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寿命短这样用。那既如此，我陪他一段时间，也不妨事吧。
“可以。但是你以后不许再凶我，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有，你不许阻止我喝酒！”
我怀疑周尘觉得我在外面喝酒丢脸，硬是让人在后院挖了个酒窖，买了许多坛酒存在里面。我巴不得在酒窖里安张床，早晨睁开第一眼看见，晚上睡觉最后一眼瞧着，别提多舒心。
无境海出了事。无境之地向来有天界派的重兵把守，结界亦是当初天帝亲自布下的，关押的六界中人全部都被剔除灵力。数万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今却惹得六界不安。
无境海一片混乱，天界下令闲杂人等不准靠近，我们都以为此事难以轻易平定，但听闻祁然帝君抵制住外涌的力量，死伤皆不知。
地狱里关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人，无境之地中有各界无法轻易处置或是拿不上台面的一些陈年旧事。自古入了无境之地都不可能出来，因此他们也就被慢慢淡忘。
冥幽说祁然可能动用了斩魂刀。他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是有人作怪，还是天界为了练斩魂刀刻意使的手段。总之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这把刀的厉害，天界有个惊骇上境和把斩魂刀，好不威风。
唳琰宫殿又换成了清一色的侍女，看到他离开，我潜身进了司彧的房间。
“阿姐？”
“你在帮他做什么事？”司彧没应，“若我回天界拿内丹，就算你在他身边，我也未必对付不过才迈入大修为的小皇子。”
“你不会的。”
“阿彧，五百年前我确实不会这样行事。可我们都变化不少，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一向是查明真相的好方法。”
“你想知道什么？”
“唳琰在练气。”他不说话就当默认，“他要拿凡人的气运来养仙？”然后归为己有，“你该知道，弑仙要重罚的，他堂堂一个皇子，怎还需要做这种事？”到时天雷降下，打得他魂飞魄散，岂不得不偿失？
“阿彧，你若不回天界，我也不强求你，但你要保住自己的命。”到时若受牵连，也得吃场大苦，“你不要陪着他疯了！”
“阿姐，你以为他是在用谁养仙？”他话一出，我能感觉到深深的绝望。“我不能丢下他，他只有我了...”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这般孤独无助的样子。他握过我的手，放在额头上。
司彧的往事境。
受过堕仙之难，司彧落在妖界之门。
“放开我！”他全身筋骨早已折断，被人狠狠扔在地上。
“怎么？犯错被贬下凡了还这么猖狂？仙界果然大不如前。”他想了很久，都没这个人的印象，“往日不屑看一眼的人，如今掌握着生死大权。求饶啊，我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司彧惨淡地冲他一笑，咬在他小腿，妖的味道，就是这般吗？
“死小子，快松开！”他蹦蹦跳跳一路，司彧就跟了一路。直到时候没了力头咚得一声撞到地上。
无灵力支撑，他这两月来恢复得极慢，不时受到某人的哂笑。
“我告诉你如何修练，你帮我疗伤。”小修为境界，怕是妖界最无用的皇子了。
“拿出点求人的语气来，但凡我从你眼里看到一点笑意，就再把你的手扭断一遍。”
“好，求你。”
他派人好好照顾司彧，不时带回些灵果。
“骨头已全接上，该展现点用处了吧？”
他的气穴郁积成团，灵力输送不通。按理说都到了小修为境界，不会如此。看样子，好似被人刻意封住的一样。
“我教你一个心法口诀，你要慢慢练。”
他并未反驳，每日勤加修炼，找他查看进度。待司彧能站起来活动之时，他的气穴几乎都打通了。
他第一次出小院，听到有人在说，要不是我们夫人心慈把你带回来，这儿哪有你的容身之处，你不感恩戴德，还敢顶撞二皇子，贱胚子！
他看到那人缩成一团，被人拳打脚踢。而坐在假山上那个，心满意足地看戏。待他们走后，司彧把他拖回来。
“滚，本皇子不需要你可怜，滚！”他转身，门窗瞬间关上。“想走？不可能，你还要助本皇子修炼，我不如意，谁也别想如意！”他的脾气真是奇怪。
他破境入大修为时，司彧也能掌控些灵力。从妖王宫溜出来，到了古树脚底。眼底一阵剧痛，他擦掉脸上的血。刚走出树洞，就被人拦下。
“听说是你帮小皇子破境的？”那些人没给他回答的机会，他感觉到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痛意，听到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他躺在地上望天，透过树叶只看得到斑影。后来累了，也就闭上眼。
“谁对你如此重要，费得着你一只眼睛。”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司彧感觉到浑身有灵力在涌动。
“多谢。”
“妖界里坏人多的很，你又没有妖骨，自然就欺负你。下次再乱跑，我就不救你了。”
待到有力气出妖界之时，司彧四处寻找冥界入口，都无功而返。
“你找什么人，我帮你。”
“不必。”
后来伏呈告诉他，小煦很好，他会照顾她。伏呈让他回天界，小煦若见他，必会自责。
他告诉小皇子，自己要走了。
“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不许走！你觉得我会轻易放你去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
不论他说什么，唳琰都不听，把他关在密室里，自那以后，小皇子常带了些眼睛回来。他把那些眼睛扔得老远，挣扎着不碰一下。唳琰封住他全身筋脉，把眼睛装入眼眶里。他对小皇子说他会遭报应的，
“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一定要了他们的命。”
每一只眼睛都存活不了，唳琰最终把他放出来，却不许他出院。他整日除了睡觉就是修炼，待在房间不出。不知小皇子从哪儿找来只兔子，他觉得有趣，就先养着。
他有很多灵果，想着要回天界，拿来无用，就全喂兔子吃。待兔子长得比人还高时，他已经抱不起来，只好躲着它。
兔子一晚没回来，他要唳琰带他去找，发现它被绑着扔到草地里。
“小皇子果然出手阔绰，连只兔子都喂得这么好。不知滋味尝起来怎么样？”
“都是灵果养出来的，你咬咬自己的手，就知道什么味道。”
“你！”那人刚运灵力，唳琰迅速出击，打得两人毫无还手之力，爬走时还骂骂咧咧。
唳琰不在殿里时，来了几个人。
“洛彦大人？走一趟吧，我们皇子想见见你。”他灵力不多，出去就是给他添麻烦。
“怎么，小瞎子，不给面子？”
“想来上次断了筋脉，必是窝在小皇子怀里养伤吧？”
“听说小皇子看重你得很，不知你有什么好功夫让他神魂颠倒？”
污秽下作的话不绝于耳。
“上次给的教训不够吗，还敢待在王宫里？”
他的手被人拽住，咯的一声扭断，一掌劈下，灵气四散。其余几个立刻规规矩矩退出门去。
“之前在古树旁也是他们动的手？”司彧点头，“你怎么不告诉我。看来是得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别，那人伤得够重了，你不要惹事。”
“这点伤哪里重，比当初你受的差远了。幸好你恢复得够快，不然我还要去找些办法给你疗伤。”
“办法？”
“对，听闻聚集人的魂魄炼魂，可以极大修复元神。只是这是六界秘术，丢了魂魄冥界怎么可能不发现，且需要极强的法器辅助。你也算给我省事了。”
“真的？那不会遭反噬吗？”
“谁知道呢，运用起来麻烦得很，我只不过在书阁里瞟过一眼。”
阿姐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怎么我次次请你，你都不给面子？”司彧抬头，看见二皇子坐在房顶上。“唳琰看上的人，不怎么样嘛。”
“你想干什么？”
“他乐意的东西，让我不高兴。”
司彧醒来的时候，躺在张床上，浑身无力。眼前不知什么人在扯他衣服，司彧聚力冲破气穴，一脑袋撞他头上。
啪地一声，脸火辣辣地疼。
“被别人玩了过后，看小皇子还喜不喜欢你这种下贱东西！”
司彧拼尽全力只能和他过两招，最后幻化了把刀子往自己胸口上戳，被唳琰拦住。他看到那人筋脉全部被切断，唳琰最后并未下杀手。
“活着吧，日子还长。”
他脱下衣服，给司彧裹上，把他带回寝殿。
此后两天，司彧都未见他，直到看见有人把他抬回来。浑身是伤，不知得休养多久。唳琰揭过他左眼的眼罩，将自己的眼睛抠下来。
“算是我报答你的，你走吧。”
他的灵根被毁，修为不可能再精进。妖族敢对他下狠手的，能有几个。
二皇子说，有一种秘术，搜集凡人的气运练气，可以助他修仙。反正修为只能如此，为何不想想其他办法增加灵力呢？猫哭耗子，打了一巴掌再给糖。
“你有什么条件？”
“需要你时不时帮个小忙，很简单的，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感受到司彧灵识的抵抗，退出往事境。
“他在利用你们。”要唳琰修仙，再吞噬他的仙力壮大自身修为。
“我知道，总要试试吧，万一有出路呢。你看如今，斩魂刀不是被天界收回去了嘛。”
“你想帮他，又想帮我，世上哪有这么多便宜事。仙界派人在查气运这件事，你手下的人切不可再行动。”
“我知道。”
“我在暗道看见的那个是...”司彧点头。难怪剥皮抽筋，小皇子出手也算狠了。
“阿姐有精力，不如去看看伏呈。”
“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对你如何，帮我也全是看在你面子上，你也该对别人上上心。”
“无境海的事？”伏呈也有插手？
“反正太子和他走得近，恰好这几日太子心情好得很。”
那当初从煊阳城抓的那个小妖，是刻意被捕的，就为里应外合？“你怎么知道那个通道？”
“就...相互利用呗，各取所需。都用这么久了，谁知道出口有两位护法拦着。”
“唳佑和你什么关系？”
“阿姐是想问唳佑还是背后帮他那个人？若是前者我只告诉你他是唳琰的亲弟弟，要是后者我就不能说了，答应过别人的，你慢慢想吧。”
臭小子！伏呈和他我都问不出来，倒真好奇这是个什么人。
饶是伏呈装作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不难看出他眼底的疲倦。
“在屋里躺着吧，干嘛非要出来接我，我又不是进不来。”我把令牌拿到他眼前晃一晃，“难不成你骗我，拿着这个东西也见不到你？”
“我不会骗你。有的事，你知道多了也无用。”
“可我总觉得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你被斩魂刀伤了？我看看。”背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凭他的修为，这么久都没愈合，这刀的力量不容小觑。我给他运了些灵力，果然于事无补。
“你怎么不拿云青剑来抵抗，剑灵舍得让你受伤？”话说我好久没看到他那把剑了。他们三兄弟皆有灵器，其中凝聚了魔界前辈们的残识，而且破镜之时需得借助剑灵的力量来抵抗反噬。
“收起来了。”
“上一句话还说不骗我？”他撒谎和别人不一样，眼睛盯着我不动。迟迟不说话，我大概也能猜到这把剑哪儿去了，十倍的代价，换我的行迹，这笔交易划算吗？
“反正我破境也不大可能。”他现在惊骇下级，破级有望，破境的话...“而且这把剑伤了...”
“阿呈。”我打断他的话，“叫人送点东西来吃吧，我饿了。”
“我倒情愿提提他的名字，也许听得多了，就没那么在意。”
就是因为在意，才不想听。
“你帮太子这么大个人情，他还得了吗？”
“不急，慢慢还。”
我听到门外有人叫他的名字，我连忙找个地方躲起来。
伊榭与他聊长聊短，从表姑妈二舅的小孙女到门口大树上新搭了个鸟窝，最后话题突然落到伏穹身上。
“你二哥他还没消气？”她突然一拍桌子，“我都没生他的气！爱回来不回来，我今天都把他的东西扔出去。”她气冲冲的出门去，又倒回来，“秋山上的果子熟了，你让他给我带点儿。”
“吓死我了，她再待一会儿就麻烦了。”
“我倒希望她能发现你。”
别了吧，前不久还和她过了一架。
“你想要什么找我拿就好，何必跟她动手。”
“我自己拿到的，和你给的不一样。不过，我想要的东西你都会给我吗？”
他沉默不语。
“那老头子的魂魄到底是哪位皇子放你这儿的？”
“二皇子。”
“你知道他要找什么东西么？”我记得老头子曾说他没答应帮他找，才被偷魂魄的。
“穷奇。”
穷奇是上古凶兽，千年前我曾见过一次，他不知为何出现在天界，还一爪子把我划伤过，后来就不知所踪。
“我发现你和这几位皇子都关系匪浅啊。”
“他们就算平时明争暗斗，最后还是能为妖族站在同一立场上。小煦，若将来六界必有一战，你当如何？”
“你希望我如何，以前那般只是我少不更事。你们自己的选择，我置身事外就好。”
“若真是这样，你又何必在意这么多。”
“不然呢？你们大不了自毁元神，大不了魂飞魄散，我能怎么样？就算我在意又碍着你们什么事？”如今我可以若无其事说出这些话，“阿呈，天地自有立命，万千年来有纷乱斗争很正常，我私心希望你们都安然无恙，但立场不同，各有定数。”
“如果你希望我...”
“我不希望你因为顾及我，放弃自己的谋划。我们只是朋友，我不想绊住你的脚步。”
“听闻你和个凡人走得近。”
“你调查我？”
“我只是想着也许你能回头看见我。”
“阿呈，我...”
“那俟也呢？”
我一时语塞，笑了一声，看到他眼里的歉意。“所以不是要请魔尊大人高抬贵手嘛，把弈魂珠给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以后要我每日都只看你，我也做得到。”
他气急，吐了口血。“你给我下咒了？”
我修为没他高，但足够了解他。我知道他不会怀疑我，也知道如何让他笑，让他怒。
“阿呈，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咱们，就这样吧。”
我拿过他腰间的锁千囊，右手燃起地狱烈火。“告诉我咒语，不然我就全烧了。”
“你觉得我会在乎里面的东西吗？”
“你当然在乎，我在山洞里没发现你母亲留给你的书画和笛子，恰巧你房间里也没有。”
我看到他眼睛发红，手微微颤抖。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你们教我的，我学得快。”
我把锁千囊移至右手，快碰到火焰时，锁千囊打开了。我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捡出颗珠子，瞬间隐去身形。
能困得住他一刻实属不易，观察他伤口时我可耗了极大的灵力，以迷魂草为引下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