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枯叶被那秋风一卷而下,偶尔几片落在窗纸之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在这深秋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寂静。
苏若云赌气似的在皇上怀里,一言不发。
良久,皇上才开口打破这寂静“云儿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事是朕做的不对,不该在云儿有孕之时宠幸你的宫女,可否不气了?”他身为九五至尊,能如此说话,也是给了苏若云滔天的面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苏若云自然是懂得的,这男人哪就像那风筝,聪明的女人总是懂得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远了拽拽,紧了松松,方为上策。这一年冷了皇上几日,想必也是到了极限,若再无理取闹,便会得不偿失适得其反。
良久苏若云缓缓抬起头来。羽睫微润,玉谋中闪着点点泪光,小声的哽咽道:“皇上莫不是觉得臣妾是因为您宠幸了臣妾的婢女而生气?”
听到苏若云这样说,皇上倒是有些迷惑,拉着苏若云走到榻上,将她抱在怀里。
“臣妾气的是皇上看上了绿衣却也不告诉臣妾,让臣妾在这宫中最后一个知道,白白的惹了别人笑话…”说着便用手中的绢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缓缓地低下了头道:“这下宫中都在,盛传臣妾善妒…”
皇上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人儿,心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还有着丝丝的懊恼,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这绿衣虽然容貌较好,却也算不得什么拔尖儿的美人儿。
皇上沉思一会儿,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抬起苏若云的下颚道:“此事是朕的不对,只是朕看云儿向来不喜奢华,金珠玉翠锦衣华服看来是入不了云儿的眼。”
苏若云抓着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沉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些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臣妾想要的不过是皇上的一点儿真心罢了”
皇上听到苏若云这样说,心中不感动是假的,这宫中女子对他阿谀奉承,不过是为了攀龙附凤,荣华名利而已,苏若云此言,倒是触动了皇上的内心。苏若云知道,其实男人的心更加敏感,尤其是皇上这样至高无上的人,高处不胜寒,他太过寂寞,想要有人陪着他看这山河盛世,海晏河清,以满足他的内心。
蝉鬓加意梳,蛾眉用心扫。这女子自古以来便是心细如发,像苏若云这般生于后院的女子尤甚,她瞧出了此刻皇上内心的波澜起伏。
便缓缓靠在皇上的肩头,指若柔荑,在皇上的胸口缓缓地拨动,继而话锋一转:“只是臣妾有个不情之情…”
听到苏若云这样说,皇上便回过神儿来道:“云儿直说罢了,我定当尽力而为之”只怕皇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如今臣妾怀有身孕已有七个月了,也是将为人母,心中甚是思念臣妾的阿娘”苏若云说着,便从皇上肩头起来,跪在这贵妃榻上道:“臣妾请皇上下旨让臣妾的阿娘进宫陪伴臣妾一段日子”说着便要弯腰叩首,只是如今月份大了,颇有些不便,皇上便拉住了她。
薄唇微扬,露出一抹微笑,让人看了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对苏若云说:“云儿何必如此客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朕应允了可好?”说着便将苏若云,拉到自己身上来。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窗外是那枯黄的枝叶,经过昨晚的风卷雨打,如今早已所剩无几,秋阳才升,苏若云便已经起了身,身旁的皇上,已经去上了早朝,她自己披了一件湖水蓝的苏秀海棠披风,走到了窗畔,她抬眸望着被朱墙围住的暖阳,不免有些感叹,不知不觉进宫已经一年了。苏若云大声呼唤着浣纱的名字,浣纱急匆匆的赶来,苏若云已经忍不住地想要告诉浣纱这件好消息。
“主儿,可是有什么喜事?奴婢瞧你喜上眉梢,面色红润”苏若云还未开口,浣纱便已询问,不愧是自己的心腹。
苏若云抓住浣纱的手欣喜道:“昨个皇上答应了我,同意今天让阿娘入宫陪我”
浣纱天道也立刻喜笑颜开道:“小主,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可以入宫?”
“千真万确,浣纱你快给我梳妆”苏若云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憔悴,便对浣纱说道,好不容易能够见一次阿娘,她可不想让阿娘担心,她要让阿娘知道,她在这宫中过得很好。
浅色罗裙镶银丝边际,着了一件天蓝色彩绘海棠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面含着笑意,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海棠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这刚梳完妆,苏若云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浣纱和浣溪去甬道等着林如兰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苏若云紧张地攥住手中的绢子,马车停在她面前,从上面缓缓走下来一位素衣女子,头上只戴了几只银钗,和几朵素色珠花。这人不正是林如兰。
“臣妇见过昭仪娘娘,娘娘…”林如兰从车上下来见到苏若云便行礼,只是话未说完,便被苏若云打断。
“阿娘…您这是做何?”苏若云弯身想要将她扶起来,林如兰面带浅笑,对苏若云挥了挥手。规矩地将礼行完。
“这是宫中不比的外面,若是今天我不行了这个礼,让别人瞧了去,只怕又会说你没规矩”行礼后林如兰站起来,拉着苏若云的手。
林如兰又消瘦了不少,眼眶突现,眼下也有些发青,多日的思念,如今见了面,苏若云竟不知说什么。拉着林如兰的手,眼眶便红了。
声音有些哽咽道:“阿娘你身子弱,咱们别站在风口上,回宫吧”
“娘娘,哭什么啊,阿娘这不是好……好……”林如兰说着便有些咳嗽起来。
“阿娘,你没事吧”看着林如兰突如其来的咳嗽,苏若云心疼又关心地问。
“这秋日风寒,臣妇有些着凉,娘娘不用担心”林如兰用绢子捂着嘴。
“浣溪,你给阿娘把把脉…”看着林如兰,面色苍白,苏若云止不住的担心,阿娘的身子她是知道的,向来不好。
“是,主儿”浣溪说着便拿起林如兰的手,林如兰还没来得及拒绝。
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浣溪脸色突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如兰,刚要说话。林如兰便说道:“浣溪,你告诉娘娘,我这身体可是无妨?”说着抓着浣溪的手力气也重了几分。
“是…是…夫人身体好”苏若云向来是相信浣溪的,并也没有多想,便拉着林如兰回长乐宫。
“咳…咳…咳”林如兰又咳了几下,用绢子擦过嘴之后,便藏在了身后。
那素白的绢子,点点猩红格外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