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爸爸对不起你，云庭……希望，你不要怪爸爸……”
说着，厉小天眼里蓄着的泪，就掉了下来，落在咖啡杯里，悄无声息。
一直回避着厉小天目光的厉云庭，咬唇看了一眼厉小天，鼻子一酸，迅速扭过头。
“我知道，你怪我，我没有好好的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更没有好好的保护柔柔，是我一辈子对不起你们娘儿俩，对不起，云庭……”
见厉云庭隐忍的目光，乔萌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抬头看了厉小天一眼，乔萌努力挤出一个笑：“叔叔，爷爷不是说，您找了个阿姨陪您吗，怎么不见阿姨出来？”
“她走了。”厉小天很淡然，眼神都没有变化，抬头看乔萌的时候，见乔萌眼里有关心，到底是心里一柔。
“你这孩子，倒是很像柔柔，眼神像。”说着，厉小天倏忽笑了。
这一笑，乔萌竟然觉得还很好看，怪不得厉云庭长得这么帅。
大概是看着乔萌亲切，厉小天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我们年轻的时候，还不流行自由恋爱，是家里相亲认识的，只见了一次，我就认定是柔柔了，那么纯真善良的眼神，像小鹿一样，她应该被保护起来，而不是暴露在这个残忍的世界。”厉小天缓缓靠在了沙发上，眼里流露着向往。
“我们结婚后，我一直守着她，恩爱有加，后来就有了云庭，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新婚夫妻有了孩子，多开心，柔柔更是，把云庭当命根子一样守着，甚至我的地位都被超越了，可我不吃醋，因为我也深深爱着这个孩子。”
说着，厉小天目光柔和的看了厉云庭一眼，包含着无数复杂感情的眼神，一下子就让乔萌的心都化了。
要是父亲还在世的话，也该是这么温柔吧……
而厉云庭，听着这些陈年往事，只是紧紧捏着拳头，看着对面的壁画，一言不发。
“云庭一点点长大了，从一点点的小肉团子，到这么大的小子。”厉小天忍不住伸手比了一下高低。
“像一棵小树苗一样，蹿的很高，没过几年，柔柔从孤儿院带回来一个女孩，我们视如己出的养大了，虽然知道云庭不高兴，但是我们想着他知道我们是爱他的，更要学会分享。”
“儿女双全，事业也有爷爷撑着，那些年，是我人生最快乐满足的时候，多不开心的时候，只要看到柔柔，看到一双儿女，我就阴转晴了。”
乔萌听着，眼眶里的泪光闪烁，她见厉小天沉浸在回忆里的脸，很安详，可脸上的泪珠又很现实。
“可是老天爷觉得我这样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了些，出身好，找个老婆也这么好，孩子也好，他就惩罚我，让我失去了柔柔……”
“好了，你别说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厉云庭，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咬牙看着同样神色痛苦的厉小天，终于问出了心里话。
“妈妈走了，你以为我不难过吗！佩佩不难过吗！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最难过？”
说到激动处，厉云庭猛的站起来，指着墙上的肖像，“她是我妈，你知不知道！”
厉小天看着愤怒中的厉云庭，张着嘴说不出来话，泪水不断落下，可怜。
见他这样的形容，乔萌看不下去，可厉云庭说的又何尝不在理呢？
“云庭，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当初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变得跟我一样，自怨自艾……我不想，让你的人生和我一样，从此毁了。”
说着，厉小天又是一声长叹：“我已经经历了美好的一切，可你还那么小，你不应被我这样的人拖累了，我是个懦夫，当初不敢跟着柔柔去了，可又无力承担养育你，或者是接任爷爷的重任……”
“其实你说的很对，我就这么苟活在世上，只会让你门伤心罢了，早知道，我该早点去找柔柔的，现在这副样子，柔柔见了，怕是会害怕吧……”
眼神变得灰暗的厉小天，让乔萌心生恻隐：“叔叔，你被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做出了选择，只是伤害到了至亲罢了，有些事情虽然无法弥补，但血缘是打不断的纽带，你应该回国，和爷爷、厉云庭，好好享受天伦的！”
“谁要和他共享天伦！”厉云庭大力擦掉了泪水，愤愤然转头不去看两人，思绪汹涌，那些美好的时光，像惊涛拍打着岩石，冲刷着厉云庭的心，很疼很疼。
“孩子，谢谢你。”厉小天感激的看了乔萌一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悄悄把目光转向厉云庭。
良久，厉小天终究是对着厉云庭的背影道：“云庭，你知道吗，我当初最后悔的不是没有留在你们身边，而是没有追随着柔柔的脚步走了，现在又看到了你，我也心满意足了。”
“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乔萌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遗书似的，慎得慌，看着厉小天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惊惧。
“没什么，我苟且的这么多年，是向老天偷来的。”
见厉云庭始终没有转身，厉小天眼里并没有失望，只是怅惘，然后他默默离开了起居室。
“厉云庭，你别这样，叔叔也是不得已，这次回国把他带回去吧，别让他一个人！”乔萌上前拉住了厉云庭冰冷的手，哀求着。
“不得已？不得已就让我十七岁撑起厉氏集团，和爷爷相依为命？不得已自己跑出国一身轻松？”
这一番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厉小天耳朵里，他凄怆一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扶住了木柜站起来，厉小天看向柜子上挂的夫人画像，泪水忍不住泛滥。
明明出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就是为了少记起和柔柔的点点滴滴，可厉小天忍不住，一遍遍拿起画笔，把记忆里的柔柔画下来，直到挂满了真个庄园。
每一天，厉小天都是在深沉而孤独的忏悔和哀思中醒来的，有时候他想，要是能变成痴傻了的疯子也好，这样的痛苦就可以免了。
可厉小天清醒的很，就只能任由痛苦一遍遍凌迟着他，一夜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