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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梓熙向大家转述了筝最后的话语,听了这一席话,刚刚还十分兴奋的于博晓和高峰有些担忧筝的未来与安危。只有大大咧咧的高萦仍旧没什么感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唉,行了行了,反正会好的,她让咱们去杀那帮龙人。我们就去吧。”她用力摇了摇头,马尾辫在左左右右地甩来甩去。“对,我们按筝说的做。”高峰点点,支持了自己妹妹的言论。
四人踏上征途,而到底是谁被“征”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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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科塔松林——即使没提过,它在李谨帆的秘籍中仍叫这个名字。
李谨帆一行人在松林中散着步,享受着完全没有杂质存在的景色。“这样似乎也很不错,在地球的陆地上,哪能看到这么纯洁的美景?”李谨帆随手拍拍自己的头,仰望着那纯净的天空,一阵松间风轻轻撩起萧依潼与杨逸航的长发,为这个拥有灰褐色而不粘稠的泥土与落叶、针叶松柏林与湛蓝天空的绘卷又增添了几分风姿。
“不,怎么会呢。”杨逸航眼中有晶莹的泪珠在闪烁,她睫毛也被染湿,任双腿把自己带到别处。李谨帆的安慰又失败了,一旁的箫依潼轻笑着挽起他的手:“我们总有一天要回去的,别担心。”“别提这些悲伤的事了,咦?你们看,那是个什么?“李谨帆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转移了话题,他看到前方有一团黑色物体,是一个箭头,虽十分锋锐,但却似星海般深邃。三人走近一看,方才明白这东西似乎像地球陆地上曾经的床弩,但与后者不同的是,这个装置乍看下充满了科技感。几个注意到,“弩身”上有三个凹槽,而它们的大小正好与他们的新三法杖相同,但他们不可能贸然嵌入,万一是自爆机关呢?萧依潼胆子大,笑盈盈地用尖刺法杖端碰了一下凹槽,三个槽位里亮起一阵红光,渐渐汇聚为一组全息影像,里面有个女人,看似二十多岁,她的身材甚至会让人目睹后心生嫉妒,皮肤宛如纯白无暇的美玉雕镌而成,全身竟比李谨帆还要修长,虹膜是褐色的,鼻梁比较高,微微泛红的嘴唇缓缓上扬,做出轻笑的动作,白皙的双臂一只抚摸着自己暗金色的长发,一只垂在腰间。她浅绿色与枯黄色相间的长裙拖在“地”上,两条红色丝带在裙摆后面延伸几地球米,异常引人注目。
“没想到我还会在这里出现。”她的笑已经变得惨淡了。
“你是谁?”众人并没有因为她是全息影像就放松警惕,这一举动逗笑了女子:“哈哈,没事,这是我的投影,我可以算是死去多年了吧。”她又回到了惨笑的表情,“我叫宁辞暮,你们可以叫我宁姐姐。”不知为什么,每一个陌生人对这七个人交谈时都会使用圣洲语。
我们可不太敢。三人心里念叨着。“所以姐姐你究竟是谁?”李谨帆壮着胆子继续问。“哈哈,我是乌林的朋友,你们是世上少数能让我在这里苏醒的六个人之一,以前是七个,那一个,应是无法可救……你们既然唤醒了我,我的这缕残魂会跟随你们。不过我先声明啊,我的身体已经量子化了,可别指望我有什么战斗力,同样的,他们也伤不了我——除非是特别恐怖的那种,听说在地球上有个人把这类攻击称做‘降维打击’,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吧:像,又不像。”她顿了顿,再次开口:“我唯一能留给你们的,就是这东西了。”宁辞暮用她纤细的食指指向那“床弩”,“它是我和他们的心血,算是吧,它叫暮林等离子炮,虽然在你们看来这名字有点弱智,哈哈,当把你们的三根法杖嵌入凹槽里后可以瞄准,然后它能把你们注入的能量以几何倍数扩大并发射出去,当然它是有上限的,极限击杀水平大约是二万五千年修为,你们现在什么水平我不知道,但既然能唤醒我,至少它也能放倒2000年修为的了。”宁辞暮接连说了一串话。“可这个法杖是我们按这本书造的呀?”箫依潼举起尖刺法杖,指了下李谨帆腰间的秘籍。“啊?哦,这本书啊,它的后半部分是我写的,你看,你夹一串松针在最后一页上等几秒,就会看到了。”宁辞暮笑着说。三人照办,没过几分钟,李谨帆翻开了秘籍,果真看到末页上有两行字:
“赫凌珊·著(上部)”与“宁辞暮·著(下部)”
“真的!那您是伟人呐!”杨逸航不禁对宁辞暮肃然起敬,她想起李谨帆与自己的父皇多次对自己讲述过这本秘籍对历代龙人开荒拓土以及对抗人类提供的巨大帮助,虽然地球篇不是她写的,但也一定非常见多识广。“那么赫凌珊是谁?”萧依潼抚着自己的额头若有所思地问。“伟人啊,她是暗月族人,后来去了地球吧,然后写的前作,接着我就死了。”宁辞暮回答后皱皱眉头,努力地在思考着。“算了算了,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了,我再说件事,是乌林将我量子化,并定期与我联络,因此我可能有时候突然消失,别害怕哦,过会儿就回来了。”她眼神迷离地摇着头,故作凝重道。几个点点头,似乎理解了。
“咦?这么快吗?是啊,时间差不多了呢?”宁辞暮真如她说的一样忽然消失了。
暗月皇城,某秘密地下室。
乌林身处一个玻璃为壁的舱室里,看着一个投影室,按下按纽。“嘶”一声,宁辞暮的影像出现在投影室内。
“十年,又到了?”她昂头问。“对,暮儿,十年,又到了。”“我被他们在我们的离子炮那里唤醒了。”“意料之中!再给我几十年,你就能重塑肉身!”乌林一反平日的沉稳,变得异常激动。“而且现在我已经可以做到使你的量子残魂永不消失了。”乌林说出了一句令宁辞暮震惊的话语。
“你怎么做到的?”她惊诧地问。“天机不可泄露哦。”乌林的语气极其少见,很俏皮。“其实现在就行了。”他继续说,“你出来吧。”只见投影室壁上的玻璃早不见了踪影,宁辞暮缓缓走出来,高跟鞋“碰”到地上,问道:“那我就在离子炮那边彻底不存在了?”看到乌林点了点头,她很享受,试图依靠在乌林那伟岸的肩膀上,但忽然想起自己是残魂,无法接触任何物体(她看似行走,实是漂浮),而又半路退了回去,引得两人阵阵伤感。“唉,曾经的故人,也只剩林大哥你了吧。”她似乎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泣不成声。“还是有几个的,暮儿,你不必太过悲伤。”
“咦,对了,最近我抓了个小妹妹来,咱们去欣赏欣赏?”乌林坏笑着问。“唉呀你,多少年了还改不掉,别人的绝望那么美丽?”宁辞暮嬉笑着回答,“走走走,听你的。”
两人一路聊着,朝乌林住所走,乌林没有飞翔而一直与宁辞暮交谈,直到进入大宅。“看,她就是。”乌林悄悄地示意,随后两人蹑手蹑脚地溜进乌林建的“观察室”——特地建的,正是乌林之前恢复能量的房间,在里面观察不会被发觉。
“你看,崩散了。”乌林的声音回到正常的音量。“嗯,她是?”“黑脉金斑蝶。”“唉呀,听说在地球人的价值观中,‘蝶’比‘蛾’高贵呢。”宁辞暮指指金脉環,调侃道,那真有种一笑倾城的感觉。“重头戏来了。”乌林话音刚落,金脉環沉重的眼睑就费力地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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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科塔松林边缘,小沙滩。
“到了,他们的基地。”于博晓看着三对脚印往松林挪,“去松林里找。”一提龙人,高峰恨得情绪激动,四人听罢便以与之前相比非常快的速度前往松林深处,自从接收了筝的修为,四人相当于每人一千六百年修为,在他们的计划中,解决三个不在水中的龙人轻轻松松。
“我感觉到了,他们就在那边!”张梓熙带领大家拨开重重松叶,定位成功。“望远镜启动。”于博晓举起张梓熙的望远镜观察。
不远处。
“嘘,有人。”萧依潼忽然说。“哈哈,这等离子炮也能望远呢,咱们看看。”杨逸航把剩余两人都叫来,好奇地看着“摄像头”。
“热成像系统检测到前方4.2米有4名人类,是否使用超声波扫描。”一声突如其来的电子音使三人吓了一跳,“发射超声波。”李谨帆下令。只见没过多久,一幅清晰的图像出现在操作界面上。“他们四人!”杨逸航惊呼。“检测其能量级为Ⅱ级,不是使用者可匹敌的,是否使用终级离子光波,如果是,请输入能源。”众人听罢立刻把法杖嵌入凹槽。“瞄准功能启动。”
于博晓处。
“高峰高萦,你们可以去另一边包抄,这床弩看着很恐怖,确保万无一失。”张梓熙轻声说,并与于博晓一起逐渐接近李谨帆三人,高峰和高萦也在另一方向做同样的事。
李谨帆处。
“描准成功,防御系统启动,开始充能,5、4、3、2、1,发射。”只听“轰”一声巨响,一道血红色的光波大概有腰口般粗细,以迅雷不及掩耳这势击中张梓熙,溅射到于博晓的身上,紧接着又向高峰和高萦弹去……
“我是,死了吗?”张梓熙的意识一片空白,随后她看见一座别墅,她迷茫地走了进去,竟看见自己的父亲张谦站在一间房门外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她想上前交流,却发现张谦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只听得房里啕叫声,一声胜似一声,但他的焦急并没有持续太久,孩子降生了。
“是女孩!可,可是,夫……夫人……”一名侍女说到这里,忽然跪在地上。
“夫人怎么了?”张谦几近嘶吼地问。“夫人她,因为难产离……离世了!”下了很大决心,侍女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啊……凌……”张谦的发泄嘎然而止。两把打磨得非常完美的粉色大刀分别插在张谦与侍女的心口上,像虚幻的一样,他们渐渐碎成片段,消失了。
张梓熙拼命地想吼叫,但她现在完全无法移动也无法发出声音。在张谦之前的位置后面的,是一名与张梓熙模样完全相同的少女,她一步步行至张梓熙面前,摆摆手微笑道:“谢谢你,你是我,新的载体。”少女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圣洲语,她透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优雅,逆手握刀:“抱歉,我会记得你的。”利刃穿过张梓熙的胸膛,她并无任何痛苦,只是觉得没了气力站立,全身疲软地躺在地上,也似其父的方式从这个宇宙永远地离开了。
那一天,新的赫凌珊之女诞生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张梓熙,而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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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帝国,风尘。
“兰姐姐,你,你……你真的……”“公主”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接着她便哽咽了,哭泣得像个泪人。她身处的小酒馆的其他客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侧目,只不过此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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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科塔松林。
“苏醒的很早呢,哈哈哈!”兰轻笑着,手中的十字弩不见了,换成一对粉色太刀。“这还要感谢离子炮和筝,对了,筝,哈哈!”可以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张梓熙!你怎么了?”高峰与高萦异口同声地大声嚷道。“抱歉哦,张梓熙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她优雅地抬抬嘴角,“筝啊,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兰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掏出回灵袋,上下左右来回甩了又甩,总算把筝甩了出来,看着她躺在地上并无意识,兰直接走过去在她的左胫上一刀捅上去,使其醒来,但她却不像意料中的簌簌流血。“啊……”筝低声轻叹着,其自身的高傲不允许她的呻吟被别人耳闻到。只有她和兰知道,兰的太刀将她的胫骨与腓骨贯穿在一条线上,太刀现在还挂在筝那修长的左胫上,使她暂时变成残疾人——这对于一向以速度制胜的筝来说更是毁灭性打击。
“恢复得确实很快,修为都两千一百年了,我要是再晚醒几年,你无疑又回到全盛时期了,可是你没想到吧,哈哈。”兰很具有讽刺意味地捋了捋筝淡灰色的长发,后者僵硬地半卧在腐殖土上,银牙紧咬,暗暗地独自呻吟,轻声喘息着,仿佛从她整齐的齿间空隙挤出几个字来:“那,不……是,你的,遗念……之,痕?”“当然不是了,哈哈哈!”兰狂笑一会儿,玉手动了动。
只听“咔”一声,兰抓住太刀柄,把插在筝双骨上的刀拔出,筝骤然抽搐一阵,汗如雨下,却还是不见血迹。
“你跟我走。”兰手上多出了一副拐,她将筝简单粗暴地从地面上拽起来,示意她拄拐行走。筝知道,自己此去多半不能活着回来了,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眷恋,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峰等三人各一眼,直到兰开始不耐烦地催促,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去。“我们好好玩玩吧,你说怎么样啊,飞渊圣人?”兰在筝伸拐时讽刺地拍拍后者纤细的右肩,使她差一点摔倒。筝怀着憔悴的神情最后看了一眼她要“守护”的三人,闭上双目等待一小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决绝地转过身,听从兰的指令与他们向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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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上,蓝天白云映在碧空中,于博晓站在草原之上遥望远方。
“你认为现在还有这样的景色?”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方响起,伴着这句话,许多烟囱坐地而起,向天排放废气,湛蓝的天空开始浑浊起来。“有啊,父亲给我的温暖,原野上的自由自在,不都是么?”
“那现在呢?”低沉的声音接着说。仿佛是配合他的话,钢铁森林凭空出现,父亲被枪杀时的不甘、浓浓雾霾时压抑的心情、街区乌烟瘴气的地表、一分钟“速杀”黄牛的王牌屠夫、刘忠冰冷的眼神,还有,那站在囚车中游街的时候身上那沉重的枷锁……
这些画面相继出现在他的眼前。
“对呀……”
无边无际的钢铁森林消失了,毫无生机与希望的黑暗笼罩一切,霎时间,一轮暗紫色的巨眼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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