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拜见各位小姐。”来人清一水儿地身着薄纱，仅有的布料堪堪遮住了重点部位，司洛笙想，幸好提前支走了郑易和石墨，等等，言可。
她猛地转头看向言可，对方正低头目视着茶杯，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吴语，吴语！”
“欸，来了，小姐有何吩咐？可是不太满意？”
“不不不，人是给这位小姐的，你帮我再找一间房，算了算了，相公，我们出去走走吧。”
“啊？”言可还来不及诧异就被人拽了出去。
李姝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出门，然后与三位男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吴语则趁机溜了出去。
吴语刚出门就被人丢了一锭金子到怀里，来人叮嘱道：“看着里边儿那位一点，不要让人为难她。”
“是，小的明白。”
不用想，这是司洛笙派来的人。
而此时，她已经和言可在一家酒楼的隔间落座，依然是临街的位置，放眼望去，皇城夜景，尽收眼底。她似乎很喜欢这样，言可在心里想着。
两人相顾无言，除去未曦，他们之间其实一点都不熟，对言可来说，司洛笙只是大信的女皇陛下，相比之下，反倒是司洛笙心中的言可更为复杂一些。
“孙时。”司洛笙收回目光，对着门的方向传唤。
一个黑衣人很快便不动声色地闪入门内，单膝跪在司洛笙面前：“启禀陛下，孙大人昨夜外出办事，至今未归。”
“那你是……”
“属下王佯。”
“王佯，好，你马上到街上找一下石太医，然后跟在他们身边护着，切记不要打扰到他们。”
“是。”领到命令的王佯转身要走，结果被司洛笙拽了一把，“陛下请讲。”
“这个给你。”司洛笙从袖中拿出两张银票塞到他手上，“是不是还没有吃饭？你拿着去给买些吃食，剩下的自己留着吧。”
这是王佯从未想过的事，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不仅没有嫌弃他以男子之身成为暗卫，还记挂着自己的晚饭，这教人如何不心悦诚服？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给司洛笙磕了个头，随后匆匆离去。
“这孩子。”司洛笙好笑地摇摇头。
言可捻着袖口沉思着，也许自己真的应该认认真真地了解一下眼前这个人：“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的，我并不在意他是男是女，对我而言，只要忠心。你看他，可能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想来也是迫不得已，否则怎么能熬过种种难关，成为暗卫中的翘楚，这样的人，我是敬佩的。”
司洛笙说得漫不经心，言可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从小到大，虽然母亲把他当做女孩子养，哥哥姐姐们会给他想要的一切，但在外人眼里，自己就是不自量力，甚至他曾亲耳听到有人同母亲讲男子习武学兵法无用，不如在家踏踏实实地等着嫁人。
那时他在心底发誓，定要做出个样子给那些人看，可等他长大后才知晓，错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些努力不过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所以当他从身为女皇的司洛笙口中听得这段话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他没有同她讲，但他觉得她都懂。
“陛下。”
“嗯？”
“维叶敬你。”
“好。”
两人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说李姝这边，若不是陛下的旨意，她可能早逃了，是谁说这里是享乐之地的？
“等，等一下，这位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可以自己吃，自己喝，不用人伺候的，各位还是……唔，好吧，多谢。”那位额间有一红点的男子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将酒杯递到了她嘴边，由不得她说不。
门外司洛笙派来的人仔细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厢李姝美男环绕愁苦万分，而另一边的石墨和郑易却是另一番场景。
这话还要从郑易入宫前说起，从他们的阴差阳错说起。
从小到大，石墨一直谨记母亲的话，对郑易多加照拂，更是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替他开方配药调养身体，总算是有所进展，郑易的身子与常人相差无几。
可即便如此，仍旧没有打消郑母要用小儿子换亲的念头，眼看成亲一事被提上日程，郑易的内心百感交集。
彼时司洛笙刚刚登上皇位，朝堂上每日都会跳出不同的官员对她大肆评论一番，或是上书请辞，少部分还会以死明志，她不堪其扰，便偷偷溜到石墨府上躲清静（石墨出任太医院后御赐府邸）。
她赶去时石墨并不在府上，郑易倒是端端正正地立于凉亭之中，因着她与石墨的关系，郑易这个娃娃亲未婚夫她也是听说过、见过的。
“郑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待会儿受了风石墨又该心疼了。”想着身边有下人伺候，司洛笙便没有刻意避嫌，说笑着向他走过去。
郑易回神向司洛笙请安，她虚扶一把，顺势坐在了石凳上。
“她去我家提亲了。”郑易的语气中全无欣喜，反倒有些黯然神伤。
“这不是好事嘛，那你为何愁眉不展的？”司洛笙示意下人去准备糕点，身边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人。
郑易坐在她对面，略带为难地说：“我暂时还不能成亲。”
“我听说你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而且年龄也合适，何来不能成亲一说？”司洛笙出宫后心情一直不错，于是饶有兴趣地问了下去。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两这十多年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没准备好这话我可不信，不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司洛笙转头看向身边的冯因。
“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①”冯因回道。
“对，就是这句，意思是双髦齐眉垂，为我好侣伴，至死心不变。这不是……”司洛笙故意没有说出后半句，这是什么？这是郑易年少时写给石墨的情诗，这些年总是时不时的会被大家拿出来调侃一番。
“陛下说笑了。”显然郑易的情绪并没有好转。
“郑易，我说过，私下里不必这般见外的。”司洛笙拿起桌上的橘子给他递过去。
“既是如此，那小人斗胆，恳请陛下应允一事。”郑易没接，而是上前跪下，大有一副司洛笙不答应他便不起的架势。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司洛笙不由得严肃了几分：“你说。”
得到允许后的郑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说了出来：“请陛下收我入宫。”
司洛笙无措地转头看向冯因，对方同样一脸茫然。
【注释】
①源自《诗经》。
