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杀了马少祖,又杀王发,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专案组分析来分析去,认为马、王二人被害定有缘由。从凶手设法进入马家投放安眠药来看,他不是随心所欲要杀一个人取乐;王发的情况也同样,他留下字条,说明他事先约好与凶手会面,只不过他没料到会被杀。从王发跟凶手在夜里去那样偏僻的地方会谈和凶手第一刀偷袭这两点来看,凶手对王发很了解。王发打过警察,年轻力壮,不好对付。因此,凶手才采取了偷袭的手段。这说明凶手一定熟识王发。专案组决定由此入手,查王发的社会关系。
就在这时,广场储蓄所的女营业员小任匆匆来报告:她发现了凶手!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夜里,她做了一个好梦:抓到鱼了,活蹦乱跳的。听说梦到鱼有财发,而抓鱼和抓奖都有一个“抓”字,小任就去了县里正在举办的助残抓奖活动现场。奖券销售点前挤着十几个人,她看见其中就有冒取马少祖3万元的那个人!
“你认准了?”吕剑问。
“剥了皮,我也认得他的骨头!”小任说,“我就是不会画,要不然,给他画张像也成。”
“后来呢?”
“我不敢当场喊人捉他。附近连个保安都没有,我怕得不到响应,那可就惨了。那人似乎也认出了我,很快挤出人群没了影。”
“这么说,凶手肯定是本县人。”吕剑喃喃自语。
“不,我还有线索呢。”小任说,“那家伙在发现我之前,跟一个女的打了个招呼。那女的我可认识,是机关幼儿园的老师,叫林毛毛。既然能跟她打招呼,林毛毛起码知道他是谁。”
真是柳暗花明!吕剑感谢了小任一番,又挂电话给有关同志,让他们对小任采取重点保护措施,以防凶犯采取极端行动杀人灭口,而专案组则马不停蹄地走访林毛毛。
林毛毛说,那男青年叫许德夫,是某公司药品推销员,家住郊区通沟街道,人却常在县城里出现。林毛毛是在舞厅里与他认识的,已有一年多了。
许德夫的情况很快查出来了:许德夫,男,29岁,曾为某校大专生,因盗窃罪被开除学籍,劳教3年,释放后无业,现被某医药公司驻当地分公司招聘为推销员。令办案人员惊喜的是,许德夫和王发在劳教农场曾住同一监房,也就是说,许德夫完全有可能约王发去县一中围墙外见面,并蓄谋将其杀害。怪不得王发喝骂“老佛”,其实是“老夫”——许德夫的昵称,在劳改农场许多人都这么称呼他。遇害时,王发因极度紧张,喊变了调儿,也可能是值班员听错了音。
王发为许德夫所杀基本可以确立,他杀马少祖也可以初步认定。他犯过盗窃罪,手段是入室行窃,完全有能力打开防盗门,事先进入马少祖的家中。
但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马少祖和王发,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起去呀!
法律只承认证据。许德夫杀害王发(先不说马少祖),缺少有力的证据。诚然,广场储蓄所有他的签字,那也不能立即与之正面接触。许德夫有个亲戚在县政法委担任要职,轻率行事将可能使专案组的工作陷入被动。
专案组先提取了许德夫的字迹,经鉴定,跟广场储蓄所的签字同属一人,首先确认了许德夫有冒领马少祖存款的罪行。
几张不同男人的照片摆在储蓄员小任的面前,她一眼就认出了许德夫:“这张就是,错不了!”
侦查员们的注意力又回到马、王两家来。刘奚娟与许德夫的确不认识,其夫被害可能系他与凶手的直接恩怨。而马少祖已被查明与凶手无任何关系,那么马的妻子汪汝梅呢?她认不认得凶手?
联想到以前询问汪汝梅认不认得那么一个人时,汪的脸色似乎有一点变化,吕剑觉得可疑。她当时可能想到了许德夫,然而由于某种原因,这个女人没有说出实情。
许德夫爱逛舞厅,汪汝梅也常去舞厅,他俩极可能在那种地方认识。尽管没有人发现他们在一起过,但是,异性之间假如有私情,完全可能做得天衣无缝。
汪汝梅假如想借许德夫之手杀掉马少祖,她完全可以提供门钥匙和马少祖的起居规律情况,而她出公差正是让许下手的绝佳时机。至于那笔钱,可能是许德夫杀人后违约偷走的。但他是如何探知存折藏匿之处呢?吕剑决定再访汪汝梅。
汪汝梅拿过许德夫的照片,认真地端详了半天,双目直视着吕剑说:“吕科长,这个人我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眼熟,可一时又记不准到底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这怎么办?”
吕剑说:“你丈夫被害给我们的压力相当大,我们恨不得马上就弄个水落石出,替死者报仇,可是直到目前还没有线索。这样吧,你啥时想起来,再告诉我们好吗?”
“这个人是杀害老马的凶犯?”汪汝梅问。
“目前还不能这么说,只是有点嫌疑而已。在破案之前,希望你要严守这一秘密,否则会给破案工作带来困难。”
“你放心,我怎么会呢?”汪汝梅说,“再者,我不认识这个人,怎么可能泄密呢?”
造访结束后,专案组人员开会研究,决定采取措施,对汪汝梅和刘奚娟进行秘密监控,同时也要密切注意许德夫的行踪,严防其外逃。
“报告,一号目标出现,在江堤枫叶舞厅外。另外,三号目标在江堤大桥边出现。报告完毕。”监控人员牢牢盯住了一号目标汪汝梅和三号目标许德夫。
“两人同时出现在江堤附近,绝非偶然。”吕剑对他的助手们说,“先不去管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一定要盯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汪汝梅在桥头漫不经心地四处撒目一圈,似乎在寻找卖雪糕的摊点。当她的目光与许德夫相碰之后,便买了一支雪糕,然后头也不回地过江而去。江北是一处森林公园,不收门票,市民们到这儿的树阴下休闲,当然,那儿也是情人们幽会的最佳场所。
汪汝梅一副悠闲的样子,径直走进公园深处,坐在草地上休息。这时,许德夫不知从什么地方绕到汪汝梅身前,说:“梅子,这些日子想得你好苦呀!也不能去安慰你,人多眼杂,你多谅解吧!”
汪汝梅叹口气说:“残花败柳,真那么值得思念吗?恐怕早把人家给忘了。”
“你不能这么说呀!梅子,这世界除了你,我还会去想哪个?虽然不能明媒正娶,可我啥时应付过你?”许德夫急了。
“那现在我这样子,你可以娶我啦!反正我可是把什么都给了你啦!”
“梅子,我怎么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但是,老马出了这事……舌头能杀人呢,你信不?”
汪汝梅听到这话,突然坐直了身子:“这么说,老马是你杀的?”
“说什么呀!梅子,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会杀人?你要不信就报案,把我们的事说出去,让公安局查行不行?我杀老马有什么用?一开始我就反复说过,我绝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咱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就可以了,对不对?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看这样:等案子破了,我一定娶你。”
汪汝梅两眼直直地盯住他:“强扭的瓜不甜,咱们也算有一段缘分吧,可是小许,杀我男人的凶手,把我家的存折偷走了,3万元,我就这么点血本儿,你说这杀千刀的损不损?出门该不该挨枪子儿?”
许德夫笑笑:“骂有什么用?像是骂给我听的。我若图你的钱,早点娶了你不就都有啦?梅子,咱们这事有人知道吗?”
“你问这干什么?”汪汝梅问。
“要是有人知道,那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我倒是无所谓,千万别坏了你的名声。”许德夫满脸无奈。
“熊样儿。”汪汝梅白他一眼,“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要是漏出一点风声,这些日子你能逍遥吗?”
许德夫点点头说:“今晚10点我上你家去?”……
“许德夫要下手了,立即采取行动。”市县两局领导下达了命令。
这天晚上,汪汝梅在回家之前,到菜市场买了好些鱼肉蔬菜,还有两瓶酒。回到家,她一口气做了6样菜,放进碗柜里。
然后,她找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酒瓶盖开启,倒入一些药末儿,又晃了晃。最后,她把瓶盖小心地盖好,放回碗柜里。
晚10点后,一条黑影幽灵似地闪进汪汝梅的单元门洞。汪汝梅没开灯,候在门后。许德夫刚进门,两人就紧紧相拥,一番亲热。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汪汝梅将菜热好,两人点起台灯,准备对酌,突然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屋里悄无声息,连台灯也熄灭了。这大约是野鸳鸯们的共同对策。无论你是查户口的还是别的什么不速之客,我不出声,你自然会认为屋里没人,久而自退。
吕剑料定屋里的主人为安全起见,根本就没敢到猫眼向外窥视,因为那样会暴露室内有人。于是,他往防盗门的下方撒了一道灰色的化学药品,并示意同伴们躲到猫眼的视野外,然后将药品点燃。这种防盗门下端有缝隙,顿时,浓浓的烟味便钻进室内,好像楼里起了大火。果然,屋里的人坐不住了,到猫眼前看了看,又打开走廊的灯,只见浓烟滚滚,便急忙打开了门。
协助吕剑办案的红旗街派出所干警老高,抢先一步跨入门里:“警察!刚才敲门为什么不开,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我们不知道是警察同志。最近社会治安这么糟,怕有坏人。”汪汝梅接上话茬。
“他是什么人?”老高指着许德夫问。
“我们、我们是朋友。”
“今晚全县城大搜捕,抓一个犯罪嫌疑人。”老高问许德夫,“你的身份证?”
“串门哪有带身份证的?我是医药分公司的推销员,叫许德夫,就住公司办公室。你马上可以打电话核实。”
“那好,请你写一份自我证明。”
许德夫很麻利地写下一份证词,说明自己身份,又说他刚认识汪汝梅,今儿来认认门,顺便在这儿吃顿饭等等。吕剑率助手走进门来,说:“汪女士,你好像对我说过,你从来不认识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吕科长,我没说谎,我跟他才认识。怎么啦?”
吕剑没答话,对许德夫说:“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要核实一下。”又看了看汪汝梅:“你也一同去。”
经过突审、调查、取证,案子终于告破。任何人都没想到,这两起命案乃是王发之妻刘奚娟造成的。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刘奚娟与马少祖是一个单位的,那天下班后,赶上个小活动,会议室里有十几名职工,马少祖和刘奚娟都在。马掏出一叠钱在摆弄,刘奚娟说:“马经理,你过得挺不错呀!”马少祖抽出一张百元钞拍在桌上:“你跪地上磕个头,这钱就归你了。”
“当真?”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刘奚娟飞快地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爬起来就把那张钞票揣入兜里。马少祖平时吝啬成性,人缘很差,这下就如剜了他的心头肉,大家没笑刘奚娟,都觉得有些解气:“老马输惨喽!”
马少祖冲刘奚娟笑笑:“这个头真是谢我。你不是托桂霞卖两条烟嘛,她卖了100元,让我捎给你的。”说完,他像讨了个大便宜似的十分得意。
原来是这样,众人觉得马少祖做为一个男人,品质实在太次,可这事出在他身上,说奇也不奇。过后,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但刘奚娟却耿耿于怀。她没招谁惹谁,平白无故受此奇耻大辱,心里老是堵得慌。她想,总有一天,让你马少祖知道老娘的厉害!
刘奚娟将这股火压了很久,她信奉“咬人的狗不露齿”这一古谚。有一天,在去仓库的黑通道里单独遇上马少祖,两人说过几句话,她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刘奚娟回家后,故意丢三落四,神不守舍,任丈夫王发百般盘问,她始终说没什么。王发是个心眼儿不能再细的男人,越问不出来的事越想问。三四天后的一天夜里,刘奚娟假装说梦话,尖声哭喊着:“马少祖,你不是人……”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圈套,故意选择在王发失眠时演戏。王发正陷入妻子摆的迷魂阵中伤脑筋,听了女人喊的梦话,顿时醋意大发,一个耳光把老婆打“醒”了。
刘奚娟不得不如实“坦白”:“马少祖他不是人,我在仓库通道撞上他,他搂住就摸。”
“你妈的!怎么不告诉我?”王发气冲牛斗。
“我敢告诉你吗?你这火性,惹出点事来,俺娘儿俩怎么办?”女人又嘤嘤地哭了。
王发沉默不语。刘奚娟深知丈夫的心态,这是他决计报复的前兆,他一定会不动声色地叫姓马的吃些苦头。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马少祖会因此丧命;她更没料到,这回连丈夫也搭了进去!
王发听了刘奚娟的哭诉,便酝酿着报复马少祖的计划,决定干脆除掉他。他有个狱友叫许德夫,这小子挺义气,最近又赌输了钱,背着债,让他除掉姓马的,这样做起来就天衣无缝了。
王发就请许德夫喝酒,席间长吁短叹。问明原因后,许德夫咬牙切齿:“王哥,我废了他!”王发说:“你可别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把老哥牵连进去,我可不想再去那里面(监狱)了。”许德夫被激,更来了精神,说:“就这么定了。但为了安全,你得给我时间。”王发当时打了一张两万元的欠条,说:“事成之后,算哥哥对你的酬劳,如何?”
许德夫就着手打探马少祖的情况。他得知马少祖曾经想甩掉老婆,汪汝梅又爱去舞厅,他也就尾随着汪去那里跳舞。用这种手段接近马家真是再好不过了。很快,许德夫就把汪汝梅勾引到手。干柴遇火,汪汝梅神魂颠倒,许德夫也做出很投入的样子,说:“梅子,我爱你,但绝不拆散你的家庭。”汪汝梅早已忘乎所以:“我只恨自己配不上,你要是肯娶我,我义无反顾,给你当奴仆也心甘情愿!”
之后这两人就十分秘密地幽会了几次。马少祖一离家,汪就把许德夫叫来,锁在屋里,方便夜里二人厮混,不容易让人发现。这正中许德夫下怀,他没费什么事,神鬼不觉地配了她家的钥匙。闲着无聊,他又把马家的箱箱柜柜搜了个底儿朝天。就这样,他找到了那个存折。
许德夫搜到存折后并没急于拿走,他在等待机会。行凶之日,他穿着一双特制的皮袜子进入马家,既无声响又不留下脚印。他杀害马少祖后,取走存款,潜伏了几日,见没什么动静,胆子也就大了。他坚信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他与马少祖无任何瓜葛,汪汝梅也不会怀疑他,更不可能把他们的私情透露给警方,那么警方靠什么破案呢?
许德夫待风平浪静后,伺机向王发索取“劳务费”。谁想,王发冷笑道:“老夫,你胃口也太大了些,玩了女人,吞掉3万,应当感谢大哥才是,怎么还向我要钱?你吃饺子,也得让我喝碗粥吧!”话里话外还暗示:你杀人死罪是定了,我指使杀人却死不了,有胆量咱就捅出去。
许德夫受了耍弄,气得两眼发直。然而他不能与之硬斗,眼珠一转,假装不满说:“发哥,这么干我心里不平衡。这样吧,你今晚帮我做一件活,带上家伙。一般不用你上手,得利归我,咱俩就清了。”
王发果然上当,他认为许德夫如果要暗算他,怎会让他带上家伙呢?二人如约来到县一中围墙后,许德夫未等王发明白就下了手……事后,搜去王发的凶器,逃之夭夭。
杀了王发,许德夫感到自己在这儿再呆下去,迟早会有灭顶之灾,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他还想再捞点,干脆拿上王发的欠条去找刘奚娟,她给了,作罢;不给,就连她也干掉。王发能打欠条,他家就可能有积蓄。
他的计划尚未实施,汪汝梅便向他表露出怀疑之心。这让许德夫吃惊不小,这女人怀疑上了他,对他十分不利。于是,借与汪幽会之机,许德夫打算把她也干掉,毁尸后再远逃。
他当然不会想到,汪汝梅已确认他就是杀夫偷钱的凶手,这令她肝肠寸断。她原是个作风正派的女人,却鬼使神差地把一切都献给了这个男人,而他竟然……汪汝梅决定与这负心贼同归于尽,她事先写好遗书,叙述了她和许德夫的一切。这遗书以及许德夫藏在身上的王发所立的欠条,还有许德夫随身携带的那把伤过两条人命的匕首,都成为铁的证据。
案子告破,局长请有功人员吃饭。酒桌上,吕剑动不动走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