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眼里的疼痛逐渐消失，顾夕才敢再次尝试睁开眼，却没想到，眼睛睁开之后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她自知情况不对，慌乱的挣扎着坐起来，眨眨眼，再试着看一看……
“为什么……”顾夕慌了，“为什么全黑了……”
不知道拉到谁的衣角，“是屋里太黑了？”
“我刚刚还看得见的！！”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她仍是通身冰凉，“我看见了……我看见我爸……我……”
稍纵即逝的光亮，让她都来不及细看，就那么一瞬间，世界全黑了。
“顾夕……”顾家卫的声音就在旁边。
顾夕撰紧他的手，哽着嗓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做的不是脑袋的手术对不对？”聪明如她，事到如今怎么会猜不出自己真正出问题的是眼睛。
“说啊！”周围的安静让她极为不安，只有手里那只大手证明人都还在房间里。
“顾夕……”顾家卫声音发紧，“先别着急，咱们先让医生检查一下，看看情况……”
“什么情况！”顾夕甩开他的手，缩在床上，“你先说！我到底怎么了？”
“我是瞎了对不对！一开始你就骗我！对不对！！”
嘶声厉喝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梁院长走过来试着安抚她：“顾夕，你先别激动！你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咱们还在治疗阶段，不管什么情况都会变好的……”
温声细语却听不进顾夕耳里，她现在焦虑恐慌都化作尖刺，保护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自己。
顾夕缩在床角，一副自我防卫的样子看得周边的人心里泛疼。
关系跟她较近的护士小姐姐上前，轻声劝慰了好一会儿，顾夕才控制住心里躁乱的情绪，勉强点头让医生上前。
一通检查后，顾夕那还没康复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院长办公室里，顾家卫焦急的看着院长，等着一个专业的解答。
院长整合刚才检查的结果，叹了口气，“还是……发生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什么意思？”
顾家卫从来没有这么焦躁不安过，自小顾夕就不在他跟前长大，他也下意识的忽视这个孩子的存在。
但就在刚才，伤在儿身痛在父母心的感觉不要太明显！
特别是顾夕近乎癫狂的那几分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心痛。
梁院长放下病案，皱着眉头，“这次手术，我们已经尽量修复她受损的神经，但是你要知道，人的神经系统构成很复杂也很脆弱，特别是眼睛这种构造精细的地方，我们虽然人为修复了，但不能保证它能完好重组，能继续支撑原有的工作效应。”
顾家卫烦躁的抹了把脸，“你说简单点！”
程院长无奈的重组语言，“意思就是，手术是成功了，但是修复好的神经细胞失去了活性，丢失了应有的作用，造成了她可能再次失明的现状！”
顾家卫脸黑一片，眼底泛红……
他记得，顾夕从小就学画，拿奖无数，大三那年还被学校举荐要去参加国际类大赛，只是……因为悦悦，毁了她所有的画稿。
小姑娘气红了眼要寻回公道，他出面拦住了，强硬的逼她收回诉讼……她哭着冲他吼，那是她的梦想！
那是她的梦想啊……男人哽咽着低头捂住了脸。
作为父亲，毁了她的梦想一次，又要眼睁睁看她被毁了后半辈子……
院长叹道：“再观察看看情况吧！”
十一月底，雪村影视城里。
洛唯不裹着厚厚的军大衣，里面只穿了薄薄两层的戏服，站在雪地里止不住的发抖。
导演过来讲了特写镜头的要求，洛唯不记下点了点头。
听到准备的时候，大衣一脱就再次扎进雪堆里，分毫不差的跟上一个镜头一样从雪堆里爬出来，镜头对上他坚毅的眼神。
“卡！”
洛唯不这才抖着唇爬站起来，小安上前给他拍干净身上的雪，旭哥连忙把人裹进羽绒大衣里。
“很好！准备换场！”导演看了遍回放，喊道。
周边的工作人员都动了起来，洛唯不冻得全身发僵，捧着保温杯小口的喝着旭哥准备好的姜茶。
导演过来拍拍他的肩：“可以啊小伙！硬是在镜头里半点冷战都不打！”
洛唯不笑了笑，扯裂了嘴唇，一丝血红就冒了出来。
导演看得心疼，对旭哥和小安说：“食堂今晚炖羊肉，回去先给他弄碗羊肉汤喝下去，唯唯太瘦了，扛不住北边这气候，得多吃点肉！”
两人连忙应下，洛唯不笑着道了谢。
“谢什么呀！”导演又拍了他一下，“行了！你今天没戏了，赶紧回去，别冻感冒了！”
洛唯不再次谢过导演，转身照旧冲其他工作人员道了辛苦，才穿好大衣跟旭哥小安上了车。
车里开足了暖气，随时备着。
洛唯不在后排坐下来，冷到僵直的身体舒展开来，让人忍不住舒了口气。
《荣光》对于他的挑战，不仅仅是角色，还有跟自然条件的抗争。
他们有一个多月的戏份需要在雪村影视城完成，之所以叫雪村，就是因为它位于华国最北边，大半年都在风雪里度过。
跟组过来之后，洛唯不几乎每天都要跟雪地亲密接触，为了体现当时革命的艰辛，身上穿的戏服更是完全贴近了当时的物质条件。
穿着单薄，还要控制住严寒下的各种生理反射，尽可能完美的达到导演的拍摄要求。
这次雪村行，洛唯不的演技有了质的飞跃，这种进步肉眼可见，再加上他没有半点偶像出身的包袱和娇气的排场作态，很快他就被大家从心底里接纳了。
同组的演员前辈还有制片编剧，无不对他夸口称赞。
回到住处，洛唯不也不急着回房间，先跟旭哥小安去了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
旭哥记得导演的叮嘱，进了厨房先要了一大碗热滚滚的羊肉汤，端出来的时候，洛唯不不禁咽了下口水。
立冬打趣道：“哦哟哟……看给我们唯唯馋的！听说你今天在那雪堆里爬了好几遍？冻死了吧？”
“还好，一开始有点冷，后面也就习惯了。”洛唯不笑着说完，双手接过旭哥递过来的汤碗，喝下一口，立马全身都热乎起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在《青衣》里客串过他祖母的冯小英老师看见他干裂结痂的嘴唇，关切的说：“你那嘴哟！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抹上厚厚的一层凡士林润润，凡士林有吧？”
说着询问的看向旭哥跟小安。
旭哥抓抓头，小安说：“有的有的，上次不哥长冻疮，您说那个管用，我们备上了一大盒！”
“那就好，记得要厚厚的敷上一层再睡，过两天就好了。”
洛唯不听话的应下，在这组里立冬跟冯小英是他唯二接触过的两个前辈，平时也是对他很关照，特别在对戏的时候教了他很多。
要说《晨曦》是他待过最交心和最团结的剧组，那《荣光》就是他待过最温暖最像家的剧组。
这里的人都很专业，但不自傲，咖位再高的前辈，在对待像他这样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时，也没有半点姿态，反而常用最简单易懂的方法去引导，这是他在这个圈里很少体验到的。
喝着汤，晚餐就端上来了。
冯小英吃了一半问：“上次你身边那个很会拍照的小姑娘呢？”
洛唯不一顿，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释：“她，她没来……”
冯小英嗔怪的瞅他一眼，就像是对待自己孙子的俏皮奶奶。
“你跟人家闹不愉快啦？”
“没有……”洛唯不像是被问的害了羞，低头忙着扒饭。
两人对话小声，立冬只见冯老师说了两句，洛唯不就不好意思了，好奇的问：“老师，你跟唯唯说什么呀？”
冯小英瞥了他一眼：“小伙子怎么这么八卦呢！”
一句话把人堵回去，又冲洛唯不小声的说：“女孩子要哄的，别管网上那些，知道对方好才是正理！”
洛唯不意外的看向她，没想到老前辈还会关注娱乐时事。
不多做解释的含糊着说：“嗯！知道了！回去我就哄她！”
老奶奶欣慰的笑了，他心里却涩涩的，倒是想哄来着，也不知道顾夕现在在哪里……
军区医院。
顾夕蜷着脚坐在窗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顾家卫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几步跨过去就把人从窗台上抱下来。
“天冷了，别开窗。”沉声说了句，把人放在床上，再回身去关窗户。
“医生交代了，你不能长时间用眼，也不能直接看外面，光线太强会刺伤眼睛……”
刷拉一声，窗帘被拉上。
顾夕闭上眼，沉默不语。
顾家卫转身，把水果放到床头柜里，挑了个苹果跟香蕉问她：“想吃哪一个？”
顾夕不语，木然的坐在床上。
顾家卫叹了口气，自从结束了第一阶段的复建治疗，院长做了诊断之后，原本开朗坚强的女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将近一个月的刺激治疗，顾夕恢复了视力，却不能见光，室外阴雨天的光线都不行，出门只能带上遮光墨镜，在室内也不能拉开窗帘，晚上更不能开明亮的大灯。
更没办法长时间用眼，时间稍微长一些，顾夕就会间歇性失明，需要一两天才能恢复。
院长分析说，这是因为神经细胞部分失去活性导致的，这种情况只能静养配合一些复建方法治疗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