早就模糊了,而且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有些事也不能和阿兄说,我的身边只有你和初蕊,初蕊是个小孩子,同她说了也没有用,我想告诉你,可是你的冷漠一次次的劝退我。”
春墨止住了眼泪,急忙松开手要解释。
谢蕴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春墨脸上的泪。
接着说道:“或许你引以为傲的端庄是谦逊,但对别人而言却是冷漠,也许你的内心是热的,但是你不善表达,谁又能理解你呢。”
谢蕴把手怕放在茶案上,倒了一杯茶,放在春墨面前,随后喝着春墨为自己倒的茶。
谢蕴喝了口茶,又品了品,叹谓道:“好茶,不过…无对饮之人。”
春墨吸了吸鼻子,轻咬着唇内的软肉,蔫蔫地说:“小姐,饮的是酒,哪有人饮茶的。”
谢蕴看着春墨红红的眼睛,眼眶里含着的泪,她正努力的不让它掉下来。
脸上道道发粉的泪痕,蔫声蔫语的和自己说话,活脱脱的一个小可怜儿。
谢蕴拿起手帕,一下一下的拭去春墨脸上的泪,微翘起嘴角轻声说道:“这是谁家的小花猫呀?怎么这么爱哭呢?”
春墨喃喃的说:“才不是,我不是爱哭的人,才不是呢…”
谢蕴听到春墨小声嘟囔的样子,“噗”笑出了声。
谢蕴摸摸春墨的头,温柔的对她说:“春墨,我不管你以前是谁培养的,也不管你以前都做过些什么,从你踏进谢府那天,你就和以前再无关联了。”
谢蕴又给春墨整理凌乱的衣裙,接着说:“你虽是我的贴身丫鬟,但送你来的人,定不会放任你过得轻松,所以,有些事情可以泄露,而有些不可以,你自己掂量着就行。
又语气微冷的说:“况且,重要的事陈叔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春墨听到谢蕴的话,心中大骇,忙坐直身体:“奴婢春墨对天起誓,从未做过…”
话音未落,就被谢蕴阻止了。
“不必立誓,你对我是否真心,我能感觉到,若有一天誓言成真,伤己不利人。”
谢蕴放下茶杯,手指轻点着杯侧,清脆的声音很是动听。
谢蕴看着徐徐升起的香说:“春墨,有谢家在必会保你,若…谢家没落了,唐衍亦会护着你些,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便无忧。”
春墨双手合并,举于头顶,俯身把手放在车板上,冰凉的冷意从掌心侵袭全身。
春墨把头放在手背上,言语恭谨严肃的说:“奴婢春墨,自入谢府,便是谢家奴,一奴不侍二主,蒙小姐垂怜,晋为贴身丫鬟,其实奴婢自进了谢府就想尽办法获得消息,奈何府中人嘴严的厉害,奴婢什么都没得到。自从到了小姐身边,从不曾泄露分毫!”
谢蕴回头看着春墨,只看到春墨乌黑的脑后。
心里却想着:“春墨的头型,睡得很好嘛,她一定有十分细致又疼爱她的父母,她做了暗卫,父母一定也……能生活的好些。”
俯身低着头的春墨心里紧张极了,尤其在自己说完,谢蕴一字未说,心中不免有些惶恐。
也是啊,任谁知道了,自己一直相信的人,从一开始就有目的的接近自己,不知道她对自己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心里可能会气闷,会愤怒,但不舒服是肯定的。
而此刻的谢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失神令春墨想了那么多。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去哄春墨。
一个暗卫,首要做到的就是狠,心中柔情太多,伤命!
谢蕴摸摸春墨的头,心里默默的想:“很顺滑呀!春墨是怎么养头发的?做暗卫连保养的头发都这么好!”
而被摸头的春墨心里害怕极了,“小姐,莫,莫不是,要要要我的头吧!Σ(?д?|||)??初蕊,你快回来救我呀!”
…
马车外,匆忙赶回来的初蕊,隐约听到马车里的说话声,止住了脚步。
随着时间推移,站了许久的初蕊,心里越发惆怅。
初蕊长叹一口气,看着身后同样低头站着的随从,不免泛起阵阵苦涩。
初蕊望着前面的马车,神色怅然,喃喃地说道:“待小姐二十五岁后,我们会去哪里呢?”
“唉,宅子里每二十五年就辞退所有仆人,奴婢,也不知道我是第几批了,唉呀,怎么办呐,我不想走……”
初蕊望着马车,想着早上谢蕴说的话,云翦故意绊倒自己,谢蕴和春墨的悄悄话,心里越发委屈。
“小姐不是喜欢闲聊的人,在外人看来,小姐开朗活泼,才思敏捷又娇蛮跋扈,可我看的很清楚,小姐只和叶家姑娘交好,只同唐将军玩笑,只与少爷品茶论书,小姐不会管别人的家务事,但也不会见死不救。谢家地位很重,小姐遇到有权势的打不过,当然要借谢家的势,却被别人传来传去的变成了蛮横无理,借自己家的势怎么了?哪里蛮横了?”
“以前小姐也没说我吃的多,昨天也没说我吃的多,今天说我吃的多,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春墨武功好,又会读书,而我只会吃,除了吃,什么都不行。”
“不管春墨是谁派来的,她都没有伤害过小姐,即使骗小姐自己是普通人,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姐拉她吃饭,又和她说悄悄话,显然已经原谅她了。”
“我从小就不爱读书,小姐宠着我玩闹,现在真是太后悔了,我除了有从小到大陪着小姐的情谊,根本就没有其它底气,遇到危险了,春墨还要分神来救我。”
“我真的太没用了,没用到可有可无……”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等不到小姐二十五岁,就得离开了。”
“我不想离开小姐,我不要,╥﹏╥,我也不要小姐离开。╥﹏╥”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初蕊索性闭上眼睛,担心花了妆,慢慢抬起头,让泪水从眼角没入发间。
再睁开时,微微笑着,恢复了以往爱笑爱闹的样子。
那是谢蕴最喜欢的样子。
初蕊拿出手怕轻轻擦了下眼角,揉揉自己的肉脸说:“初蕊,别把不开心的样子给别人看,会破坏别人好心情的。”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初蕊走上前。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谢蕴又倒了杯茶,并对春墨说:“起来吧,以后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陈叔,他会告诉你的。”
“还有,不必自责,你不欠我任何。”
春墨紧抿着唇好久才回答:“诺”
初蕊走到马车旁。
“当当”敲了两下,听到里面说:“进来吧!”
初蕊踩着凳子,掀起门帘弓腰进去。
谢蕴向前推了推茶盏,笑意盈盈地说:“累坏了吧,快喝些茶。”
初蕊把手里的书递给谢蕴,用余光看了眼跪坐在谢蕴身旁的春墨,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遂也笑了。
“小姐这般爱书,莫不是书灵转化的?”
听到初蕊揶揄自己,谢蕴笑道:“那小蕊儿岂不是条小书虫?只吃书,不识字?”
“小姐从哪本书里见过我这么好的书虫?”
谢蕴好笑的捏着初蕊的脸:“是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好吃,还吃不胖的虫儿。”
春墨起身,唤人把糕点拿来后,依次摆在案上。
“小姐,我吃的很多吗?”
“怎么?我养得起!”
“小姐,这是新做的特别好吃!”
“嗯,不错。”
“小姐,我胖吗?”
“下一个问题”
“小姐,我不胖吗?”
“下一个问题”
“小姐,我肥吗?”
“…………”
马车“吱呦呦的”走着,车上的说话声应和着,偶尔传出的声音,逗乐了车外跟从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