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捍生和邢捍生回忆起重逢的那一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含泪挥别了匆匆十年,原本自以为将那年少埋在心里无处宣泄的情感释放殆尽,自我理应是理智而再无过多情感波动,却在那人真正的站在自己眼前时依然会是兵荒马乱,奋不顾身,慌乱无措的模样。而他们各自在茫茫岁月里为自己精心打造的那层看似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的厚重盔甲,却也如同情感上的枷锁,将自我束缚。就如同上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阿喀琉斯一样,除了脚踵那个不为人知的致命死穴外,他是被世人称赞、骁勇善战的完美上古英雄。而那时,如同阿喀琉斯一样的他们会怎样面对这样的自己呢?
那时的他们,再一次站在人生又一次需要抉择的分岔口,在他们岁月无涯的旷野上,眼见那一份与年少相关的悸动还来不及绽放就已落寞,他们便开始各自背上悲伤的行囊,在漫漫人生路上去探寻着最真实却也无法预料的自我,去践行一场在当时看来无望的等待与承诺。而现在的他们重逢在这个人生的岔道口上,谁也没有早早的踏出那一步,谁也没有再一次错过命运的邂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刚刚好而已,只想道一句:“好巧。”不只是命运的好巧,更是人心的不甘与拼搏的好巧,而这一天,却只是如同十年前的那一天一样是如此普通而平凡,只是这一日他们心跳快了一些,可是那心跳却串联起过去,现在与未来。它是年少的那场雨,是现在的珍惜与执着,也是对无法预料未来的憧憬,一切到现在为止,才刚好开始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2018年5月14日13点22分,结束了早上的查房,门诊,整理病例等一系列繁忙工作后。在沈观的电话催促下,邢捍生才匆匆端起那盒快凉的盒饭,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匆匆送进自己嘴里,来不及品尝,却早已下咽。好像这几年,她总是这样匆匆的打发着自己的生活,她的心里和眼里都充斥着满满的工作与学习。
“捍生,你怎么还在办公室?”这时沈婉走进办公室提醒她说到。
邢捍生在恍惚中听到沈婉的声音,才意识到下午两点还有一场关于人工智能与医学发展的演讲,而她抬起手发现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下午13点40分,这时沈观的来电响起,她才立即出发奔向报告厅。
她快步跑向报告厅时还差4分钟,演讲即将开始,而沈观早在第二排,在他身旁给她留下了一个座位,那个位置刚好能将整个演讲台收入眼底。
邢捍生落坐在沈观身旁,气喘吁吁,才奔跑过来的她,咚咚咚的心跳,胸脯剧烈起伏,一切都是那么急不可待。而在人生的棋盘上,落座后的她犹如棋落无悔,一切仿若命运最好的安排。
北京时间2018年5月14日14:00,这场关于人工智能与医学发展的演讲正式开始,首先是市卫生局领导和院领导进行讲话,然后主持人介绍到:“人工智能是当今科技界最热门的领域,而医学人工智能更是引领医学进一步发展中最受人们关注的领域。”
这场关于人工智能与医学发展的演讲正式进入正题,在主持人大声念到:“下面,让我们欢迎医学与人工智能领域博士,研究员,顾捍生先生为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让我们再一次用掌声欢迎他。”
那时的邢捍生听见主持人念出,顾捍生三个字,那三个早已流淌进她血液里的字,而不仅仅是那三个字而已,那是她二十五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个秘密在十年前携着羞涩与甜蜜,只为共赴一场人生的繁华,当繁华早已落幕,炽热的灰烬仍然灼烧着彼此。
可是她已经听见那三个字了,她望着沈观,恍惚中,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她的口里,都在不停念着:“顾捍生”三个字。她的肩膀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眼眶开始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她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在沈观面前如此失态过,这一点也不像那个一向冷静理智的她。
沈观紧握住她的双手,急忙地询问着她,而她一片茫然的模样,只是口中一直重复着顾捍生三个字。沈观意识到什么,只是不再询问,默默的将肩膀靠在她身侧。
他只是在邢捍生的耳边轻轻的说着:“捍生,他上台了······”
正在此时,伴随着台下爆发阵阵掌声,演讲台上慢慢的传来一阵嗒嗒的脚步声,那脚步坚定而执着,沉稳而充满力量。她开始闭上眼睛就能想象着那人仿若穿着笔挺的西装,脚穿上一双锃亮的皮鞋,不疾不徐,运步均匀,脸上带着淡定与自信向她走来。
那时整个演讲堂仿若只有她一人坐在台下,那个她闭上双眼面对着台上的他,那个熠熠生辉的他,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可那会是她心里的那个他吗?她脑中开始一片空白,仿佛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那嗒嗒嗒的脚步声还回荡在她耳畔。
她该怎么办,那几秒恍若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她扭头望向沈观,她开始期待着,她内心已经开始笃定却又那么卑微,她渴望从沈观的眼中洞察出那么一点点真实,是关于那个叫顾捍生男孩的真实存在,那个她屡试不爽,想猜中的答案。
可是沈观看向她,却又匆匆看向演讲台,他将她的头微微摆正面向演讲台,可是她紧闭着双眼,她不敢再一次睁开双眼,她怕那份炙热的希望再次变成冰冷的遥遥无望,她原本已开始学会心如止水,却又开始波涛汹涌。
可是如果不是他,不是她的顾捍生,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可是在演讲台上的那个人的声音已回荡在她耳边:“大家好,我是顾捍生,今天很高兴见到大家。”
那声音低沉舒缓之中还带点空灵悠远的感觉,每一字,每一声都显得尤为沉稳而深切,似乎早已褪去年少的欢脱,可又那么熟悉,笃定而自信。仿若十年前的他对她说着:“我们一定会考上同上一所高中。”
“捍生,睁开双眼吧,应该是他。”沈观轻轻附在她耳边说着。
其实,在沈观眼里,自己或许连与顾捍生做情敌的资格都没有,自己一直在对邢捍生的感情上一厢情愿,从内心深处盼望着一个“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理想结局,却也屈从于她那渴望从自己眼中得到肯定答复的眼神。
邢捍生缓缓的睁开双眼,带着不可置信与强烈的渴望从沈观的眼中看到肯定的答复,那是她翘首以盼的答案。
她缓缓的回过头,再一次屏住呼吸,再一次抬头,坚定的望着台上的那个人,那个西装革履的顾捍生。
而台上的他或许并没有看见她,邢捍生感觉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长发飘飘的模样,留着清爽干练的短发;她也早已不是那个有着婴儿肥的可爱女孩,脸庞变得瘦削而棱角分明;她的眼神早已不似年少时的懵懂与纯真,徒留下坚定于执着,这样的她,他还会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