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祁寒清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姐姐的。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么一点。
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随着一声突兀的‘爸爸’，他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
那场婚礼，那场在他看来无比神圣的婚礼，那场寄予了他无比美好希望的婚礼，就这样如同一场闹剧一般，嘎然中止。
他看着仍旧穿着婚纱的萧七，心里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想法。
萧七很美，今天的她尤其的美。
明艳的妆容，精美的婚纱，每一样都是顶级无比的。
不是说女人一生中最美的，不过婚姻么。
今天，是他和她的婚礼，他们已经一起站在了神父的面前，他也已经宣誓要一辈子对她好了。
可是，上帝为什么不再给他一些时间，为什么在最美好的时候，在他最开心的时候，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收回？然后告诉他，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玩笑？
他不怪萧七的，没有办法怪她。
怎么怪？应该怎么怪？
责怪么？怨恨么？
他爱她都来不及，又岂会怪她？
当他得知她就是七少的时候，那一刻他猛的想起初见七少和萧七时的情形。
其实，那时自己的感觉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么，两个人都如猫一样，尤其是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透着精亮的光，摄人心魄。
也许，自己是从那一刻开始就丢了心吧，他这样的告诉自己。
可是，谁又能来清楚的告诉他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一夕之间她就叫自己的父亲为爸爸，为什么长辈们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吃惊沉重，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他的心慢慢的冰冷了下来，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没有反驳，是不是就是默认的意思？
眨眼之间，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怎么就成了她的亲姐姐？
‘凤栖爱’，原来，她是叫这个名字呢。
原来，她的名字里是有爱的呢，可是，她的爱呢，她的爱又放在哪里。
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从来不说爱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她，感谢她从来都没有违心的欺骗过他的感情，从来没有违心的说过爱他。
他在自己要钻进牛角尖之前，将自己拉了回来。
这样也好，至少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欺骗自己的话，即使她利用自己来报复了他们共同的家人。
他曾经想过无数的理由来猜测萧七最终会拒绝他的原因，他甚至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样不可思议的理由，他都不会放手。
可是，她到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她给出了最不应该成为理由的理由，可是，却也是他最不能反驳，最应该接受的理由。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空了一个大洞，风吹着，很凉很凉。
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放手。
亲人又怎么样，血缘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如果真的那么有用，又怎么会出现她现在的报复？
二十多年的不相识，甚至不相知，又凭什么要求他来为他闻都未闻的事情买单？他所渴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爱人！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也许初初是有一些的震惊，也有那么一丝的难过，可是，如果仅仅是这样就想让他放弃的话，那也太小看他了。
他并不在乎什么亲人不亲人的，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甚至，他连对方的存在都不知道，那么，不过也就是多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又怎样？他们不是应该比没有血缘的人来的更加的亲密？
可是，在他的话还没有出口的时候，他，心疼了。
他并不了解曾经的七少，但，他认识现在的萧七。相处以来，他都没有见过萧七灿烂的开心的样子。
她也会笑，但，都仿佛隔着一层东西，让人看不真切。
原来，她的苦涩，源自她曾经背负过的那么多沉重的东西。
仇恨，绝望，伤悲，甚至生死徘徊，是不是这一切都要将她生生的压垮，将原本应该光彩的活着的她生生的打击到绝望的深渊？
原来，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里，她独自的承受着这样的伤痛，独自****，独自怨恨，甚至，独自将自己深深的陷入到仇恨的深渊里。
这，就是他的姐姐么，这应该是她的姐姐啊……
他心疼的厉害，感觉像是被人挖了一个洞，就那么生生的空了一块。
他，能够放手么？
在经历了这场没有胜者的战局后，他能够放手么？还是，应该问，他能够再坚持么？
现在想想，她其实已经给他留了退路了不是么？
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希望，他一直一直都是很清楚的告诉自己，不要爱上她。
可是，这句话有用么？有没有人跟她说过，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又怎能再去控制自己已经丢失的心？
那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婚礼的现场出来的，只是，在他清醒的那一刻，他从来没有像那样一般清晰的明了过。
他，不能放手，他舍不得放手，他没有办法放手！
萧七的报复接踵而至，这是他所预料到的。
之前他已经隐隐的有所察觉，只是，他需要知道理由，所以，他并没有出手制止。
可，眼见着报复愈演愈烈，他真的没有办法再袖手旁观了。
即便是毁，他也只能让祁家在自己的手里毁掉，纵使有百般的不是，爷爷和父亲的年纪都已经大了，他们不见得有那个能力去承受祁家毁灭的打击。
毕竟，那是他们耗费了一生的心血所打拼出来的。
所以，他站了出来。
如果他知道自己当初能一语中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采取这样的办法的，至少，他会想一切的办法先将两位老人送走。离开了是非之地，他相信，终究是会慢慢的忘怀的。
只是，这世界上，最少的就是如果。
当得知秦未央失踪后的那段时间，他真的疑心她改变主意了，放弃报复了。
可是，他终究是想错了。
而且，错的那么的离谱。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天真，他强迫自己去忽略心中那股隐隐作痛。痛的久了，他觉得自己连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一切种种都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是真的心伤了。
即便是知道她心中的恨意有多浓，报复的念头有多么的强烈，可是，他终究会往好的方面想，他甚至有的时候会自作多情的想，她会不会为了自己而放弃这场报复呢。
可是，结果很残酷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夕之间祁氏易主。
而且，种种的迹象都表明，她早已经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这般布局。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辛辛苦苦挖掘过来，培养起来的得力干将，居然一半以上都是她的人，他承认那一刻在震惊的同时，还是带着欣赏的。
看，这就是我爱的女人，是不是很能干？
可是，另一边他又是苦涩无比。
原来，那趟港城之行，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支开自己的借口，她不过是想更加方便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原来，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其实也是，一直以来她不都是以这样的态度来表明自己的立场的么。
他没有料到爷爷会如此快的得知消息，他原本的想法时能拖几天就拖几天，给他点时间来想想对策。
可是，终究是没有了那么一时半刻的缓冲时间了。
他没有办法去说谁对谁错，毕竟，两边都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可是，在爷爷挥手打上她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周围仿佛都没有了声音，眼睛里只有她的悲凉的样子。
他想，她，真的伤心了吧……
他从来都是知道她越是伤心就笑的越是开心灿烂的，这次，也不例外。
她总是让他想到开在荆棘中的花，美丽，却孤傲，疼痛。
那微微凌乱的发丝，那红肿的脸颊，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挪开视线，呼吸都变得异常的缓慢，他想，自己终究是没有护住她。
即便是自己的亲人，即便是自己的长辈，他都没有办法看到她在自己的面前受伤，可，真的没有护住。
那一刻，他无比的厌弃自己。
不久前还隐隐存在的些微的疼痛，早就已经抛在了脑后。
现在的他，所有的，不过是悔恨，不过是厌弃，自我厌弃。
他觉得很累，他替她觉得累，她的心，难道都不会累的么，恨那么多的人，记住那么多不堪的事情，难道，她真的不会累的么？
他很想给她一个平静的港湾，让她能好好的放松的休息一阵。
可是，他没有机会，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要怎样才能消除她的仇恨，才能抚平她的疼痛？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了。
可是，那么简单的一句更是将他打入了深渊。
“这已经注定是一场死局了！”
“不死不休！”
真的吗，这真的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么？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那么的难过，那么的心悸？
谁都没有想到，那一场不死不休会来的这样的快。
她没有想到，他亦没有想到。
在爷爷最初将她按在边墙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将顶楼封起来，为什么没有将顶楼的边墙砌的高一点。
她的半边身子都已经在外面了，她的眼神也恍惚着……
不要，不要就这样消失，不能就这样在他的眼前消失。
在他想要靠近的时候，爷爷发现了他，他威吓着他，他只能止步。
他希图满足爷爷的一切要求，来换取她的平安。
可是，已经疯狂地爷爷并没有因为他的止步而停止动作。
在爷爷终于下定决心将她推下去的那一刻，他庆幸，庆幸自己赶上了。
其实他并不想自己掉下去的，只是，将她推出去的那一刻已经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而身侧，老人同样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根本就收不回来。
他不怪爷爷，他只是想，还好是他，真的，还好是他……
耳边全是风的声音，呼呼的很响很响，他觉得自己的耳膜震得很疼很疼，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风是这样的厉害，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要扯开了。
原来，当年的她，就是经历了这样的一种痛苦，这样的一种伤痛……
那时的她才多大？十岁？十二岁？
他真的庆幸这次是他，她不会再次经历那样的痛苦了……
他努力的将自己的眼睛闭上。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萧七的灿烂的笑，真的很灿烂，连眼睛都在笑。
但愿，做场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